《赫兰君》拉条子

4、修文

　　顾洵闻言再次朗声而笑，旋即目光温和地转向他：“那么，便待皇上亲自审视此人，依其喜好来定夺吧。除非是封为皇后，否则臣概不挑剔。”

　　楚玹霖听得也禁不住笑出声来，手臂轻抬，拳头轻抵他的胸膛：“那就定在清明节之后让他觐见，朕需仔细思量，如何妥善安排他的去处。”

　　“行，不过……”顾洵想到了什么，“这次祭祖绍儿怕是去不了了。”

　　楚玹霖立马皱眉头疼道：“她又怎么了？别告诉朕她又要去哪游玩啊，再游玩也得给朕回来祭祖。”

　　顾询眨了眨眼睛：“那倒不是，昨儿臣听子瑜说，绍儿已有身孕，算算日子，大概已经四月有余了。”

　　楚玹霖愣了愣恼怒了：“……”
　　“好个楚廷绍，看朕怎么收拾她，怀孕这么大事朕居然不知道！”

　　楚延绍，尊贵的长公主，她是先帝楚萧与贤后顾星舒的唯一血脉，如今下嫁于刘文韵次子刘聪。

　　顾洵含笑轻摇首，心中暗自思忖，这位皇上容貌与先帝宛若一人，但性情却迥异，每当提及楚延绍，便激动异常，这与年轻时的二叔，竟是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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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都城驿站。

　　苏赫在驿站逗留已满半个月，他每日都会向驿站询问，楚玹霖何时能够得到召见他？

　　然而，每次换来的都是驿站人员的讥笑，他们嘲讽他急功近利，企图一步登天……

　　今日情形依旧，苏赫忍无可忍与他们发生了争执，最终因人单力薄，不幸遭受了痛击。

　　“世子莫要再生气了，待在这里也挺好的，不一定非要进宫。”

　　苏赫的面颊上浮现出一抹青肿，而青松的容颜更是狼狈不堪。自从他们迁居至此，已与驿站人员屡起争执，此处无人顾虑他身份尊贵，身为漠北王世子，动手时毫无顾忌，力道既重且狠，毫不留情。

　　“你懂什么？我们被困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还怎么帮阿爹？”

　　青松挠挠头，心说王不是让我们好好服侍大楚的皇帝吗？还要帮什么？
　　不过这也是他心里想着，可不能说出来找骂。

　　“世子，不如我们逃跑吧？”青松小声提议道。

　　苏赫瞪着他半晌，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冷哼一声跑出去了。

　　“世子你去哪儿？等等我！”

　　逃跑？
　　苏赫何尝没想过，但想的简单，他是被漠北王送给楚玹霖的才子，逃跑了若是追究起责任，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漠北。

　　他一定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离开这里才安全。

　　跑出驿站的苏赫也并没走远，帝都城虽热闹，但他心思不在这里，无心欣赏这里的一切。

　　楚玹霖晾着他，不宣进宫，说明并不满意漠北王将他献给自己这一讨好，又或者他们压根就没打算接受自己进皇宫，只是碍于面子随口答应了。

　　苏赫并非急切想要进后宫做楚玹霖的才子，只是他若不见楚玹霖，日后的一切计划都无法进行，只有靠近蛇的身边，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

　　况且漠南王的算盘打的不错，没人知道日后战况会如何，楚玹霖会不会因为漠南而把漠北也一起收拾了。

　　所以他必须进宫，靠近楚玹霖才能保证漠北相安无事。

　　这个机会来的很快。

　　清明节后，楚玹霖宣了苏赫进宫，不过只准他带一个随从，其余人暂住驿站等候吩咐。

　　为此，苏赫在驿站内情绪激动，几欲立刻整理行囊，沿原路返回漠北。然而，考虑到临行前父亲满怀期望的目光，他终究将这不快之情深埋心底。

　　是日，青松便依着漠北王夫人的叮嘱，早早将苏赫唤醒，细心打理其穿戴。今日进宫，非比寻常，苏赫须得摒弃往日之随性，毕竟按照漠北的规矩，他便是要远嫁他乡，何况对方乃是大楚之君，一切务必郑重其事，不可有丝毫懈怠。

　　楚玹霖依旧没有派人来接他，仍然是由顾洵前来带他入宫，这次倒是让他坐了轿子，不再步行。

　　苏赫性格十分骄横，但来到大楚两月有余，让他在驿站里吃尽了苦头，众人都对这个外族世子充满了蔑视，甚至不把他放在眼里。

　　因此苏赫对来接他的顾洵也没给任何好脸色。

　　十六岁的少年怀着满心诡计进入皇宫，却不知这个牢笼并非是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

　　“宣，漠北王世子苏赫进殿！”

　　高堂之上，文臣武将分列两旁，楚玹霖身披龙纹华服，稳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九五御座上，目光如炬地俯瞰着阶下众人。

　　苏赫孤身一人自殿外步入，他未左顾右盼，亦无新来乍到的忐忑，而是昂首挺胸，步履坚定地站在顾洵身后，静待楚玹霖进一步的指令。

　　“臣参见皇上。”
　　“免礼。”楚玹霖问道，“人可带来了？”
　　“是。”

　　顾洵回眸一瞥，只见苏赫仍旧脊背挺拔，未行礼节，不禁蹙眉相询：“漠北王既有意遣世子赴大楚供职皇上，难道竟未授予我大楚之礼仪？”

　　文武百官都在偷瞄这位漠北世子，听到此话更是发出了毫无压制的嘲讽声音。

　　苏赫闻言仍旧不为所动，未屈膝行礼，仅是轻轻俯首，双手相扣，以漠北最尊贵的礼节，向楚玹霖致意。

　　“漠北王世子苏赫，参见皇上。”

　　顾洵正要准备说什么，楚玹霖先开口了。

　　“罢了，上前回话。”

　　对苏赫的无礼楚玹霖并不放在心上，他清楚想要让一个人心服口服的跪下拜礼，要么强迫他跪，要么让他自己跪。

　　楚玹霖比较偏爱第二种，尤其像苏赫这样的少年，在驿站天天闹得鸡飞狗跳，他并不是不知情，伤他自尊不值钱，刺入骨髓让他跪下，这才有趣。

　　苏赫毫不犹豫地迈出几步，而后果断抬头，目光坚定地与高位的楚玹霖对视。

　　两人的视线交汇，楚玹霖同样凝视着他，彼此的目光中流露出惊异之色，一时间，两人竟相对无言。

　　楚玹霖继承了先帝那惊世的丽质，即便是同性亦难掩惊艳，目光不由自主地流连忘返。他那宛若秋水般迷人的双眸，假若世间真存在妖怪，楚玹霖定是那最擅长迷惑众生的狐狸精化身。

　　而苏赫同样也让人惊艳。

　　今日踏入宫闱，他身着阿娘亲手缝制的衣裳，那服饰独特，唯有漠北成亲的男子方能穿戴。
　　昔日散落满头的细辫，现已束成高耸的马尾，耳际轻挂一对精致的翡翠耳饰。

　　在他身上，楚玹霖并未察觉到威猛与粗犷的气息，亦不似漠北王者那般雄壮身姿，反而宛若春日里温柔绽放的祥云，令人瞩目，心生欢喜。

　　楚玹霖率先挪开视线，问道：“你就是漠北王小世子？”

　　“……是。”
　　苏赫发觉自己走神，旋即迅速低头，这是他自进入都城以来，那位自负的小王子首次主动垂下了高贵的头颅。

　　“你当真领悟了漠北王将你赐予朕的深意？”楚玹霖目光如炬，紧紧地凝视着他，接着说道，“朕现在赋予你一次选择的机遇，若你心生悔意，尚来得及，朕不会对漠北有所责怪。”

　　走？走去哪儿呢？
　　回到漠北肯定让阿爹失望，可除了漠北，他还能去哪？

　　若是早先一个月，他闻言必定径自离去，然而时移势易，现今若离开，漠北早晚将被大楚所并，甚至可能有一日，这世上将不复存在漠北之地。

　　他渴望的一切尚未在握，他立志不要重蹈父亲的覆辙，不再甘愿终生效命，成为大楚的一名驯顺之臣。

　　苏赫再次施礼，态度从容不迫：“苏赫先行谢恩于皇上，既已踏足大楚之地，我必不会有丝毫悔意。”

　　楚玹霖心中暗自发笑，尽管外表流露出不情愿的神色，但为了自己的目标，他依旧选择了默默忍受，留了下来。

　　眼前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小世子，显然也不是易于驾驭之辈，与他那位毫无作为的父亲相比，倒是透露出一股难得的勇气。

　　“既你已经有了决定，那朕便不再多说。”楚玹霖偏了偏头，“你亲自去安排，让人好生伺候着，顺便也教教小世子大楚的规矩。”

　　“奴才遵命。”

　　赵福下来站在苏赫面前，微微弯腰：“小世子，请吧。”

　　苏赫都没正眼瞧他，而是又看了眼上位的楚玹霖一眼，转身出去了。

　　赵福也并未生气，快步跟了出去。

　　苏赫离去不久，立刻便有人向楚玹霖进言，这等狂妄无礼的小世子，若日后留在御前，恐怕将成为皇上一侧的一根芒刺。

　　此外，考虑到他的叔伯对大楚图谋不轨，此刻将他接入宫中，似乎并不适宜。

　　郑景仁则说道：“这苏赫按理说是漠北王的世子，和漠南王并不同。漠北王对皇上的忠心也不难看见。”

　　末了他又看了眼楚玹霖，继续说，“诸位大人若是担心这小世子对皇上不利，不如再给皇上后宫挑选几个人进去，既能替皇上盯着，也免了他骄傲后宫只有他一人，这样不是两全其美？”

　　众人：“……”

　　楚玹霖闻言面色几近铁青，怒目圆睁，瞪着在不远处偷笑的顾洵，心中暗想若非场合所限，真想将他径直抛出大殿之外。

　　他对情感的看待总是淡然如水，迄今为止，亦无中意之人，因而无法领略兄长们口中的情爱之乐究竟为何物。
　　他心中所念，唯有将大楚国运昌盛，成为一位心系百姓、勤于国政的仁德之君。

　　下了早朝后，楚玹霖把郑景仁和顾洵叫去了宣政殿，对他们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发了好大一通火。

　　“谁给你们胆子敢替朕做主！”

　　楚玹霖简直担心那奏折就要刺穿他们二人，愤怒至极，肺都要气炸了。

　　这个时候郑景仁是不敢说话的，谁都知道当今圣上不好情色，谁说问罪谁，所以他只是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反正他目地已经达到了，剩下的就交给顾将军了。

　　顾洵是这几个孩子里最稳重的一个，也是年龄最大的一个，抛开身份他作为楚玹霖的表哥，和顾家人一样担心楚玹霖这辈子只为霸业，身边没个人照顾。

　　“一个也是进，两个也是进，皇上若是不喜欢养着她们便是，莫要生气伤了龙体才是。”

　　“你还敢顶嘴！”楚玹霖几步逼近顾洵，就差动手了，“朕说过，朕不要后宫，若是要，朕也要像父亲那样的将军，绝不是一个不入流的世子或者女人！”

　　顾洵目光满含深情地凝视着他，那眼神中充满了慈祥与宠爱。他比楚玹霖年长八岁，在他看来，楚玹霖仍旧是个需要关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