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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修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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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个多月的急驰,苏赫今日终于踏入了帝都城的繁华之中。
帝都的繁荣远胜漠北边陲,即便是心情火热的苏赫,也不禁在车窗内对这座都城的繁华景象投去探询的目光。
历尽艰辛至此,一行人直至踏入帝都城门,方才迎来了大楚派出的迎接之众。
“将军,来了。”
身穿玄色常服的男人吩咐道:“令他们步下马车,我大楚素来无有外族人乘坐马车入都之惯例。”
“是!”
一行人驻足于城门之下,旋即招手示意,令苏赫的马车缓缓停下。
“还请小世子下马随我们前往驿站。”
青松率先下车过来,打量了他们一番,语气戒备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要我家世子下车走路!”
“你管我们是什么人,在大楚境内就要遵守我大楚的规矩。这帝都向来没有外族可以坐车进都的规矩,就是你们漠北王来了,今儿也得下车自己走进去!”
“你!”
“青松。”
青松的脸庞涨得犹如晚霞般艳红,脖颈青筋突起,显露出漠北汉子特有的粗犷气质。他们本就较中原人士更为豪放,加之长途跋涉,未及修饰,此时的青松宛如异域来的勇士,引得众人围观。
苏赫步下马车,立时招来了民众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之所以他被尊称为漠北的狂傲猛虎,并非仅因他在武艺上超越了两位兄长,更因他那天赋异禀的外貌,仿佛是上苍特意雕琢而成。
此时,他身着漠北特有的蓝色战袍,腰间悬挂一柄弯月形的短刀,一头细小辫子彰显着他的独特,与帝都的风雅截然不同。
自来公主和亲乃惯例,外族世子尚无此先例。今日,苏赫抵达皇城,街道两侧早已聚集众多市民,或三人一组,或两人一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世子,楚人太侮辱人了!”
苏赫本心知肚明,这所谓的和亲不过是父亲一厢情愿的幻想。大楚皇帝拥有无数的选择,对于各式各样的男女尽可得之,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一个漠北的世子,就会对漠北另眼相待。
既已至此,他心中自是明白孰重孰轻,决不让双亲担忧,亦不容许漠北遭受丝毫变故。
“入乡随俗,走吧。”
跟随苏赫来的人都不服,要知道苏赫在漠北可是最受宠的一位世子,没人不喜,无人敢这般对他。
但人在大楚境内,胳膊拧不过大腿,若是胆敢有任何反逆之心,都有可能陷漠北于危难中,所以他们只能忍气吞声。
此时,一位身着深蓝常服的男士缓缓地从茶棚下踱步而出,两旁的人群自然而然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通道。
这是苏赫首次细致地审视大楚的男子,自上路以来,他几欲将楚玹霖的咽喉捏碎,连马车的门都不愿跨出,更不用说亲身体验大楚的风土人情了。
“在下顾洵,见过漠北王小世子。”
虽说顾洵先行礼,却也只是嘴上行礼,头都不带低一寸。
顾洵,出身显赫,乃顾皇后侄儿,荣登帝都三大世家之首,备受楚玹霖器重。身为将军,掌管三军,其权势仅在楚玹霖一人之次。
他的属下说的没错,以他漠北的地位,漠北王来了都要向这位行礼。
苏赫稍一点头,却未行漠北之地尊贵的礼仪。
“在下苏赫。”
顾洵从他身上收回视线,侧身抬手:“还得劳烦小世子步行跟我去驿站。”
话罢也不等苏赫同意,转身便走了。
青松正欲开口,却被苏赫及时制止。
无济于事,能有此位将军亲自出马迎驾,已是赋予漠北至高荣誉,何须奢望大楚皇帝亲临接待。
别做了梦了。
沿途街衢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苏赫那身独具漠北风格的装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引得百姓们纷纷议论纷纷。
或许这是顾洵有意为之,行进间步履缓慢,对于路旁百姓那些关于漠北王欲借献子上贡以示好大楚的窃窃私语,他听而不闻,不做任何反应。
个别胆大之徒私下窃窃私语,言辞不堪入耳,青松几度欲挥拳制止,却屡次被苏赫劝阻。
苏赫心中明白,此地非漠北边陲,而是繁华帝都。他的每一个举动,皆牵动着漠北的命运,这也是父亲将他托付给楚玹霖的深远用意。
若想平安无事活下去,在即将来临的漠南战争中取得一番风雨,今天就是让他爬行,他们也得爬过去。
鉴于漠北在大楚的眼中不过等同于蝼蚁之辈,大楚的子民无一人将他们列入重视之列。
到达驿站后顾洵便带着笑告诉他:“还请小世子在此暂且安心住下,如有需要尽管提。在下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等等!”苏赫叫住了顾洵,问他,“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你们皇上?”
顾洵依旧带着笑,并不责怪他这般无礼,语气轻松:“小世子别急,皇上日理万机,等他有空了,自然会召见你。”
待顾洵等人尽数离去,一路压抑怒火的苏赫终是按捺不住,将屋内一应桌椅陈设尽皆砸毁。
大楚民众的嘲讽,楚玹霖的冷漠,顾洵的挑衅……
“楚玹霖,我苏赫这辈子都和你势不两立!”
他在遥远的漠北,曾是何等傲气逼人的王子,然而踏足繁华的大楚之后,却屡遭践踏,连驿站中的仆役也能随意对他冷嘲热讽。
苏赫正值血气方刚之年,生长在自由自在的漠北草原,如何能够忍受这日的奇耻大辱?
从漠北来到大楚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怨气是假的!
然而,他无法摆脱命运的捉弄,身为阿爹最为赏识的子嗣,在漠北苏家中,无一位女性能够献于大楚皇帝,唯有他才能够担当此重任……他成为了整个漠北的期望所在。
即使再难,他也要在这里活下去。
……
顾洵出了驿站后便直奔皇宫,向楚玹霖汇报今日事宜。
宣政殿
“皇上,顾将军来了。”
“传。”
顾洵进来正准备行礼,楚玹霖已经起身摆摆手,示意让他免了。
“人可安顿好了?”
“回皇上,安顿好了。不过我看这小世子有点不服,想见皇上。”
楚玹霖来了兴趣:“哦?想见朕?”
“不错。”顾洵想了想又说,“皇上如今后宫无人,何不让他进来伺候皇上?”
楚玹霖半眯着眼睛盯着顾洵看,后者仍然面带笑容,不语。
“可是国舅让你来当说客的?”
“父亲可没这意思啊,皇上别误会。”顾洵说,“臣就是在想,既然漠北王把自己儿子献给了皇上,那皇上何不收下,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楚玹霖哼一声:“你知道朕最烦什么,什么娶妻生子朕一点也不在乎,朕最在乎的就是扩大我大楚的版图,完成父皇未完成的心愿。”
对于这个亲表弟,顾洵一向惯的厉害,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从来不会忤逆他,更别提几个舅舅了。
因此也导致了如今二十有三还不娶后纳妃,着实让几个舅舅哥哥们头疼。
“先帝的心愿乃是让皇上平安顺遂,若是知道你如今还不娶后,太厚怕是要托梦骂臣咯。”
楚玹霖:“……”
“朕就知道你也没安好心!”楚玹霖语气冷了不少,拂袖过去坐下,“朕问你,那小世子长得如何?”
顾洵笑了:“相貌较好,性子烈。”
“那么朕还要问你,眼见战事将起,漠南之敌虎视眈眈,若让他踏入皇宫,岂非养虎贻患?”
“区区一个漠北王小世子,尚不足动摇圣上根基。”顾洵此刻不再玩笑,语气也恢复了严肃。
“皇上,既然来了那大楚就收下,不论他是怀有何心来到皇上身边,只要有臣在一天,他便不敢对皇上如何。”
“你倒颇善言辞。”楚玹霖冷哼一声,语调冷硬,“那依你之策,当如何应对?”
“自然是纳入后宫,若是有其他大人也有此意,皇上也一同收下。”
“你还说不是来劝朕纳妃的?!”
楚玹霖拿起桌上的奏折朝顾洵扔过去,却被顾洵稳稳接在手中。
“皇上莫生气,臣还没说完。”顾洵上前几步把奏折放好,这才说,“漠南漠北两王向来不和,可毕竟是同胞兄弟。开战在即,这个时候送来一个人献给皇上,臣想皇上心中自然有数。”
“既然如此,那我们何不瞧瞧他到底要做什么?”
楚玹霖想了会,说:“你的意思是,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顾洵笑而不语。
“对付漠北王轻而易举,但这漠南王可不能掉以轻心,他胃胃口可大的很呐。”
楚玹霖追忆起往昔辽东王的叛乱,即便父皇御驾亲征,亦未能幸免损失左膀右臂之痛。正是那场烽火连天的叛乱,令原本英姿飒爽的父亲班师回朝后,深受疾病的纠缠。
那位辽东王,曾是父皇寄予厚望的股肱之臣,异姓为王,却不料最终反戈相向,引发辽东动荡,导致无数无辜百姓命丧黄泉。
……
“他们虽为同胞兄弟,性格却大大不同,一个软弱无能,一个狼子野心想要取代我大楚。”
楚玹霖挺身走到那幅高悬的地图之下,这两年来,大楚的疆域持续拓展,无论先帝心中是否怀有这样的抱负,他曾言,身为大楚之主,若无雄心壮志,岂能立足于乱世之中。
经过漫长的沉默,他终于缓缓开口:“漠南边疆与我大楚的数条生机紧密相连,东、南、西南及西部四个方位,均为至关重要的交通要道。倘若其中任何一处沦陷,漠南之敌便有机可乘,直逼我帝都城下。”
顾洵目光凝重地审视着地图,低声沉吟道:“的确如此,我朝北部毗邻漠北,东北部则与沙俄接壤。因此,漠南王的攻势多样,我们务必确保漠北此刻保持中立。”
楚玹霖明了顾洵的言外之意,他本无意于此时对漠北采取行动。再说,漠北王已献上最宠爱的世子以示忠诚,楚玹霖自不会无端破坏这份诚意,平白增添敌手。
“如此说来,朕该给他一个什么阶位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