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母》水边的白莲花

12、大辟

　　对于帝喾的暗示，庆都采取装傻的态度，心中却知终有一天，她必须给天子一个交代。

　　但是她没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

　　三日后，帝喾派了个寺人来召她，“请次妃前去帝丘。”

　　庆都的心都提了起来，磨磨蹭蹭的到了帝丘，天子高坐在宝座上，身旁站着四岳，最下面则跪着伊祁侯。

　　伊祁侯此时面如土色，汗落如浆，见了庆都，好比枯木逢春，久旱甘霖一般，连滚带爬的冲到庆都脚下，未语泪先流。

　　庆都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见到阔别已久的老父，一时间愣住了。

　　帝喾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四凶肆虐，诸侯讨之，伊祁侯迟迟不来，如何？”

　　伊祁侯哭哭啼啼：“河道流转，道路泥泞，实不可期也!”

　　帝喾沉默不语，庆都浑身冰凉，混沌、穷奇、梼杌、饕餮这四族被称为四凶，对帝喾各种不服，庆都未出嫁之时，伊祁侯已是跟随帝喾讨伐过一次，如此大事，不至者将受大辟刑，大辟者，死也，侯爵大辟，必枭首而弃市！

　　她抬头看向帝喾，帝喾的神情是和气的，他看着庆都，一语不发。

　　庆都艰难道：“河道流转，乃是天意，愿.......天子加恩。”

　　帝喾挥了挥手，几个寺人把伊祁侯带了下去，伊祁侯如垂死一般，一语不发，一双浑浊老眼，直勾勾的盯着庆都。

　　庆都追了一步，硬生生的把脚步收了回来，转身拜倒在帝喾面前：“天子加恩。”

　　帝喾叹息：“天子岂无恩？”他转身离去。

　　庆都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

　　一直站在帝喾身旁的四岳笑眯眯的走了下来，客客气气的说：“次妃以弱国之女，寒微之身，得以保全于鸠群鸦属之中，若非天恩，何至于此？愿次妃莫要辜负天子才是。”

　　庆都看着四岳，四岳却不再看她，走了。

　　庆都不知自己跪了多久，仿佛一转眼，已是黄昏，她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慢吞吞的往外走，很快离开了帝丘，路上碰见了娵訾氏。

　　娵訾氏穿着彩绸，头戴珍珠彩贝，身边寺人彩女簇拥，满面春风，喜上眉梢。见了庆都，她脸上的笑容就扩大了十倍百倍，她抚了抚头上的珍珠，笑道：“天子加恩，今日许我替你侍奉。”

　　庆都恍然想起今天似乎是轮到她去帝丘服侍，之前她替过几次娵訾氏，如今风水轮流转，该娵訾氏扬眉吐气了。

　　她木然的看着娵訾氏。

　　娵訾氏以为她自愧不如，再次拿出她的招牌：“说到底，我儿挚是天子长子，你如何比得？”

　　娵訾氏得意洋洋的走了。

　　庆都心中毫无波澜，她慢慢的回了丹丘。

　　顺昌不知去了何处，孩子坐在厅堂的地上，气势如虹的嗷嗷大哭，庆都走上前，把孩子抱了起来，孩子见有人抱，立刻停止了哭号，小胖手搂着庆都的脖子。

　　此时正是落日余晖，光影斑驳的撒在厅堂里，庆都低头看孩子，看见一小片光落在孩子的胖脸上，一双大眼睛，像水灵灵的葡萄，眨巴眨巴，看着庆都。

　　庆都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木然而狰狞。

　　她的一只手抬起，没入一片阴影，缓缓的来到孩子脆弱的脖颈。

　　孩子咯咯大笑，用自己的胖脸蹭着庆都的脸，嚷嚷：“阿母！阿母！”

　　庆都僵住了，她紧紧的抱住孩子，大颗的泪水从眼角流出，孩子伸出小手，帮她把泪水擦干了。

　　庆都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只有一片决绝。

　　她抱着孩子，走了出去，融入深沉的夜色。

　　她的身后，顺昌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张望了一会，步履匆匆的往帝丘去了。

　　庆都带着孩子去了玄丘，那是姜原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