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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一出好戏 ...

  •   混战过去了两天,阳邑被诛的消息不胫而走。这次各个仙家也损失了不少弟子,但相较于四百年前的那一战,已经算是凤毛麟角了。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当年光是镇压就死了十八位卓群英杰,而此次将那魔头彻底诛杀才只折损了一位无关痛痒的人,当然是最好的局面了。
      此战中,魔帝陨落,魔界现下的局势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了。三王夜古君在囫囵山下被沈栩篱杀死,尸骨无存。
      五王闫在阳邑死讯传来之后也与主子一同赴死,在各家看来也算得上个忠仆了,若不是立场不同,有些钦佩他的人恐怕还打算给他烧点纸钱过去。
      相传剩下的两王处境也不怎么样,四王罗冥廉在琉净湖被打得缺胳膊少腿的,彻底成了一个废人,应该是废魔。
      唯一情况稍微好一点的就数二王南宫夙了,虽然也身负重伤,但好歹手脚俱全命也在。若不是他将阳邑留下的烂摊子收拾了,打算从此以后做一个逍遥自在无权无势的散魔,各大仙门都准备去将他一锅端了。
      以前最为清净的灵槐寺成了众仙家里最忙的。各大仙家这两天内四处奔忙,清点了此战中殒殁的弟子,将他们送至灵槐寺超度,不至于亡魂飘荡在外。
      至于死在囫囵山山巅上古诛杀大阵那个后世豪杰,名声响遍各门各家,一阵唏嘘后都派了人到长仙门来慰问一番。不管大家觉得这个人死得有多划算,毕竟是挽救整个局势的人,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总得来走个过场。
      要说此战之后,提名最多的人就是这个后世豪杰——“死后”的楚昌鹤。现在这个人确实是“死”的,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人还能死而复生。这个消息除了长仙门少数几个人,没有人知道。
      知道此事的那几个人一致认为,少一个人知道就是多一份安全。
      “五师叔,我看柳小峰主都能下床活动了,他什么时候能醒啊?”阿莛满脸担忧,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程衢。
      五长老田穆戚作为程衢的师傅,这两天的治疗自然是由他负责。程衢伤况好转出了清心洞,原本准备送回他自己院子的,但奈何他院中的师弟们也在战中受伤,没一个行动自如的人能来照顾他,所以阿莛就提议将他安置在自己房间里。
      楚昌鹤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空了间屋子出来,阿莛晚上就住他那间。一个院子里,也方便照顾。
      田穆戚道:“快了,我明日再来为他运灵,好好调整调整,后日便能睁眼了。”
      阿莛应着送走了他,门还没关全就看见了聂思姝。
      “这个给你,等程衢情况好转后给他补一补。”聂思姝推门而进,将手中的东西扔给他,“这可是百年灵芝,功效可好了。”
      阿莛接过来道了谢,又迟疑问道:“聂师姐怎么不留给柳小峰主?”
      聂思姝闻言摆摆手:“这个可以滋养修复的灵根,阿麟他用不着。”她看了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又道:“沈师弟他们走了多久?”
      沈师弟他们刚到雅禾宫。
      “阿娘你别哭了……”本来万俟璟打算低调回家,拿了东西就走,结果没想到前脚刚进门没走两步,后脚就听见万俟棠哭声。
      “我怎么……我怎么能啊?鹤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那是我亲骨肉啊……”万俟棠已经断断续续哭了两天了,旁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万俟璟头痛扶额,她不想让自己的母亲继续这样伤心下去,但也不好开口告诉她楚昌鹤还能活过来这个事实,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正愁的时候,客座上的沈栩篱起身揖了一礼:“万俟宫主也不必如此难过,切勿白费了眼泪伤了眼睛。”
      万俟棠不解道:“这是何意?”
      沈栩篱将铜镜拿出,递给她道:“宫主请看。”
      里面呈现的不是她的面容,而是一个挺拔的影子,万俟棠迟疑道:“这是?”
      沈栩篱就将一切大致说了一遍,她听完了才收起了悲痛的神情,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万俟璟又是一番安慰,直到万俟棠躺下休息后,他二人便开始了此行的目的。
      万俟璟在前方带路,二人来一处塔状建筑之下,上面的金色牌匾赫然题着“静修阁”三个字。
      “小宫主。”里面的弟子看见来人揖礼问候,看了一眼她身后眉目如画的沈栩篱,也都不好开口问什么,只当是哪里来的贵客行了礼。
      来到最里层,这里是整个雅禾宫的禁地,除了万俟棠和万俟璟两人,没人能进得来。
      最里层的房间看上去是一个书室,墙壁和置物架上全是书,都是沈栩篱在长仙门没见过的。他猜测这些书都是雅禾宫不对外开放的藏书,事实也是如此。
      万俟璟来到里层的壁面,起手念诀,打入金印,那一壁的书倏然变成了透明的样子,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漆黑的通道。
      那个通道不算宽,大概只能容下三人并肩同行。
      “走吧。”万俟璟燃了个符纸,通道两边的油灯亮了起来。
      两人进了通道后,身后的书室也随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石壁。
      “我以为你不想让我阿娘知道这件事。”在封闭的密道里,万俟璟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
      沈栩篱也知道她指的是楚昌鹤在降梏铜镜里这件事,“不说天底下所有的娘亲都不会害自己的孩子,但是我知道万俟宫主是不会害他的。而且——”他顿了片刻,“我觉得师兄应该是想让她知道的。”
      万俟璟抿唇点点头,也没在多说什么。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石室,与普通屋子一样大,圆壁的龛盒上放着颜色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不知道都有什么用处。
      圆室中间的是两列半人高的石器置物架,一个上面整整齐齐列着巴掌大的葫芦,另一个上面放置着卷边泛黄的古书。
      沈栩篱看见这阵仗,挑眉问道:“你就这样把我一个外人带进你们雅禾宫里这么绝密的地方,确定万俟宫主不会发火找我秋后算账甚至灭口?”
      “外人么?”万俟璟反问道:“我和楚昌鹤算是亲兄妹,你呢,算是我哥的媳妇儿了,这样算下来,不算外人了吧?”
      沈栩篱点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应该算是快婿。”
      万俟璟悄悄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争辩媳妇儿快婿这个问题,只道:“我小时候听阿娘说过,这密室里有一种丹丸可以修补人的灵根,不过——”她皱眉继续道:“不过不一定对所有人都适用。有些人体内的一些属性恰好与它相冲,也不知道姓程的是否有福享受。”
      沈栩篱捧着铜镜,看向里面一动不动的人影:“但愿有用吧,你说呢?师兄?”
      自从若下把铜镜交给他以来,这两天他总是时不时的对着里面的人影讲话,就像楚昌鹤还在时那样,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
      两炷香后,万俟璟从最底下的一个龛盒里,取出一个红瓷瓶。
      “就它了。”
      两人第二日回到长仙门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一出好戏。
      “失忆了?不应该啊……”田穆戚在院子里,透过窗户皱眉看着刚醒不久的程衢,发出了疑问。
      阿莛急得跟什么似的:“我不知道啊!他今天醒过来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我是谁?”
      田穆戚满脸疑惑:“我看他脉象平稳,刚刚服下万俟小宫主带来的药,灵根也有愈合的迹象,怎么会失忆呢?”他看着阿莛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你也别太担心,我回去翻翻古书,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眉目。”
      阿莛闻言只一个劲地点头。
      此时,屋内的沈栩篱绕着程衢认认真真看了两圈:“失忆了?不能吧?”他捧着铜镜道:“师兄你看他像不像失忆的样子?”
      程衢:“……”
      “我看不像。”万俟璟接话道。
      沈栩篱一针见血:“亦秋兄,你别不是觉得在囫囵山上表现得太丢人了,装的吧?”
      程衢:“……你别胡说。”
      对于程衢这种天之骄子来说,还没有哪次跟人打架打得这么狼狈过,不仅从山上滚下百尺,还把灵根都打断了,可能是有点难以接受。
      “得了,你好生休养吧,我去看看呆子。”万俟璟丢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沈栩篱轻轻拍他肩膀:“我也走了,带师兄出去晒晒太阳。”刚走两步又停下,回过头满眼慈爱地看着他,“好自为之啊亦秋兄。”
      程衢:“……”
      两人刚走不久,方才满眼含泪出去的阿莛,现在面色平静地进来看着他。这房间里就剩他们两人了。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阿莛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质问道。
      程衢诚恳的点头:“嗯,你是谁?”
      “我是你爹。”
      程衢:“……”
      阿莛认真道:“你别看我年轻,实际上我已经一百多岁了。你娘生下你之后就跟人跑了,只剩咱爷俩相依为命,我好不容易把你带大的。结果前两天你从山崖上摔下来,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程衢:“……”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眉角跳了好几下,腹疑道他娘的这胡说八道张口就来的本事上哪儿学的……
      “叫声爹。”阿莛一脸认真。
      程衢:“……”他小声嘀咕:“前两天还说要给我生孩子今天就让我叫你爹,这翻脸翻得也太快了吧。”
      “你在嘀咕什么?”阿莛一脸严肃。
      “没,没有。”程衢矢口否认。
      两人都不再说话,屋子里安静得都能听见外面风吹树叶的声音。
      半晌阿莛才开口道:“好玩吗?”程衢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复述了一遍,“好玩吗程衢?”他一说完眼泪就“啪嗒啪嗒”掉,“骗我很好玩吗?”
      程衢心漏一拍,见状急忙道:“没有!小笨蛋你听我解释!”
      他伸手想擦掉阿莛的眼泪,却被一手打掉:“把你从囫囵山带回来的那天起,我每天都在担心你,我一直提心吊胆的,我怕你出事我怕你死了。”他哽咽继续道:“今天你终于醒了,结果你醒来的第一句就问我是谁?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绝望,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你我就不会生你气?”
      程衢原本只是打算逗一逗他,结果没想到玩大了。他从来没见过阿莛这副模样,也慌了神。
      “我错了我错了!小笨蛋我错了!”程衢诚恳着认错。他抓着自己的袖子拭去阿莛脸上的泪珠,继续道:“师兄知道错了,小笨蛋别生气了好不好?嗯?”
      任由程衢揉搓着他的脸,片刻后才道:“不作数了。”
      程衢闻言疑惑道:“什么不作数了?”
      只见阿莛一脸认真:“给你生孩子不作数了。”
      程衢哭笑不得,速即道:“好好好。小笨蛋现在都变聪明了,都能看出我在骗你了。”
      阿莛想起了刚刚准备进屋的时候。
      沈栩篱捧着铜镜刚从房间出来,见到阿莛就毫不客气的把程衢拆穿了:“假的,他装的。”
      “栩篱哥怎么知道的?”阿莛硬生生将要落不落的珍珠憋回去了。
      沈栩篱把铜镜捧在眼跟前,笑答道:“他刚刚问我,师兄怎么会在这铜镜里,这说明什么?”他看了一眼阿莛,又将目光收回,“说明他记得那天布阵杀阳邑,也记得和师兄斗凶兽的时候从山上滚了下去。但他不知道的是,师兄和凶兽一起灰飞烟灭了,只以为那畜生是费了一点力气就被单面解决掉了,所以才不知道师兄怎么会在这枚铜镜里。那天的事儿他都记得,你说是不是师兄?我厉害吧?”最后一句话是对铜镜说的,那语气活像个小孩子答对了什么问题在求夸奖。
      “前辈要走了吗?”沈栩篱带着楚昌鹤遛弯时,在山门处碰到了若下。
      若下回他:“事情都解决完了,我啊,在这长仙门也住了大半个月了,该走了。”他看了一眼沈栩篱手上的铜镜,“等小昌鹤醒了啊,代我给他说声对不起。”
      “前辈准备去哪儿?”
      “不知道,天地之大,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反正我活了几百年也都这么过来的。”若下笑道:“要是真把我禁锢在某一处,倒还不自在了。”
      沈栩篱点点头,行了拜别礼。
      若下走出山门,头也不回地摆手,沈栩篱看不见他的脸,但能听出他语气中似有笑意:“山水路迢迢,江湖道长长,人生数百,倥偬数百,归兮归兮?故人难得常相见,相见难得是故人,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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