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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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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载而归的镇民们根本无暇顾忌什么鬼东西魔王,连酒馆的伙计都心满意足地拿着十几枚金币回家去了——这可抵得上他们在这儿要命地打工三十年!
看着重回寂静的街道,高哲而斯缓缓落地收起翅膀,面带骄傲的微笑走到童关面前,“哦,我的朋友,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用不值一提的金币却解决了你的窘境,这就是物超所值;而且,我可是一接到你的消息就赶过来了——因为老师正巧不在。”
童关无奈地收回抬头对视的目光,“你是警督,不是财神爷,高哲而斯。”
“财神爷可不如我有钱。”高哲而斯一挑眉,“酒馆老板被魔王杀死了?这可不太妙,从你离开爱瑞耿特以来,这已经是第三例了——这都已经是第三例了,而你,我的勇者朋友,你连魔王的面都没有见到,哪怕是他的分身。”
“你现在应该去检查那根恶心的木头的情况是否与前两例相同,而不是在这里挖苦我。”童关冷脸翻了个白眼,不再管这个碍眼的高个子,径直向一二一走去,奇怪的是,维克特瑞咬着一二一的斗篷摆不松口。
“不许对我的朋友无礼,维克特瑞。”
“我要回家了,就在这里分开吧。”一二一已经放弃了偷偷离开的想法,直截了当地和童关说道。
“你的家在哪儿?”
“黛沃尔。”
童关直接愣怔在原地,“魔王城堡就坐落在黛沃尔这个国家。”
“是的,”一二一垂眸隐藏眼神中的情感,“再会。”
“诶,反正现在我也没有目的地,不如去魔王老巢看看;注意,不是我要和你一起回家,而是我们正好顺路。”
“那么我想,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们还会正好地去酒馆收拾包袱,再正好地一起去另一家酒馆吃午饭。”
童关灿然一笑,“我的挚友,你简直就是个预言家。对吧,维克特瑞?”
“汪!汪!”
一二一背着自己的小布袋下楼时,看到童关和他的朋友还在守着“那根木头”交谈,维克特瑞尽忠职守地蹲在主人的脚边。
“你敢确定吗,这可非同小可。”
高哲而斯瞪大了双眼,露出了一副夸张的不可思议的表情,“如果你有多余的心思,应该去多审视你那位新朋友,而不是在听了我的结论后对我提出可笑的质疑。”
“维克特瑞很喜欢他,我也不觉得他有问题。不过酒馆老板不是被魔王分身杀死的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和老师说?”
“如实说咯。再过半月就是你的生日了,到时再聚。”
“好的,慢飞。”童关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见高哲而斯离开,一二一从楼梯后出现,维克特瑞激动地跑到他身边,童关有些哭笑不得。
“它真的很喜欢你,稀奇。”
“就让他横在那儿?”一二一指的是躺着的酒馆老板。
童关将从高哲而斯那里顺来的钱袋子放在手中随意地抛玩,“爱瑞耿特的警督会来处理的,我们俩要做的是赶快吃饭然后启程去黛沃尔,再没有实质性进展,我就会受到来自老师的实质性伤害了 。”
两人一狗随意地走在灰黑色的街道中,一黑一白的身影在这街景中倒也不显得突兀。
“老师?勇者的老师一定很厉害吧。”一二一难得搭童关的话茬。
“他是很厉害。”但这次童关难得的沉默,只是应激性地觉得后背的伤口又在灼热地痛。
从珀尔走到黛沃尔,两个人花费了十二天的时间,期间发生了三件值得说明的事情。
第一件事,因为童关糟糕的烘烤技术,不仅浪费了一二一和维克特瑞的狩猎成果,还成功地让勇者与他的朋友闹了肚子;第二件事,一二一的生活技能满分,而且在身体恢复之后就没再让童关碰过食物;第三件事,高哲而斯来信,在他的手下去珀尔的酒馆做收尾工作时,同镇上另一个酒馆的老板也因精气枯竭死亡,经验证,凶手是魔王本人,除此之外,高哲而斯温馨提示说老师很生气。
“维克特瑞啊,我的伙伴——”童关愁眉苦脸地乱揉着那颗有掉毛倾向的狗头,“马上就要到两个月的汇报日了,我该怎么办呐——诶,一二一,你怎么带我来酒馆了,不是要去你家吗?”
黛沃尔的国土面积要比珀尔大一些,但山清水秀的地方全部被魔王占领,不愿做魔王奴隶的人们要么流落他国,要么被赶到北部的群山中。
“我的家早就没有了,童关。”一二一将一把钥匙放到连眉毛都带着同情的色彩的童关手中,虽然有些习惯了,但一二一还是会感到无可奈何,印象里的勇者不该是这样的。
“我上去休息了,楼梯很陡,你……你看好狗。”
“你也去休息吧。”
“是的,老师。”
高台之上,宫殿林立。夜晚来临时,密密麻麻的窗户透出刺眼的光,窗内是仆人终于得到休息的感叹声,窗外是一片死寂的黑暗。而劳德就站在最高的宫殿中最高的窗户旁边,在身后华丽的吊灯下,负手安静地俯视。
一到晚上,老师总会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高哲而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高哲而斯只知道这不是他应该过问的事情。
“劳德,好久不见。”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被唤名字的人终于抬头平视前方,劳德想借着窗看看此刻自己是什么表情,可惜了,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死样子。
“我以为,再见面,你总该喊我一声‘老师’,而不是直呼姓名。”劳德瞬间移动到说话的人面前,气势压迫之下,语气都变得刻薄,“毕竟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你知道当年我得知你还活着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可是你呢,你竟然躲了我两百年——”说到这里劳德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变得夸张变得癫狂,“更令我惊讶的是,你竟然成为了新的魔王!天呐,这件事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曾经整个爱瑞耿特的最强勇者竟然成为了新任的无恶不作的魔王!这也太有趣了,快告诉我,莫廿,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你花了十年就是为了创造第二个我吗?”
“十年?不,我花了两百年,而他是唯一一个最接近你的。事实证明,天赋很重要,莫廿 。”劳德满是可惜地说着,人不禁围着莫廿转了两圈,“两百年不见,你的品味还是一样的差,一样的俗。黑衣斗篷都过时了,真的有那么好穿?”
“你知道,在成为魔王后的两百年里,我一直生活在黛沃尔的宫殿中,没有踏出过一步。”
“我当然知道。”欣赏完毫无品味甚至还有被火烧了一个口子的黑衣斗篷,劳德再次站定到莫廿身前,“说起来,帮魔王树立威信这件事可是耗费了我不少功夫,你得感谢我。”
“比如宣扬魔王分身这件事?”
“再比如攻打那些好坏不分的国家。我简直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理由不臣服于爱瑞耿特。”劳德突然好奇地看向莫廿,“你为什么杀死那两个酒馆老板?我特地欣赏了他们的死状,真正魔王的力量果然比我这个赝品厉害得多。”
莫廿沉默了。
“看来,这涉及到你从勇者变成魔王的原因了。莫廿,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懂。”劳德堪称变脸大师,不禁冷笑一声,拖长了尾音:“让我猜一猜——当年魔王的确是将你打败掳走了你,但那个丑八怪亦是受了重伤;你们在回到黛沃尔城堡后,魔王被你反杀,但你也被魔王的力量侵蚀,面貌改变;于是,一具身体两个灵魂?这真是老套的剧情。”
“你早就知道了?”
“不算太早,要怪就怪你刚能压制住那个丑八怪的灵魂就着急出来‘拯救世界’,也害我不得不提前将他放出来。”
“你究竟想做什么?”莫廿头疼得更加厉害。
“很简单,这个世界需要魔王,但是这个威慑世界的魔王必须完全听从我的命令。你,不行,我需要培养一个彻底服从于我的。”怀着对未来美好的畅想,劳德不禁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童关是个好孩子,我亲手毁了他的家,他还心甘情愿接受我的鞭笞,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唯一可惜的是,我要失去我最优秀的学生了。不过也没关系,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后,童关就自然而然地顺位成为第一。”
毫无逻辑的极端个人的想法,莫廿甚至被气笑了,“看来我们没有和谈的可能了。”
“不,莫廿,”劳德又满脸冷色走去黑衣斗篷的身前,“是你,你从来不具有和我平起平坐的谈判资格。爱瑞耿特的皇室已经被我吸纳得差不多了,下一个就是你。”
“不可理喻。”莫廿扔下这四个字就要离开。
“不要以为将他带去黛沃尔就能保护他、就能改变什么,这个世界必须顺从我的意志,莫廿,你早就清楚的。”
“可我就是那个让你‘惊喜’的意外,不是吗?”
莫廿留下这一句话后就消失在华丽璀璨的水晶吊灯下。
翌日清晨,没有叽叽喳喳的聒噪声开启崭新的一天,倒觉得少了些什么;一二一犹豫了一分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隔壁客房门前。
来都来了,他想。
“童关——该吃早饭了。”今天已经不需要他做饭,“我带你去吃黛沃尔的特产?”
“进来吧。”——劳德的声音。
木门瞬间被踢得破烂。
童关咬牙跪在地上,袒露着上身,袒露出他千方百计藏起来的不想让人知道的伤疤;维克特瑞瘫倒在童关手边,右前蹄流出汩汩鲜血;而劳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面带微笑地负手而立,挺胸抬头地站在从窗户中散落的晨光之中。
“你昨晚从我那里走了之后,没有回到这儿?”欣赏完来人震惊愤怒的表情后,劳德悠悠开口,“瞧我,都忘了最基本的礼节,师兄弟相见,总该正式打个招呼。童关,这位就是我总和你谈起的学生,莫廿,和画像上的人相貌差别很大是吧,因为他……”
“劳德!”
“这么激动做什么?昨晚我来这儿之后就已经讲给他听了,包括我的伟大计划。”劳德嗤笑一声,“这还要多谢你的提醒。对我来说,你确实是个意外,所以我必须人为干涉一下了,不是吗?”
最后一句反问好像是在模仿他昨晚的最后一句话。
童关在一旁支支吾吾地挣扎,莫廿冷冷看了劳德一眼后走到童关身前,他并没有蹲下,想要关心的话语被童关背后密密麻麻的鞭痕堵在了喉咙里。旧伤已经黯淡成疤痕,猩红的新伤还在向外渗着血滴。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莫廿,那是没有天赋的笨人在成长路上必经的努力,完全服从的心理是最基础的第一步,从这一点来看,你是失败品。”
莫廿嘴唇微动,默念一段咒语,将童关所中的缚身术与禁言咒解开;恢复自由的童关靠着双臂稳定住身形,他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
“虽然时间的确久了点儿,但我记得教过你,不要抱有什么无聊的幻想;莫廿,你确定要打破魔王与勇者之间这份平衡吗,你确定要挑起诸国间的战争吗?有一个稳定的世界之主是件好事,唉,你们何年何月能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
“这件事我想了两百年,老师,我依然保持我的看法,诸国间的独立自主与和平共处才是正道,哪怕在一个国家之内,爱瑞耿特也不需要一个高高在上、不顾国民的独裁者。”
多么可笑的言论,劳德不屑地看向莫廿,又看向童关。“我真的是太失望了,苦口婆心地和你们讲道理,一个个地却都要反抗。莫廿,你不过将将压制住身体里的那个丑八怪,你拿什么和我打?”
“愿,拼死一战。”
“天真!”
童关看着夺窗而出的两个身影,重重地阖上双眼,他太累了,累得现在都感觉不到疼了。
昨天晚上在入睡之前,童关兴奋地带维克特瑞去到隔壁,敲门没人应之后,他一边嘀咕着“抱歉我就来看看你在不在”一边悄悄地进到一二一的客房中,人确实不在。
当时童关想,黛沃尔毕竟是他的家乡,是他的地盘,即便两人已经是挚友(童关单方面认定),一二一也应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于是他带着些许遗憾但也无可奈何地回到自己的客房。
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维克特瑞突然开始嚎叫,在童关迷糊着睁眼之际,耳边又传来一声呜咽;那一瞬间童关彻底清醒,看着桌子上的烛火瞬间燃起,看着许久未见的老师出现在自己面前。劳德深夜无故出现,纵然不解,童关也必须恭敬地行礼。
他的老师并没有回给他一个眼神,抬起右手,食指优雅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小圈,房间中的灯瞬间亮起后才看向依旧穿着兵装的童关。
“老师,您……”
“我真的是太失望了,童关,你可是我最优秀的学生,而你是如何回馈我的呢?”
“对不起,老师,我……”
劳德满脸遗憾地坐到木椅上,但他的眼里还是藏着算计;童关微微低头站着,像一个罪人。
“作为全世界最优秀的勇者,你甚至看不出那个在你身边的人就是魔王?他甚至在你眼皮底下接连杀死两个人,身为勇者的你毫无察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当初信誓旦旦要离开打败魔王的人是谁?”
无视处于震惊状态中的童关,劳德继续说道:“魔王诡计多端,无恶不作,荼害苍生,如果不是我及时赶来,你……唉。”
“老师,我被魔王的伎俩失了心魂,甘愿受罚;在这之后,我一定听从老师的安排,全力击溃魔王!”
“也只能这么做了。童关,你知道的,我不忍心打你,但做错了事情……”
“我明白的,老师,请开始吧。”
比以往更加狠厉的鞭子一下下落在后背上,童关第一次在受罚时,脑袋没有放空。看着还瘫软在一旁的维克特瑞,在成为老师的学生后,它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别人都说维克特瑞并不算得上是生物,但童关并不在意,孤独得想从那高耸的牢笼一跃而下时,是维克特瑞拼命咬住了自己的裤脚。
再说到一二一……起初对方在面对自己时异于常人的反应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维克特瑞的莫名亲近打消了他的一部分怀疑;借有朝一日飞黄腾达酒馆老板的死请来高哲而斯,皇室的光环感应也没有丝毫异象,即便高哲而斯依旧没来由地怀疑,但童关已经相信一二一只是萍水相逢却契合的朋友。
魔王……童关就真的没有想过吗?他想过,但他自己排除了这种可能;一二一给他的感觉绝对不是老师口中的魔王。
所以,在领完二十鞭的惩罚之后,为了心中的挚友,童关向劳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漫长的两分钟,童关看着劳德的表情,从平静到忍耐,从耻笑到忍无可忍后的暴怒。
“不……”童关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老师,您听我说,他可能是被我们不了解的咒术……魔王不是有分身吗,我们针对的是魔王本人啊,他可能……”
“满嘴的可能,童关,是谁给你的勇气?”
“老师——”
“够了!”这次出现在劳德手中的不是长鞭,而是一把长剑。童关上一次看到这把剑,还是在老师从从魔物手中将自己救下的时候,一剑即一杀。“童关,你是一个好孩子,所以有一些事情,我不说破,但这不代表,我在纵容你。”
当年那把解救自己的剑锋早已朝向了自己。
“我已经容忍你的修炼没有达到我的要求了,童关,你该知道收敛,该知道在我面前得寸进尺的下场。”
“老师,我只是不想,滥杀……”
“那只能说明他们命数该绝!你怎么还那么天真,十年如一日,也称得上是奇葩,和莫……”劳德霎时收声,停顿两秒后再次开口,“算了,突然之间我有了一个更好的计划,虽然收效会差一些,但总比被你俩搞得功亏一篑得好。”
剑光微动,一声悲鸣。那是维克特瑞发出的最后一次声响。
“老师,你!”
随意一挥剑,劳德根本没用太多力气,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垃圾”,轻蔑地嗤笑一声,“童关,我留你两口气;不过我下手狠得惯了,可能收不住力度,你那唯一可取的强韧可别让我失望哦。”
“你!”
喘息与闷哼扰了劳德的兴致,他便给童关下了一个小小的禁言咒;满身血的垃圾狗太扎眼,被他一脚踹去角落;劳德自知鞭打的力度过了头,但看到依然在□□着“默默”承受着的童关,不得不说,他很满意,大概从那一刻开始,他都已经忘记先前童关全部的罪过了。
劳德这个人,任何时候都在向前看。
等到童关疼得抬不起头了,劳德再为他治疗外伤;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再开始新一轮的鞭打。不破不立嘛,劳德就是要彻底摧毁童关的精神与心理,就是要彻底地展现自己的唯一地位,就是要彻底地疯狂地要这个世界臣服于自己脚下。
就这样重复地动作,直至晨光熹微,直至一阵敲门声。
可笑的是,在听到莫廿的声音后,童关竟然还想着出声应答,还想去给他开门?劳德随即赏了童关一个缚身术,象征性地整理了衣襟,脸上带着一副运筹帷幄的高傲负手而立,低声说道:“进来吧。”
传信给高哲而斯后,童关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维克特瑞,机械性地用自己的咒术力为它做了简单的治疗。身体的麻木感逐渐消失,再次看向向外大开的窗户时,整个人才稍稍回神——他现在怎么可以在这里干坐着?
深吸一口气,咬牙站起身,走到破烂的半扇门前,童关回头看了一眼维克特瑞;之后高哲而斯会赶来这里,好歹也算是维克特瑞的朋友,希望它到时候不会着急地发脾气。
清晨的山林除了鸟鸣外,一片静谧;所以童关很轻易地辨别了二人打斗的所在地,距离酒馆不远,估计是二人中有谁迫不及待了吧。
童关的出现让莫廿分神一秒钟,让本就处于下风的莫廿再受一击;第二连击砍下之前,看着童关伸开双臂站在失败者面前,劳德眼神狠厉地紧盯住童关,来不及停下惯性的力度,硬生生地砍下了童关的左臂。
劳德将剑收在背后,满是遗憾;可惜了这个完美的容器,不是原装的了。
“童关,你不该来的。”战斗虽未结束,但莫廿不吝啬自己的力量,扶住童关的身体,焦急地为其止血。
“你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对吗?如果那样,我不如死掉。”
“那你来……”
“我来,一是还了老师当年救我的这条命,”童关抬头看向劳德,他一直在仰视他的这位老师,“二是,我想亲口问你,你真的是魔王吗?”
“我是。”莫廿并没有过多的犹豫。
“所以,这十几天来,我这个勇者都是和魔王在一起却毫无发现吗……”
“童关,其实——”
“啰嗦!”一道剑光袭来,莫廿抱住童关在地上翻滚一圈将将躲过,“两个工具罢了,怎么还聊起来了?”
莫廿将心灰意冷的童关放到一旁,起身直面劳德,“你不要逼我。”
“笑话,那么我现在是在做什么,陪你玩过家家吗?一个天真到愚笨,一个耿直到死板,我怎么会教出来你们这两个玩意儿?”
无话可说了,莫廿心想,说是根深蒂固,不如讲是病入膏肓。
【我答应你了——把这副身体借给你。】
【桀桀桀,好不容易把本王压制住,才过了几天,就要放出来?你当本王是什么鬼?】
【你不是以击溃劳德为夙愿吗?】
【桀桀桀,他这种小人,杀了他都怕脏了本王的爪。】
【我记得城堡地下二层还屯着好多黛沃尔的特产蛋糕,可惜了,如果我被他杀死的话,这具身体就没了;如果这具身体没了……】
【桀桀桀?我不一定打得过他啊——】
【那也比我强,上吧,不要担心,援兵在路上了!】
【桀桀桀,记得给我吃蛋糕!】
“桀桀桀!老匹夫,你爷爷我又回来了!”莫廿一把扯开并扔掉身上的黑衣斗篷,低头一看还是一身黑色半袍,嫌弃地“啧”了一声。面对莫廿的突变,劳德惊讶之后又陷入狂喜,如果两个工具的力量可以叠加,那么未来的他的宠物魔王该是多么、多么讨喜啊……
“诶,你这老东西,怎么不说一声就打过来了,你想要我死啊!”
劳德一言不发,而在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中,劳德在拉开几步远的距离后怒骂了一句:“你这丑八怪是想要我死啊!”
“不然我现在是在做什么,陪你玩过家家吗!”
【你把地上的那个人杀掉,劳德一定会因此漏出破绽。】
【桀桀桀,你确定?这孩子蛮喜相,我还挺喜欢的。】
【麻烦你了。】
劳德开始进攻,莫廿一个后退加侧身瞬移来到童关面前,大概是从断臂后就陷入了昏迷,心想这样也好,利落地举剑刺向童关的胸口左侧,鲜血溅射到莫廿的脸颊之上;劳德因这突发状况愣怔住,莫廿拔出剑后紧接一个转身将死亡之剑指向这位痴心妄想的世界之主。
死亡如风,见缝插针。
象征着蓬勃生命的旭日正式登场,高哲而斯姗姗来迟。
按照与童关的约定,他先行去到酒馆,将维克特瑞火速送回爱瑞耿特接受治疗,收拾了一具在房间中的尸体,也命人去找酒馆老板赔偿了损坏物品的钱;妥善处理完酒馆的事务后,高哲而斯单独向着童关的位置前行。
劳德的心脏已经被附魔的魔器刺穿,连血都是黑色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它本来的颜色。高哲而斯在劳德面前半蹲下,面无表情地强行将其“瞑目”;收走劳德的佩剑,就不再管他了。而后高哲而斯来到童关身前,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对着默念起来。
“咳咳——”如梦初醒般,童关迷茫地看着这片天空,还有身旁的高哲而斯,只两眼,复入昏迷。高哲而斯轻叹了一声,心想还是喊人来抬走吧。
“听说了没,魔王被打败了,黛沃尔全面解放!简直是大快人心啊!”
“何止!听说这次还彻底断了根,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爱瑞耿特需要英雄!勇者什么时候驾车巡游!我要为他欢呼呐喊三天三夜!”
“哎呀,不过那个勇者好像也受了重伤。”
“是吗?”
感觉到维克特瑞在自己身上走来走去,还时不时来舔自己的手,童关还在梦中,以为这只是多年来一个普通不过的清晨;不过维克特瑞这么着急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糟了,不会是他要迟到了吧!如果迟到了,老师一定会……嗯?老师?像是透过黑色看黑色,童关不禁皱起眉头,他最敬爱的老师好像要杀死他……这种记忆是真的吗?诶,算了,揉几下眼睛就起床好了……
高哲而斯正欣赏着床上患者一会儿开心一会儿苦闷的“变脸”,却和维克特瑞一起被突然睁大双眼的童关吓到了。
“汪!汪!”
“维克特瑞——我,我的左手呢……”童关刚用右手掀起薄毯,噢,对,他的左手已经被老师砍去了。
“童关,你昏迷了一天半的时间。能醒来是件喜事,我去汇报给父王;至于你的那些疑问,看完这封信大概就可以全部得到解释了。”
“高哲而斯,你先回答我,一二一呢……莫廿呢?”
“他隐居了。”你竟然就如此坦然接受自己失去左臂的事实了?
“什么?”
“字面意思——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你竟然就如此坦然接受自己失去左臂的事实了?
“老师呢……”
“死了。”你竟然……算了,高哲而斯语气淡淡地扔下两个字就转身离开了。
维克特瑞的前腿还缠绕着绷带,看样子是一直陪在他身边,再次揉了一把顺滑的狗头,童关单手缓缓将信展开。
【童关,
展信佳。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开始自己的隐居生活了。魔王的溃败是一件好事,希望你作为勇者继续努力下去;记得你说过想有一处自己的地方,黛沃尔的城堡便留给你了;这也算借花献佛,地下二层有许多黛沃尔的特产蛋糕——童关,生日快乐。
莫廿】
莫念啊。
童关自然地垂下右手,看着对自己摇着尾巴的维克特瑞,静静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