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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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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齐光只是按住刀柄,仅仅按住,没有下一步动作。齐光的内心又如何不纠结呢?他怎会忘记阿燏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想忘也忘不了清浅的夏日与月光。
他缓缓起身,走了出去,这春风来,他大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阿燏像失去骨架的支撑一样,跌躺在床上。喃喃道:“怕是再也不会相见了。”6-7
漾漾走过花园中的汉白玉袖珍桥,看到池塘里一片衰败,枯萎了的荷花叶子蔫吧地漂浮在水面上,府里竟也没有人去管理这些,如今她才缓过神来,已经是寒冬了。她像笼中鸟一样被囚禁在十三的府上断开了与外界的一切消息。
她绕过湖面,看到不远处监视着她的小丫鬟,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都习惯了,只是偶尔会突然发觉原来自己武功全废,本来也就是些三脚猫的招式,消失之后才深觉不适。
漾漾沿着连廊一直往南走,这个时辰,昏黄的夕阳映照在西墙上,只是柔柔的光中混杂着一线寒冷,再也不是夏日里火烧火燎的艳阳了。
一阵风吹来冰冷凌冽,漾漾下意识收紧身上的披风,想要往前走的步伐却停了下来,她看到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是阿青。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有阿青在的地方阿燏也一定会来,可是这只是她潜意识里的幻想罢了。
阿青的身边站着十三,阿青似乎没有料到会遇到漾漾,原本苍白的脸在冬日的阴影里接近灰色。漾漾眸中忍不出出现一丝恨意,被十三囚禁在府中寸步难行也好,浑身虚弱到多走两步就会出冷汗也罢,她都没有此时怨恨。她的眼像是一把利剑,恶意狠狠都投射到阿青的身上。
他是阿燏曾经那么相信的阿青,以前漾漾虽不喜欢阿青,甚至有过想要杀死阿青的念头。可是当她看到阿燏神采奕奕站在阿青身边撩贱的时候,她都会情不自禁为阿燏感到开心,她在这十年内从来没有见到阿燏这样开心过,阿燏就是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愿意说,可是你却能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一切。可是现在的局面却让漾漾觉得荒唐,她挑唇冷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十三的阴险狡诈遇到漾漾都会失灵,他有些无奈地垮下双肩。虽然他明白以后漾漾会被迫接受她不愿意看清的现实,可是此时,他多么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可以在漾漾面前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可是他做了太多上不了台面的事。
“她迟早会知道。”
是呀,漾漾迟早会知道。
“齐光你先下去。”
齐光离开后,衰败的花园里就剩下漾漾跟十三。十三走到漾漾面前,想要牵起她的手。“冷吗?”
漾漾甩手躲开,问道:“他叫齐光?你们主仆二人挺喜欢把人骗的团团转的。”
或许是事实就是如此,可是十三就是听不得骗这个字,因为骗这个字时时刻刻在提醒着自己,漾漾如今能站在他身边全是因为他那些不光明的小手段。
“外面风大,你现在身子弱,我们回屋吧。”
寒风吹起漾漾的头发,吹得她两颊微红,模样更显娇弱可怜。
“齐光是你安排在太子身边的人?”漾漾质问道。
十三喉间发紧,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去清浅?”
十三不忍看到漾漾幽深哀凉的目光,她本不应是这样的。
“因为我在你身上打探到一些消息,关于春风来,关于前朝,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是谁。齐光在那日被你伤到后顺势到清浅配合我。”
泪水慢慢充盈漾漾的眼眶,她不想哭,她觉得真的没必要,可能是这冬天的风太凉,吹得她眼眶发红,泪水蓄成一滴,滴落。
“你想要得到这天下吗?”
“没人不想。”
冬日里的雨潮湿阴冷,万户在寒冷中将灯熄灭。可在这雨夜里,有个身影轻轻叩起太子府的角门,叩两下停顿一下,如此循环四次,角门中的人得到信号将门打开。雨夜中的女子轻纱笼面,加之夜色混沌,仆人并不能分辨是谁。
“姑娘找谁?”
丹橘回道:“自然是找你们的主子。”
仆人听到后道:“姑娘还是往明了说吧,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眼拙。”
“那就告诉你们的太子殿下说春风来的丹橘要见他。”
太子得到消息后,皱眉思索,他想不出丹橘找他做什么,但一想起花寻曾是春风来的人,便吩咐下人允她进来。
丹橘缓步走进屋内,将脸上的面纱摘掉。太子并没有将眼神过多停留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姑娘有什么话直说吧。”
“太子可知这个月二十三是十三王爷与梅妃娘娘的生辰?”
一提到这个太子就抑制不住浑身的怒气,这么些年来皇上偏心梅妃与十三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偏偏十三同梅妃居然是同一日生辰,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若是梅妃娘娘一人生辰也就罢了,到底只是后宫的嫔妃,生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他们自己宫里过生辰也就罢了。可偏偏十三也那日生辰,十三是皇子,又深得皇上喜爱生辰宴怎会马虎,必然是满朝文武一同庆贺,每每这时皇上便提议将梅妃与十三的生辰宴一同举办,皇后娘娘每年都要为这件事伤心许久,梅妃算个什么,也敢在文武百官面前出尽风头,这分明就是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我怎会不知这些。”
“今年的生辰宴与往年必然是不同的。”
“如何不同?”太子追问。
丹橘答道:“往年生辰宴上都会从民间挑选戏班子或歌舞班子进宫,我希望今年的歌舞班子能是我们春风来。”
太子走到烛台前,缓缓将匕首抽开,将匕刃凑到火上镣铐。“是你们春风来倒不难,但是那又能如何?”
丹橘盯着那火焰,血红的唇轻勾。“我们春风来会在他们的生辰宴上宴一场大戏,这将会是梅妃跟十三这辈子最难忘的生辰宴。”
太子将匕首换个面继续凑近火焰,“丹橘姑娘虽身为女子,口气倒比男子还大,叫我如何信服?万一我配合了你最后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该如何收场?”
“殿下的生辰宴会只能在自己宫内办,可十三王爷的居然能在皇宫内办,殿下能忍下这口气,小女也是佩服。”
“你不要阴阳怪气,对我说这些没用的。”
丹橘抿嘴轻笑,凑到太子耳边,声音很小,只有太子能听到。
“太子殿下抽口派人去沈将军府上看一看吧,那里有个坟墓,据说是为了梅妃娘娘第一个孩子修建的。”
太子听后十分是震惊,他并不相信丹橘口中所说的话,但是皱眉细思丹橘说的同那谣言又能对的上,他一边盘算着明日进宫同母亲商量,另一边却连如何将春风来的歌舞班子领进宫都想好了,若是真的这将是他绊倒十三最强的武器。
丹橘从太子府出来后就开始着手准备歌舞的事,她有把握太子绝对会跟自己合作。丹橘将春风来里舞技尚好的姑娘们招来,这次她们要进宫为皇上献舞。丹橘特意选了舞剑,因为那把剑不仅可以伴自己起舞还将会是最锋利的武器。姑娘们得到消息后还在一片兴奋中,但是她们却不知道,此一去便断了回头的路。
这样的好戏怎么能少了那日的主角呢?丹橘绕到阿燏房间,一片漆黑,她在黑暗中熟练地走到烛台前,将蜡烛点亮。白惨惨的烛光将房间照耀地更显诡异,冬夜的寒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房间,烛光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屋内忽明忽暗,压抑又逼近了阿燏几分。
丹橘似乎忘了将灯罩笼罩在蜡烛上,任凭它摇曳。
“二十三那天是十三王爷生辰宴,你我都要一同进宫去恭贺。”丹橘将冰冷的手覆在阿燏的脸上,感受到了丝丝暖意。自从那日花寻死后,阿燏就成了这副鬼样子,死眉烂眼的,她很是看不上。可是阿燏越是这样丹橘就越觉得欢喜,面前的这位少年郎,这位身世复杂,血脉杂糅的少年郎,如果可以她希望将他身体里的肮脏血液全部抽走,这样他就可以完完全全属于前朝,属于父皇,永远都不会背叛丹橘了。可是丹橘没有这个本事,她做不到,既然如此,她只能将阿燏当做是一条狗,用他去撕咬那些叛徒。
阿燏并没有任何回话,他并不指望世上能有人理解他现在内心的纠结。可是他仍愿意帮助阿姐,无论是怎样过分的要求,只因那年幼便藏在心中一直都未能铲除掉的愧疚之心。
他仅仅穿着单薄的里衣,头发散开,那模样竟与花寻有几分相似,阿燏挣扎地走到蜡烛前,将蜡烛从烛台中抽出,猛地扔到地上,那蜡烛只咕噜一声响,不知跑向了何方,他宁愿死在漆黑里,也不愿再看阿姐那张歹毒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