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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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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一片片落在阿燏的肩膀和头发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切都陷入了寂静。许久都没有回村子里了,天越冷村庄里的人越早落灯。阿燏想着再回来看一眼,就看这最后一眼。
走到自己搭的破门前,摇摇欲坠,夏天时的欢喜仿佛还在眼前,只是到如今物是人非。
阿燏没有勇气推门而入,只是孤孤单单站在门边,雪夜中他像一棵枯树,没有丝毫生机。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也不知道梅子去了哪里,无奈叹道梅子这个可怜的小狗,跟错了主人,往后余生只能在流浪中度过。早知是这样还不如不养它了,没有遇见就不会有分离。
“汪汪汪”田大娘家传来熟悉的犬吠,是梅子,即使没有看到,阿燏也能用耳朵区分梅子和其他小狗的叫声。
“你在这呢?”阿燏轻声呼唤小梅子。
梅子看到阿燏疯狂扭动自己的小尾巴,即使是所有人都鄙视他,甚至想要取他的性命,可是面前的这个小生命却在用尽一切来欢迎主人的回家,可是它并不知道,阿燏这次是回来告别的,他们也只是短暂的相聚,阿燏揉弄着梅子的小脑袋。
堂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阿燏听到声音后想要转身离开,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惹出更多的是非来,他不能牵扯到村子里的人。
“是阿燏吗?”田大娘瞒珊着脚步走来,自从阿燏走后,梅子就养在了田大娘家里,九叔漾漾和阿燏的离奇失踪让村子里的人很费解,但是大家不愿多想,毕竟他们共同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十年多,也清楚他们的为人。只是偶尔会感叹,阿燏的不在像是少了很多人似的。
阿燏背对着田大娘并不愿同她多说什么,可是双脚却似定在了雪地里,磨不开一步。
“傻孩子,那么冷的天穿那么少在外面淋雪?”田大娘想要推开篱笆给阿燏拍落身上的积雪。
“别”哪怕多说一个字阿燏都害怕眼泪会从眼眶中落下。
田大娘何尝不明白,停下了脚步,又道:“什么时候回来?大娘给你做红枣糕吃。”
阿燏想着热气腾腾的红枣糕,一瞬间情绪突然破防,泪水滑落在脸上,丝丝阴冷。他也想回来,也想要回到从前,想日上三竿才懒懒散散地出摊子,到了集市上就跟人吹牛皮,回来就跑到田大娘家蹭饭,他也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想要娶心爱的姑娘,跑到漾漾家去串门,哪怕是被漾漾揍他都能接受,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那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田大娘看阿燏不说话,又继续道:“梅子养在我院子里,你不要牵挂它,如今你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大娘也不好插手,你出门在外的时候一定要保重身体。”田大娘顿了顿或许是想到曾经自己的孩子又道:“我年纪大了,反正是想不明白你们这些年轻人为什么老是想着往外跑。不说了,再说你又该烦了,早些回去吧,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阿燏背对着田大娘点了点头,消失在这雪夜中。脚踩在积雪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天空一片漆黑,像是无尽的深渊。他缓步走向后山,絮絮的坟前荒草被白雪掩盖着。阿燏想着来看她一眼,不知为何以往的怨恨悲伤在这儿都消失了,他内心一片平静,呼啸的风擦过他的耳尖。在她的面前他卸下了所有的倔强,只留给她一颗怯弱的心脏。
“等等我……我走的有点慢。”阿燏跪坐在坟前,感受膝前入骨的冰冷,曾经他有很多话可以跟絮絮说,现在倒是无言了,显得四周更加深沉。阿燏本想着走之前再见一次九叔,推开门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如此便罢了,不同他说那些事情了,免得九叔担心。可是他并不知道,此时的九叔正被十三控制在手中。
花达来站在丹橘房中,双手紧握成拳头,以此来做无声的抗拒。丹橘将紫玉钗插在发间,从镜子中欣赏自己姣好的面容,又将胭脂涂抹在唇间,轻轻抿上嘴唇。
“元朗这次就听我的吧,只此一次了,往后元朗说什么我都听从元朗的。”花达来有些错愕,十年了,在这十年间,他从未从公主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知道公主是怨恨自己的,自己是那样的无能,他给不了公主想要的一切,他避免不了这世间对她的伤害,他空有一身骨肉,面对公主却觉浑身乏力。他自愿做她的奴隶,终身匍匐在她脚下。
花达来的拳头逐渐放松,丹橘知道,是他妥协了。
丹橘走到他身边,轻轻牵起花达来的手,他的手是那样的厚重与宽大,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当一个纯洁娇弱的女子,由丈夫为她撑起一片天,呵护着自己呢?可如今他们都变了模样,那些美好像上辈子一样遥远缥缈。
丹橘的一滴泪滑落,是那样的凄美。花达来手足无措,伸出手来笨拙地为她将泪水擦拭,他将一生所有的柔情尽数奉献给她,只恨不够。丹橘深埋在花达来宽阔的肩膀中,无声地啜泣着,此刻的泪水没有伪装,没有勾心斗角,只是泪水,只是丹橘身为女人在心爱男人面前的泪水。
“最后一次了,从此往后再也不会了。”丹橘说道
花达来用力抱住丹橘,她是那样的瘦弱单薄,莫说是这次就是下次,这辈子,花达来都是愿意的。
花达来安抚好丹橘后,将她扶到床上休息,为她盖好被褥,小心翼翼将门关上,生怕发出任何声响再次吵醒丹橘。轻着脚步走下楼梯,却在拐角处遇到了春敷,本想只是点头过去。没成想春敷竟跟到了院外。
“你是有什么事吗?”花达来转身问道。
这是春敷第一次主动同花达来说话,也或许将成为仅有的一次。
寒风吹的春敷哆嗦了一下,面前这位男子是自己曾经做梦都不敢高攀的,她谨慎地隐藏爱意,生怕露出破绽。
“你知道这次她让你进宫就是在要你的命吗?”春敷问道。
“你这是何意?”花达来的第一反应并不关心自己的命,随她折腾又如何?只是他想不明白春敷同自己说话的用意。
“将军!将军进宫就是送死,将军拒绝她吧,她不会在乎将军的生死的!”春敷急切地喊道。天黑的看不到任何星子,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天上缓缓飘落,花达来伸出手,那些东西飘落到他手上,是雪花,今年的冬天似乎经常下雪。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说完花达来转身离开。
“将军……”春敷似乎还有更多的话想要同他说,但是花达来并没有给她机会将话说明。
花达来行走在这黑夜中,黑夜企图抹去他的身影,将他融入这黑暗。
他怎么可能不懂丹橘的计划,这次进宫仅仅是舞女数名,就算加上阿燏也不过寥寥。宫中禁军森严,就算计划成功,他们能活着出来的可能性很小,他知道丹橘是累了,她将用生命去奉献给她十年间的执著。
可是丹橘居然将自己安排在宫外,她怎会不知共宫内的危险,哪怕是丢掉性命,完成最后的计划,她也不想让花达来再次卷入危险之中。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护花达来周全,可是丹橘不明白,花达来不愿苟活,他愿意为她的计划死去。
丹橘企图用着蹩脚的借口说服花达来,这些他都懂。这十年来,无论春风来的人多么恐惧丹橘,却只有花达来能懂得她的柔情,她也只将柔情给了花达来,那是她的丈夫,是她的曾经。
数了三日,又过了五日,舞女们薄汗微出,卖力地在楼下排练。万凤倚在栏杆上无趣地磕着瓜子,不知道丹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春风来虽说在清浅生意做的很大,可是有什么本事能进宫去给十三王爷的宴辰表演,最最可气的是万凤舞技不佳,进宫这样的好机会抓都抓不住。
“吃瓜子吗?五香的。”万凤溜到阿燏身边,伸出手来问道。
阿燏只是摇摇头,他向来不喜欢吃瓜子,吃多了舌尖上火。
万凤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翻了一个白眼,“说来也是奇怪,这些日子怎么不见春敷姐了?莫不是偷偷跑走了。”
经万凤提醒阿燏才意识到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到春敷了,难道……阿燏不敢往坏处想,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更何况是春敷,在宫中春敷就一直服侍阿姐,阿姐应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但转念又一想,都罢了,就这样吧,一切就这样慢慢结束吧,到了该终结的时候。
阿燏从袖中掏出来一包碎银子偷偷递给万凤,他压低声音道:“你不用进宫,这是好事,钱你拿着,我们进宫后,你就赶紧走吧,越远越好。”
万凤口中的瓜子磕到一半,轻笑一声将瓜子皮扔到地上,掂量着那包银子道:“什么情况,这银子不少呀,平常看你那抠搜样,今天怎么如此大方?”
“这是漾漾的嫁妆钱,如今用不到了,留给你傍身吧。”
又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击万凤脑门,她赶紧将银子塞回阿燏手中。“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吗?漾漾的嫁妆你也敢乱给,你不要挑拨我跟漾漾之间的关系。”
“万凤,你就留着吧,你听我这一次好吗?”
万凤握着那沉甸甸的银子,看着这春风来的一切,同往日没有什么差别。她嗤笑出了眼泪:“终于要结束了吗?”
阿燏缓缓点了点头。
万凤继续说道:“终于他妈的要结束了,老娘受够了这里的一切,包括丹橘那个死女人。”万凤笑着将眼泪擦去,“我这么说她你不介意吧,你不会偷偷向她告状吧。”
阿燏被万凤逗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