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见，青梅少年郎》鹿上小满

45、第 45 章

　　“聂将军能逃过我的剑吗？早就听说聂将军出手不凡，但是将军这个称号还是从令父那里继承得来的吧。”
　　宣王的话的确是刺到了聂元朗的痛处，他挑剑跃起，被宣王横剑挡开。聂元朗又纵身掠起，凌空下击。宣王弯下腰身，从侧方向扫开。手中的剑反而一下将聂元朗的剑击断，断了的剑叮当落在地面上，这场景多少有些讽刺了。一连几个回合下来，聂元朗并没有占到一点上风，力气反而被耗空。他喘着粗气看着面前彪悍凶猛的宣王，他自己死了倒无所谓，可是公主怎么办？
　　宣王一眼将其看穿，“只要你肯跪地求饶，日后乖乖听话，你们聂家在朝堂之上依旧有一席之地。”
　　想到亲人，聂元朗稍显犹豫。他手捂在刚刚被刺伤的地方，他清楚宣王没有下狠心，要不然自己绝对不会还能站在这里。他也明白现在事态的严重性，皇上死了，禁军与宣王勾结，此时宫中除了皇上的一些护卫，还有今日随自己入宫少的可怜的士兵，他们的人剩的并不多了。他只是疑惑，为何这样的叛变没有露出一丝风声，像是玩闹般就被击垮了。
　　“那乐安公主怎么办？”聂元朗问出这样的话来内心绝对存有一丝侥幸。
　　宣王用拇指擦拭着唇角，不禁感叹聂元朗的身手，这样的人若是日后能为自己所用，绝对是一把锋利的刀，可是越锋利的刀越难驯服，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耐心，宣王偏头啐掉了口中的血沫。缓缓道：“乐安，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以后你绝对会遇到比她更好的女人。”
　　密集的脚步声围到了后宫，刀鞘摩擦着铠甲。
　　纤阿看到一个胳膊被砍断的小太监向他们跑来，染满了血的衣袖还拖拉在地上，青安吓得捏碎了手中的芙蓉青梅糕。
　　小太监忍者疼痛喊着：“快跑，宣王和沈之奕造反了，皇上已经被他们杀死了，前宫里到处都是尸体。”说完小太监便晕死了过去。
　　“我父亲还在殿内。”青安说完便向往宫殿跑去。
　　纤阿拼死拽住他，“你疯了，你现在过去，就是死路一条，快随我来。”纤阿拽着青安想要往西宫门跑去，西宫门是货物进出皇宫的地方，纤阿这种跑腿小太监最是熟悉。可是跑着跑着竟看到横死在路边的太监。纤阿停下脚步，看着那太监个头似乎比青安要高上一个头。
　　“快把他的衣服脱掉，快。”纤阿命令着青安，青安哪里见到过这样的场景，整个人都抖如筛糠。
　　纤阿看他那副模样，便只好自己动手将那太监的衣服拔下。又将青安手中的糕点扔到地上，褪去他的外袍，将太监的衣服罩在青安身上。
　　“这都吓傻了，逃命最要紧懂吗？”青安原本的衣服一看就是皇子的，宣王都能把皇上杀了，这些皇子小王爷绝对难以幸免，给青安穿上这身太监服说不定还能保一条命。
　　还未到西宫门就听到沸反盈天的厮杀声，纤阿拉着青安躲在角落，他清楚西宫门是走不出去了。
　　纤阿握紧青安的手，安慰道：“总有能出去的地方。”说罢便拉着青安往冷宫方向走，宫里的环境纤阿比青安要清楚很多。冷宫的角门附近有一条通往宫外的水道，纤阿之前在冷宫当差时修缮宫殿的工人曾经说过那么一嘴，宫中的污水顺着那水道排向宫外，只是水道中阴冷肮脏不知能否通行。
　　刚靠近冷宫迎面就跑来两个宫女，四人见面只是庆幸不是来追杀的士兵。纤阿将青安护在身后，想先看这两位宫女的动作，纤阿是要去水道，可是绝对不能有其他的人知道水道的事情，要不然会将士兵引来，还好这两个宫女又往西走去。
　　“阿姐”青安看到春敷身边的乐安，殿上时看到的凤冠霞帔此时都不见了。
　　乐安看到青安眼泪便涌了下来，本想同他多说几句话却被春敷拉扯道：“公主，不要再顾及这些了，快逃命吧，他们快追上来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阿姐。”青安见状哭喊着想要追赶姐姐，却不知身后已经出现了一批追兵。青安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颤巍巍扭头，六七个笑容狰狞的士兵。
　　其中有一人将还挂着鲜血的刀尖抵到青安下巴上，问道：“小太监，刚刚有没有见到公主从这边跑走？”
　　青安一步步往后退，那剑却一步步紧逼。直到退无可退，纤阿想要推开那人，却被一脚踹飞。
　　“多管闲事的小太监，说，看到公主没，大爷心情好，可以饶你一命。”
　　青安看纤阿被人踩在地上挣扎着，又回想起这一路上遇到的被杀死的太监宫女不计其数。
　　“往西走了，刚过去。”青安听到有一个人声音跟自己一样，借着自己的嘴，将那句话说了出来。那是自己说的话吗？青安反问着自己，那是我为了逃命出卖阿姐而说出来的话吗？
　　是的。
　　那的确是青安说出来的话，是他为了逃命而说出来的话，他为了活下去，背叛了自己的阿姐。那群叛军离开后，纤阿从地上爬起，喘着粗气拉着青安绕到水道里。好在是秋天，不像夏天那样频繁下雨，水道里的水刚好没过脚踝。青安和阿燏躲进可以供一人通行的水道，纤阿在前面摸索着，青安在后面紧紧跟着，很显然他还没有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

　　“你得知道害死你一家人的是你的执拗跟愚昧。”宣王抬头看了看天，又加了一句话，“还有你放错了地方的深情。”话毕，宣王将剑插入聂元朗的胸膛，这次没有任何留情。他的剑被铸造来就是嗜血的，越是强者的血，他越喜欢。宣王用鞋尖拨正聂元朗的脸，鞋面上蹭到了些许血迹，宣王微微皱眉，这可是沈之柔亲自为他做的鞋，他有些后悔，不应该穿这双鞋出来，弄脏了，就不好看了。

　　乐安惊惶地看着面前的叛军，她不惜用最狠毒的语言咒骂着他们。春敷被击倒在地，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
　　这些判兵奸笑着，“还没有尝过公主的滋味呢，细皮嫩肉的味道一定很不错。”
　　“你们要做什么？我不是公主。”乐安撕叫着，她被叛军一巴掌煽倒在地。馆好的发瞬间凌乱，脸颊微红，嘴角泛出血丝，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样造次。她苦苦哀求着，跪在地上爬行着，她丢掉了身为公主的尊严。
　　“为什么要这样？”乐安哭喊着。
　　没有人能理解她的苦楚，没有人能体味她的疼痛。今日是她同心上人大喜的日子，却被卑贱的判兵轮流侵犯着。聂元朗在哪呀？将军为什么还不来呢？他说要护我一世周全呢？可是他如今人在哪呢？她已经陷入了麻木，望着蔚蓝的天空，天上空空如也，除了蓝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无数人……乐安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死还是活，如果死了为什么自己还会流泪，可是如果活着，这人间如同地狱又有什么不同？今天之前她是多么高高在上的公主，一朝兵变，连最低贱的婢子都不如。衣裂锦破，到头来都如同梦一般，噩梦。到底是命中劫数，死死被遏制住，逃不掉又放不下。

　　水道里潮湿腐烂，夹杂着各种怪异的气味，时不时还会有叽叽乱叫的老鼠在水中穿行着。黑暗中，青安紧紧握住纤阿的手，那是浮在水面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那是他此时能握住的一切。他不明白为什么宫里会出现这样的杀伐，二皇叔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纤阿用力握住手中的香囊，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在这个皇宫里，他也有力量去保护人。走着走着青安突然停了下来，“怎么了？”纤阿晃了晃青安的手，现在并不是发呆的时候。
　　青安稚嫩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抽噎道：“我会害死阿姐吗？”
　　纤阿不能给他任何答案，自古以来就是成王败寇，只有强者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青安听不到回答，拽着纤阿的胳膊继续追问道：“我会害死阿姐吗？”
　　纤阿笨拙地拽着衣袖给青安擦眼泪，安慰道：“公主当时跑的时候不是也没带着你吗？”
　　“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会杀了阿姐的，阿姐平时对我那么好，我却害了阿姐。”跺着脚挣扎着，他终究还是想不明白二皇叔到底为什么要杀了皇上。
　　“我父亲已经死了吗？”青安啜泣着：“我要回去找父亲，我要去找阿姐。”青安说完就往回跑。
　　“你疯了吗？”纤阿追赶着青安，死死拖住他。
　　青安被抓住后嚎啕大哭了起来，纤阿害怕哭声会引来追兵，只好捂住他的嘴。不知哭了多久，青安觉得手指僵硬，不受控住扭曲成怪异的模样。
　　纤阿发觉后企图用力将他的手指掰正，“不哭了不哭了，你想去找公主，就去找公主好了，但是你万一被人抓到怎么办？你并不是每次都能有好运从他们手下逃出来。”
　　“我要去找阿姐。”孩童的心思单纯，仅仅是想通过自己的稚嫩去做一些无谓的拯救。
　　两人只好沿着原路返回。
　　有过想要抛弃他，自己跑走的想法吗？很多年后纤阿不是没有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
　　当然有过，他可不是圣人，父母因为几两银子就把自己卖了，宫里太监肮脏的手段一个比一个多，主子们不把他们当个人看，只是随便可以羞辱的物件。他本以为自己会老死在宫里，这已经是最好的预期。或许过些年他会被人迫害死，像个垃圾一样丢在乱葬岗里。而此时是他能逃出去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