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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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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近远其实也在端详尤季。
应该才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湿润,脸庞白净光滑,家居服圆圆的领子中露出的脖颈修长细腻,像蒸腾着热气,柔软的像刚出笼的白馒头。
尤季转着眼珠,问:“小左怎么忽然也过来了?”
“……”孟近远连忙收回视线,目视前方,“他来旅游,顺便找我。”
尤季点点头:“替我向他问好。”
孟近远也点点头,看过去,尤季也看过来,两人莫名其妙对视了一下。
总觉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但除了几句对话,并没有其他。
神经兮兮。
尤季忍不住笑出声来,挑眉道:“晚安了,早点睡。”就回了自己房间。
孟近远站在门边没动,脚步声渐渐远离,他朝外走了两步,快要走出门框时又忽然停下,一手抵在门框上,站立片刻,重新后退,回到卧室,关门。
除夕,尤季要早早去外婆家,因而起的很早,洗漱完出去时,孟近远也出来了,见到他,说:“我走了。”
尤季说:“吃完早饭再走吧。”
孟近远看着他,点头。
这一天,大部分早餐店都休息了,两人逛了半条街,什么都没吃成,最后找了家连锁便利店,买上两份焖面和包子,搭配豆浆,就算一顿早饭了。
这些东西不能说难吃,但也实在算不上美味,草草吃完,尤季说:“小左在哪落脚?我送你。”
孟近远摇头:“不用,叫了人来接我。”
两人在便利店门口道别,尤季开车去外婆家。
他们家过年程序不算繁琐,爸妈准备年夜饭,尤季的主要任务就是陪伴老人。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样的日子不超过十天。
陪外公下下棋、陪外婆整理花草、陪着晒太阳散步,老人午睡后帮着摘菜洗菜,一天下来没怎么休息,晚上吃完年夜饭,外公外婆和爸爸妈妈开始打麻将,他坐在沙发上,浏览回复各种祝福的消息。
晚上吃的有点多,屋子里暖气又足,慢慢开始犯困。
意识渐渐模糊、拉丝,像制作中的棉花糖,膨胀、再膨胀。
忽然,糖里跑出一根丝,白白的、细细的,悄无声息又明目张胆地从云朵一样的棉花糖里飘起来,飞啊飞,像要逃跑。
尤季本能一般伸手去抓,可糖丝仿佛有生命,七上八下左右飘忽,就是不让他抓住。
啧。
尤季又好笑又烦躁,蹭一下站起来,朝那根丝扑过去。
可他忘了,前面就是一朵巨大的棉花糖,这样跳过去,必然被缠满全身。
他惊了,紧急刹车。
然后一下子醒了过来。
白色的天花板、四叶花瓣状的吊灯,还有耳边熟悉的笑声。
他爬坐起身,前方的电视机屏幕里在打仗,大炮轰鸣烟雾缭绕。
尤季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像这个画面,一片模糊。
“哎哟快八点了。”忙着搓牌的外公忽然喊他,“小季啊,春节晚会要放了,给我们调到中央一套。”
除夕晚上,打麻将看春晚,是他家多年习俗。
尤季抬手,重重抹了把脸,拿起遥控器换台。
屏幕上正在倒计时,还有二十五秒,春晚就要开始。
每年都是这个流程,尤季发了会呆,缓缓倒下,觉得口干舌燥,又直起腰,在餐桌上拿了两个砂糖橘。
吃完更渴了,他不得不爬起来,去厨房倒水。
连喝两杯水,又倒了满满一杯,端着回到客厅。
大合唱进入尾声,主持人出现在舞台中央。
外婆摸了张牌,说今年换主持人了,自己只认识几个熟脸。
他妈说今年的节目不知道什么水平,小品相声是大大不如他们年轻时那会。
他爸和外公也参与进来,打麻将看节目兼回忆一些从前。
尤季从小就不怎么爱看春晚,除了极少数非常有名耳熟能详的节目,长辈们说的那些,他大部分一知半解,听到耳朵里,像一阵风,很快就散了。
躺着躺着,困意再度袭来,意识形成一道屏障,将所有声响隔绝在外。
但没过多久,耳朵开始发痒,好像真的有风贯穿而过,又好像棉花糖的白丝飘过来,拂在他的耳廓上。
这种隔靴搔痒一般的感觉,让尤季相当不爽。
一定要抓住你。
“这歌不咋样,唱的也不行。”这是他爸的声音。
紧跟着是他外婆:“这是不是假唱啊?听着不像现场唱歌呢。”
后面他外公说了句话,没听清。
家里很热闹,尤季窝在沙发上,抱着抱枕,迷迷糊糊,时睡时醒。
尤季发现,他能听见别人说话的时候,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
又联系到之前,那朵棉花糖似乎是出现梦境里一般。
是不是意味着,只是糊里糊涂做了个梦?
“对了闺女,不是说小季带了朋友来家里做客吗?怎么没请过来,大过年的,让人家走了?”这也是他外婆。
他妈答道:“人家里人来玩,没时间过来,等这两天让小季问问,要是方便的话,一起请家里来吃顿饭。”
他爸跟着:“小孟那孩子真乖,长得也精神,不知道是小季同学还是同事。”
他妈:“你问这么多,儿子说是朋友,知道就行了,管这些干啥?”
他外公:“那孩子姓孟?”
他爸:“是啊,名字也取得好……”
后面的话又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尤季懵逼地想,他们家五个人,没一个姓孟的,关系好的亲戚里也没有,他们在说谁?
嗯……
尤季骤然睁眼,下一秒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外公看到了,笑着问:“小季是不是饿了?厨房里有剩菜,还有羊肉饺子,要不要外公给你煮点?”
尤季:“外公,我不饿,回房躺会。”
他火速冲进自己房间,推门时,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那边很快接了:“尤大哥,过年好。”
尤季:“小左过年好。”
林右左笑:“本来想明天给你拜年的,尤大哥,这么晚找我是不是有事啊?”
这对兄弟,性格截然不同,但在某些时候,又如出一辙的相似。
林右左问的直接,也省了尤季琢磨的心思。
他问:“你现在在哪里?”
林右左答:“看春晚呢,跟我妈一起,我们还买了薯片可乐,打算熬到零点。”
尤季的心往下沉了点,左右摇晃。
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但他还想最终确认。
“这几天,见过孟近远吗?”
林左右:“没有。”
尤季轻轻皱眉。
“哥说陪你回家过年。”林右左非常敏锐,“你们没事吧?”
尤季:“我们没事,别担心——我有点事要去忙,改天联系,替我跟阿姨问好,新年快乐。”
挂掉电话,尤季立马换上外出的衣服,走到客厅里:“我出去一下。”
四位长辈齐齐看过来:“这么晚干啥去?”
尤季没法解释,只能含混道:“有个朋友找我,你们累了先睡,别等我。”
说着拿上车钥匙,马不停蹄地出门去。
四名长辈手里摸着麻将,面面相觑,都觉得孩子今天有点奇怪。
尤季上了车,却不知道往哪开。
刚刚下楼的时候,他打孟近远的手机,通了但没人接,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故意不接。
城市这么大,不知道人在哪里,根本没法找。
昨天晚上,他就应该有所察觉,可他当时左右为难,孟近远说要走,恰好能解决他的难题——哪有这么巧的事,正好在除夕,正好林右左来这个城市旅游,和孟近远一起过年。
林右左没来这,也根本不知道孟近远去了哪。
孟近远是个心智健全还很聪明的成年人,做人也有分寸,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可尤季还是想找到他,他觉得自己有这个义务。
车子启动,暖气从四面包围过来,尤季冷静下来,再次拨通孟近远的号码。
还是没人接。
尤季靠在椅背上,思索几秒,点开微信,给孟近远发消息。
等了两分钟,没回复。
他想了想,又发过去几条,随后把车子开出去。
今天大概是城市中最为清冷的一夜,照旧灯火通明,但路上来往的车子和行人都少到可怜。
西北的夜晚冷到人颤抖,尤季边开车边想着孟近远可能在的地方,速度越来越慢。
手机响起的时候,他刚要过一个路口,立即停进路旁车位,看清来电人,精神一振,接起来就问:“你在哪?”
他语气焦急,不同以往,孟近远似乎愣了一会,才开口答道:“在酒店啊,你……怎么打了这么多电话给我?怎么了?”
尤季没答,还是问:“在哪个酒店?地址?”
孟近远不吱声。
“地址。”尤季加重语气,“我现在在外面,被风吹成傻子,别耽误时间,哪个酒店?”
孟近远慢条斯理地报了地址和酒店名字,就在尤季家旁边,离这边很近。
尤季舔了舔后槽牙,一脚油门,朝酒店驶去。
路上人车寥寥,不到一刻钟,车子停在了酒店楼下。
风太大,刮在脸上犹如刀子,尤季拢着围巾小跑进大门,发现孟近远一手抓着手机,就站在门内侧,那个位置,能看到每个进门的人。
他也看到了尤季,两人对视,尤季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