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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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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实在太冷,酒店内又很热,进出间冷热交替,尤季一时间呼吸停滞,没忍住打了个颤。
快步走到孟近远面前,说:“上楼。”
电梯行到半途,尤季缓过来,重重舒了口气。
孟近远问:“出什么事了吗?”除夕夜不在家过年,来找他。
尤季笑:“很久没见小左了,这里好歹也是我的地盘,他来了,当然要见一见。”
“……”
孟近远难以理解,“就因为这个?”
尤季:“是啊,因为这个。”
孟近远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呢?
林右左根本不在这个城市,你见不到?
还是问这个人,我昨天就告诉你了,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找我弟弟?除夕这么特殊的日子,你不在家陪家人,搞什么突然袭击?
电梯停下,尤季跨出去,一边脱大衣。
太热了,他被暖意糊了一脸,把围巾也拽了下来。
做这些的时候,孟近远就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跟他说,低着头,眉头耷拉下来,像是不太高兴,又像在纠结什么。
走到房间门口,尤季拦住他要刷卡的手,问:“你真的打算让我跟小左见面?”
孟近远停了一下,绕过去,继续刷卡:“他不在。”
尤季愣了愣,因为他的直白——这个人一向很直接,不过今天,是他对自己说了假话,虽说无伤大雅,没什么要紧,但到底是假话,孟近远却这么理直气壮地就承认了。
他都想好再逗一逗这人了,结一个字都没说,计划就泡汤了。
是不是太简单了些?这人肠子一点弯都不带吗?
门开了,孟近远走进去,说:“就我一个人,你随便看吧。”
尤季一时被他给整不会了,在门外站了几秒才进屋,慢吞吞将门关好。
房间里同样很热,还干燥,尤季嗓子有点疼,顺手拿了瓶水。
孟近远走到书桌前,上面摊着平板电脑,盖子没合拢,屏幕已经黑了,映着天花板,灯带光圈若隐若现。
尤季找了找,摸到开关的位置,啪啪啪三下。
灯光倾注而下,房间亮如白昼。
尤季喝着水,走到孟近远旁边,问:“小左真的没来?”
孟近远:“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尤季其实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脑残,明摆着的事,没有再问的必要,但一时间,他不知道能说什么,又拧开盖子喝水。
孟近远侧坐着,右手臂搭在椅背上,抬头看着他:“你不就是想问我为什么骗人吗?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尤季:“……”
没有被戳穿心思的气愤,也没有其他多余情绪,就只是单纯不知道如何应答。
因为确实没有理由。
他忽然想起两人刚刚见面还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孟近远说“你们这些人,嘴里没一句真话”。
孟近远看他表情,皱了皱鼻子,有些懊恼。
太冲动了,不该这么说话,人家放弃团聚的时间,大过年的日子来找他,已经尽足了心意。
尤季并不欠他什么。
要不然说点别的活跃一下气氛……
这时,尤季忽然转过身朝门走去,步伐很快。
果然被他气到了。
孟近远抓住椅背,张嘴,准备开口,却看到尤季去了洗手间,里面紧跟着响起水流声。
下一刻,水流声停下,尤季出来,这次直接走到窗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坐了几秒,把两条长腿都收上去,盘腿而坐,整个人放松下来。
刚刚洗脸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要怎么和孟近远谈,比如怎么发现他骗人,又为什么这样的日子不在家呆着而跑来找他,毕竟以两人的关系,他没必要如此。
但眼下坐在这里,看着孟近远皱眉的模样,他忽然不想这么麻烦了。
“你昨天跟我说的时候,我确实没发现问题。”他开口,“一点也没怀疑。”
孟近远已经做好了两人沉默以对的情况,大概坐上片刻,尤季就要走了。
反正他在酒店不会有什么问题,人家还要回家陪亲人跨年。
尤季这么直接,他脑袋空白两秒,怔了怔。
尤季轻轻叹气,继续说道:“怎么,今天就在这过了?”
又说了给林右左打过电话的事,就是通过这个电话,确认孟近远说了假话。
“怎么想到那种借口的?”他实在忍不住想知道。
孟近远斜坐在椅子上,时间长了腰酸,于是站起来,走到沙发旁,在另一侧坐下。
面前的原木色小桌上摆着果盘,他叉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去之后,说:“今天除夕,我不能再住在你家。”
尤季再次口渴,拆开另一把木勺的塑料包装,也叉了块西瓜:“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说?”
孟近远举着叉子,瞄他,一下一下。
每次心有不满的时候,他常常会这样,尤季看笑了:“不是你说的,有话直说。”
孟近远噎了一下。
对啊,这不是他一贯以来的主张吗,现在为什么要犹豫?
没必要。
唇舌比脑子快,还没想更多,话已经溢出:“你不是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吗?”
想让他走,让他离开,要过年了,家里本来也不适合有外人在。
这是人之常情,再正常不过,并不是小气,也不是不待见他,否则以尤季的脾气,不会让他留宿两天,还带他到处玩。
所以孟近远也不带丝毫怨怼,就只是单纯理智地陈述这个事实。
——这是他原本的想法。
可真的说出口时,心里还是冒出丝丝委屈。
不多,也就一点点。
尤季本来在戳第二块西瓜,闻言,动作一僵。
不只是因为被说中了心思,还因为他意识到,孟近远发现他这种想法的时候,心里大概不会很好受。
设身处地,如果自己被“嫌弃”,会是什么心情?
尤其在今天,他们过了还算融洽的两天之后。
心里有个声音,让他摇头,反驳孟近远的话,反正脑子是自己的,别人只是猜测。
他能言善辩,靠一张嘴步步高升,绝对能把所有行为“合理化”。
可是——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他最终问了这么一句。
孟近远重重点头。
尤季不置可否:“我也没这么蠢吧,你唬我。”
孟近远也不反驳:“那你到底当时是不是这么想的?”
尤季再次叉起一块水果,这次是草莓。
这人坦诚至此,再要跟他说假话,就很没必要了。
更重要的是,从刚才这一来一回的对话中,他得到一些乐趣,他隐约觉得,不需要费劲心思周旋、找理由,其实也可以进行不错的沟通。
他把草莓递到孟近远面前:“行,这次是我错了,我道歉。”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放起了烟花,孟近远歪着上半身去看,余光注意到尤季这个动作,蹭一下扭过头来。
尤季笑着把水果叉塞到他手里,自己重新戳了一颗,慢条斯理吃着,也朝窗外看过去。
孟近远低头,盯着叉子上红艳艳的果子看了两秒,轻轻咬下一口。
原来是把水果递给他,他还以为……
吓一跳。
烟花持续绽放中,五彩缤纷,火树银花。
过去二十八年间,除了工作后有两年因为实在脱不开身,没能回家,其他的每个除夕,尤季都是和家人一起过的。
这是第一次,他没在家,身边的也不是亲人。
其实他大可以不理会,孟近远一个成年人,不需要他来管,最开始谈好的契约条件里并不包括这一项——换成几个月之前,他的确会这么做。
但来都来了,再去考虑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
况且,感觉并不坏。
尤季继续吃水果,孟近远面向手机,手指飞快跳动,大概在跟人聊天,时不时抬头看窗外。
一盘水果快见底,孟近远问:“还吃吗?”
尤季摆摆手,已经不早了,这个时间摄入这么多水果已经不太好。
孟近远把手机放到抱枕上,说:“我妈让我代她问你过年好。”
尤季:“孟阿姨今年和小左过年。”
孟近远点头:“我如果不来这,我也一起。”
尤季笑:“后悔吗?”
孟近远嗤了一声:“我回去之后再去找他们,人还是这几个人,时间地点不重要。”
尤季察言观色,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轻松,语气也很随意,是真这样觉得,而不是故作大方。
孟近远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用一个字形容,大概是言行合一。
他想到自己刚刚毕业的时候,工作压力非常大,过年还在出差加班,除夕夜的时候跟家人朋友聊天,好几个问他,在外面想不想家。
他当时也说不想,他很少会有那些情绪,在工作中过年,也觉得没什么。
可放下手机,看着空荡荡的酒店房间,又莫名觉得有点孤单。
不单纯因为过年,也并非因为出差,就只是从热闹手机世界中抽离出来后,强烈对比带来的失落。
烟花燃放似乎换了一个主题,空中多了一排展翅的鸟儿。
孟近远等了好一会,尤季没搭理他,以为他累了,说:“不早了,你回去吧。”
尤季在沙发上转了个方向,正面对着他,一拍他的肩膀,说:“下楼,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