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个半死》会跑的石头

28、暗查施府

　　“我认为施家大娘子不是施辉杀的，他瘦小枯干没那个力气，在井里往外吊死尸时，他一个人是搬不动的。林子与枯井之间有一段距离，就是落地拖也不成。我在远处听到的，他家的门房发现地上只有一小段的拖痕。”刘庆东把自己的所见所思讲了出来。

　　向敏中认真听着，他对刘庆东是高度的信任。

　　“刘老哥，刚才你对我讲，在林子里有一套斗笠和蓑衣？”

　　刘庆东如实回答，说那斗笠、蓑衣就扔在地上。

　　知府又向郑县令征询，是否查看到这两样东西。县令急忙回禀，说是翻看过的，蓑衣被扯裂破了，内侧粘有溅上去的血渍，还有被利器刺破的口子，说明当时大娘子是穿戴着的。

　　向敏中最后问董欢，他与施家娘子出走时是否带着雨具。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们出来时是晴天，皓月当空，也不知道蓑衣与斗笠是谁的，还是哪个人事先丢弃在那儿，因为之前他压根就没有走进林子里。

　　知府听完他们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让人费解，翻墙出府时并未带着雨具，那一定是在林子里捡到的。她是大户人家的夫人，怎么会随便捡起来就穿上呢？反正我是嫌它脏兮兮的，就是被雨淋喽，也不会拿来穿的。”贾通判正扣着鱼眼睛，他不理解地嘟囔着。

　　向敏中没有理会同僚的疑惑，而是询问那侍立一旁的县令，“贵县，施辉死在什么地方？”

　　奴颜婢膝的下属谨慎地回禀，“卑职查勘过了，是死在施家正堂的房山处，施辉醉酒发狂，手持匕首追杀丫鬟小红，追到正堂外一不留神绊倒了，说来凑巧，正好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右肋，当场毙命。”

　　“有人看见他跌倒吗？”知府询问。

　　登封县令摇头说没有。

　　“那是谁发现他被刺死的呢？”知府再问。

　　“一共有三个人发现的，施大钱施里正、里正的妻舅王立柱王耆长，还有丫鬟小红。当时，里正和耆长在守灵喝酒。”

　　向知府又问董欢，“施辉平日里随身携带匕首吗？”

　　道德败坏的富家子战战兢兢地回答：“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带匕首，在柜坊局里他的赌品还好，总是输光了从不赊账，不说二话抬腿就走。他爱打听小道消息，抓住别人的把柄敲诈勒索，自然与人结怨，大家都躲着他。施辉要匕首干什么？防身吗？就他那身子骨，若是被人一把夺了去，反倒是对自己不利。”

　　“他这个人不地道啊，没被仇人报复，却叫老天索了去。”贾通判发出两声讥笑。

　　“老神医，你们还在吃喝呀？楼下的人快走光啦。”黄宝宝挑帘子进了屋，“咦，满桌子的菜没动，来赴宴不吃不喝，围在一起在讲故事吗？”

　　百日宴的酒席散了，河南知府向敏中临下楼前，吩咐董欢不要远行，呆在家里随时听候传唤。

　　又命令郑县令把两个案子的相关人等及施辉的尸首，一干人证、物证明日送到府衙来，最后与两个随从耳语了几句，看他俩神色凝重地下了楼，步履冲冲地办事去啦。

　　当天晚上，刘庆东留宿在向敏中的府邸，自然是一番盛情款待，围绕着龙虎榜同年们的近况，两个人谈笑风生说完这个，说那个，尤其是对喝酒喝死的苏易简感到惋惜。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落到了大王家庄的案子上。

　　“刘老哥，你给算算，施家那位大娘子不是带着包袱嘛，那些金银细软真的是被施辉拿走的吗？怎么就剩下一支玉簪子了呢？是耍钱赌光了，还是藏起来啦？”已经喝红了脸的知府讨教道。

　　明知道自己是算不出来的，可不能说不行，还得端着架子愣充明工。

　　“这个嘛，大娘子的玉簪子在施辉的怀里，说明包袱是被他拿走的。刚刚死了人，就拿价值不菲的首饰去豪赌，施辉未必那么胆大妄为吧？他应该把它藏在什么地方。唯一令我困惑的是，按照赌徒的个性，赌输了往往是爪干毛净，怎么还留着一个簪子不去下注呢？不合常理嘛。”

　　“刘老哥说的有理，簪子应该拿来回本的，难道它对施辉有特殊的意义吗？深更半夜，又没有木锹铲子，我看包袱八成还藏在府里。可我想不通的是，要是明晃晃地背进去，府里人多眼杂，应该有人会看到的。先不管它，你接着说。”向知府听得意犹未尽。

　　刘庆东听他还让自己说，也不好打住，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吧。“依我拙见，既然施辉不能把人弄到井里，大概率不会是他杀的人，他应该是在凶手抛尸的工夫儿路过林子，看到了地上的包袱，便顺手牵羊占为己有。他要是去得比那时晚，包袱势必要被凶手带走喽。可是，他为什么把雨具丢弃在林子里呢？是东西太沉，拿不动了吗？”

　　“嗯，有这种可能。”知府为朋友斟满酒，“照你的分析，施辉是没有力气搬动尸体的。会不会他找了帮手，共同杀人呢，比如帮凶是董欢，他俩设下圈套图财害命呢；还有一种可能，施家的侄子能抬动尸体，虚弱无力压根就是装出来的，故弄玄虚掩人耳目，那他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刘庆东没有反驳他，因为他联想到了李元霸，同样是瘦小枯干，却有天下第一的神力。也许被向敏中一语言中了，那小子狡猾得很，是在故意散布烟雾掩盖真相，可惜他死了，只有阎王爷能审问清楚啦。

　　这时老家人向喜来报，有下属回来复命。向敏中让其带人进来，毫不在意地说屋子里没有外人。向喜答应一声转身出去，还不忘向刘庆东咧嘴一笑，露出缺失了一颗牙的上齿，原来他是个豁牙子。

　　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两个人，刘庆东开始没有认出来，当他们开口说话，方才辨出是那两个把门的跟班。

　　这不能怪刘庆东眼力不济，因为他们刻意化妆改换了装束。一个穿着樵夫的衣裳；一个将头发特意地扎了起来，活像个在社会上混的二流子。

　　见他俩看到有旁人在，便站在那里眼神游移不敢吭声。

　　“大成，你先说，刘老哥是我的挚友，但讲无妨。”

　　听知府这么吩咐，手下人放下了顾忌，其中红脸膛的汉子回禀道：“老爷，小人按照您的吩咐打扮成卖柴的樵夫，轻轻松松便混进了施家。从他家厨娘的口中得知，户主施大钱当年在王侁的手下做教头，驻扎绥州讨伐党项李继迁，因受箭伤无法生养，致使膝下无儿无女，只有施辉这么一个侄子。施辉出事那晚在外面赌输了，的确是喝了不少的酒，心情不顺地回了施府。”

　　向敏中插嘴问，“捞干的说，我让你打听的那些事，你打听出来了吗？”

　　“是，小人估量过了，围墙有一丈来高，不会些武功的人是翻不过去的。也问到了，施家的钥匙都由施大钱掌管，老头子特意做了个匣子，晚上当枕头枕着，谁也别想偷走喽。”

　　知府被逗笑了，差点把一口酒喷出来，“刘老哥，这是个狠人啊，我就说嘛，照你听到的钥匙由大娘子管着，其实是块遮羞布。若是那样，她又何必有后门不走，费劲巴力地翻墙呢？这个施教头啊，明明媳妇红杏出墙了，还死要脸面呢，这么一说，别人都会认为他家大娘子是被劫走的。一丈高的院墙再次撇净了小和尚的嫌疑，大娘子是由董欢带出家的，他的招供也可以做实啦。”

　　“还有呢。”知府让属下继续说下去。

　　属下由衷地佩服道：“老爷，您料事如神啊，施辉进院时是直接去的正堂，嚷着要找大伯理论。当时钱家正办丧事，施大钱与妻舅王立柱在守灵饮酒，厨娘上菜走到房门口，她亲眼看到了一切。”

　　谁都爱听恭维话，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吧，知府抿嘴一笑洋洋得意，“如神谈不上，这么多年的历练不是虚度的，尤其是这几年派到鄜延路与人玩手腕，斗心眼，受益匪浅啊。”

　　刘庆东在鄜州呆过，“是呀，防范契丹人、党项人是不能掉以轻心呀。”

　　“哼哼，外族倒是没那么伤脑筋，他们性情鲁莽，直来直去。而是我们自己人，那些鱼肉百姓、残害边民的贪官污吏。”说着说着知府有些激动了，他将酒杯往桌子上一顿，“尤其是刚刚提到的阁门使王侁，此人好大喜功，诬告主帅田仁朗，令其入狱被贬商州。随后取而代之，贪功冒进，错失聚而歼之的大好战机。还纵容部下滥杀无辜，虚报战果，一些黑心部将发了横财。”

　　“老爷，您说的极是，我在大王家庄上打听出来，有街坊邻里私下说，这施员外是外来户，不是本地人，在北边发了大财，那时他在军中任小小的教头，戍边三年便腰缠万贯了。他和弟弟未回老家，跑到这儿买房置地，娶了媳妇。施大钱前后死了两房夫人，这王家大娘子是第三房啦。”属下又想起来什么，急忙补充道，“对了，厨娘说，施辉进屋后连说党项人没有好东西，嚷着要分家产，反对他大伯纳丫鬟为妻，否则要去官府揭发施大钱的丑事。”

　　“这施老头可够性急的呀，他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刚死了夫人，就耐不住寂寞啦？这丫鬟也不是等闲之辈，能让主人神魂颠倒娶她为妻。他侄子更是急不可耐，撕破脸要分家产了。哦，是怕落入新媳妇的手里吧。”向敏中猜出施辉的动机，“刚刚喊着要分家，转身又去杀害丫鬟，这情节听起来不太顺理成章啊。哎呀，据郑县令说，被追杀的丫鬟是小红，施大钱要纳的不会也是小红吧？那就合情合理了。”

　　差役马上予以肯定，“我问过了，施员外要娶的正是小红，厨娘说是昨天刚刚决定的，等丧事之后就办。”

　　“哈哈，还真是这样呀。”知府望向刘庆东耐人寻味地大笑，“那厨娘还听到些什么啦？施员外答应侄子了吗？”

　　见属下摇头，“施辉出言不逊大吵大闹时，施员外便喝令仆人们退下，可能是怕别人听到他的丑事吧。过了一会儿，正堂里就安静了，接着听到丫鬟小红在

　　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呼救。等大家赶到正堂时，小红发髻散乱，哭哭啼啼，说施辉要杀她，而行凶者倒在房山头断了气，在他右肋上插着把匕首。”

　　“不用说，他怀里还藏着大娘子的碧玉发簪吧。”向知府加上一句。

　　“是的，老爷，在他怀里翻出来大娘子的玉簪子，整个府里的人都认得，不会错的。”派去的跟班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