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2、花枝 ...
-
距幸诗婚宴只剩两天的时候,云曈终于做好了送她的新婚贺礼。
送完贺礼回去已至暮时,云曈在自己房间里找到了一个“不速之客”——许微竹伏在她桌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
云曈凑过去,蹲在他边上光明正大地偷看他。
许微竹的睡相还是一如既往地乖顺安静,只是这几日事多,他眼下也和云曈一样带了淡淡的乌色。
今日是云曈以血做药引的第七日,也是许微竹开始服药给灵脉针灸祛除体内残存魔气的最后一日。
云曈等他醒来等得有些无聊,又坐到边上给他辫头发,辫完几条小长辫放在他肩上,她还捉弄地拿发尾扫了扫他的脸,可他只是微微皱眉,还是没醒。
看着看着,云曈也生了倦意,也同许微竹一起趴在桌上休憩。她一手垫在头下,侧着脑袋看他,另一只空着的手还是没忍住去烦许微竹,一下一下点触着他的睫毛,想数数到底有多少根,怎么会长得这么浓密。
数混了又第六次重头开始的时候,她多事的手终于被一人温热的掌心扣住拿下。
许微竹有些困惑地睁开眼,还未清明过来,眼神便与云曈对上。他忽地顿住一刻,眼中似有迷茫,又在和云曈对视时缓慢地眨了一下。云曈还未说话,他眨眼的下一瞬,一个带着热意的吻落在了云曈唇上。
不算轻,也不算快。
不同于云曈亲他时短暂地碰触擦过,他静静地吻着她,并未动作,却贴得格外久,格外紧密,似乎根本不想离去,相触的那一点温度都烫红了云曈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她。
这也是近些日子两人最亲密的一次接触,自上次云曈亲他脸颊后,他们便再没有如此靠近过了。
距离之近,她都下意识忍住了呼吸和眨眼,怕会碰到他。她怀疑他还未清醒过来。
等到他退回去,安安静静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后又缓慢地闭上了眼,她的疑心得到了确认。
“许微竹。”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只有被他握住的手又被轻扣着往里收紧了,并没能把他叫醒。
“做了什么梦啊,睡这么香……”云曈边嘀咕着,边轻轻抓挠着他的手心,不放过任何可以吵闹他的机会。
她进屋时点的那唯一一支烛火晃啊晃的,半明半昧的光影催人犯困,云曈那些小动作没吵醒人,反倒把她自己闹睡着了。
许微竹醒时,第一眼看见的正是她的睡颜。
眼前人是心上人,亦是梦中人。
睁眼的一刹那,许微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青山城内昼夜温差大,入夜深寒,许微竹想把她抱去床上睡,可手刚动,他便十分不解地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人竟握在了一起。
朦朦胧胧的记忆,许微竹忽地想起自己方才的“梦”,然后他的目光便不可控制地定在了她唇上。
那好像……不是梦。
第二日云曈一看许微竹反应就知道他想起昨晚的事。她慢吞吞喝完热粥,在桌上滚着鸡蛋破壳,咯吱咯吱的细碎裂声中,云曈似笑非笑地盯着许微竹。
“我剥好了。”许微竹真受不住她的眼神,用手里剥好的鸡蛋换来了她那个满身“粉身碎骨”鸡蛋。
云曈笑着,轻声道:“说我霸道,你也不遑多让嘛。”
几日前说的话,她还记着。
许微竹不由脸热,低头专心剥壳,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还装呢。
云曈好笑地瞥了一眼他红透的耳根,突然又起了心思,俯身靠近他耳,轻轻在那绯红的颜色上轻吹了一下。许微竹浑身一颤,猛地抬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声音微哑,“你做什么——”
后面的话被云曈全堵了回去,她依葫芦画瓢,照着他昨晚的样子亲他。
贴得很近,轻轻厮磨着,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但这一次,两人都是清醒的。
就这样吻了很久,后面不晓得是哪一步乱了,大抵是从云曈无意间含住了许微竹下唇时起的,他急促地喘了一声,原本轻柔相触的动作忽地变作了急不可耐的吮吸。
许微竹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云曈腰上,他怀抱着她,几乎是无法自控地将她往怀里压,再紧一些,再近一些。
彼此紧密到如同要融为一体,他越亲越急,一刻也不分开,到后面贪心地连呼吸的间隙也不留了。云曈喘不上气,热得有些头晕,觉得够了,已经很够了,于是轻轻推了他两下。
根本没用,只是让许微竹睁开了眼,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深暗不明,动作还是一点没停半点没轻,他一边盯着,一边逼近她。
云曈想,这若是打架,他这噼里啪啦像炸雷一样满是占有欲和压迫力的眼神简直就跟挑衅她似的。
她就受不了有人挑衅。
云曈也来力气了,一把勾住许微竹的脖颈往下压,亲嘴变打仗一样磕来碰去的。最后终于以云曈“不小心”咬到许微竹嘴唇为结束。
两人均喘着急气分开,云曈缓了片刻,对这个还捂着嘴装无辜的臭小子下了定论,“色鬼。”
何止色鬼,简直是色中饿鬼,嘴都要给他亲破皮了。
许微竹一动不动看着她,控诉似的哑声道:“你咬我。”
“咬得就是你。”云曈没好气道,“不听话就是讨咬。”
“可是……是你先亲我的。”
他这下竟还有些娇羞,眼神不好意思地躲开,“你那样亲我,我忍不住。”
原是她的问题了?
“你,”云曈哽了一下,可确实是她带的头,只得含糊地警告一句,“下次不许亲那么久了,嘴都要破了。”
一大早,刚用完早饭,两人就都闹个大红脸。
许微竹还在收拾,云曈也有些不好意思,出门都比平常早了些,离开时许微竹还叫住了她,“我的针灸已经结束了,今天我去接你。”
“嗯。”云曈应下,“在桥那里等我吧。”
走到桥下时,云曈还在边上坐了会。
桥对面就是幸月在青山城开的药房,每日取血也是在那。她今日出门早了,幸月大概还没过来。
初晨的太阳很舒服,温温热热地照在身上,云曈晒着晒着不自觉就待久了。
过了一会儿,边上投下一片阴影。云曈睁开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提着一篮子像草一样的东西坐到了她边上。
老人见她看过来,很高兴地拿了一束“草”过来给她——原来不是草,是像柳枝似枝叶细长的树枝条。
老人说话慢吞吞的,云曈也慢慢听明白了。
心里想着喜欢的人这枝条就会长出花。
云曈反正也不急,陪老人在这闲聊,只是话说了一圈,她手里的枝条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有枝条末尾吊着的铃铛一晃就响。
“你心中不信,觉得我是骗你的,还是心不够诚啊……”老人感叹着。
云曈偏不服,老人叫她想想心上人,她脑海中一个灵光闪现出来的就是红着脸的许微竹。
紧跟着出现的,就是早上他睁开眼看她的那一个眼神。
心里一抖,手上枝条都差点没拿稳,被她猛地拽紧带起一阵叮铃铃地响声。
这不能想了。
“哎!这不是开花了嘛!姑娘,我老婆子没骗你吧!”老人很高兴,指着云曈手里的树枝叫她去看。
云曈抬起来打量着,在枝叶末处找到了和小指一般大的小花苞,她很怀疑:“这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吗?”
“年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嘛!老婆子怎么会骗你嘛?!”老人急道,“这就是刚长出来的嘛,这花苞就和你刚开始喜欢一个人是一样的嘛,开始萌芽准备开花了嘛!”
“是是是,我当然信。”云曈估摸着幸月快到了,准备掏钱买下老人的树枝。
“早说过啦,只要开出花就不要钱的嘛!”老人推回去,态度很强硬,“这花一长出来,它就和你连在一起了,只要真心不变,这花永远都不会枯萎。”
云曈握着这束枝条过桥,枝条下的铃铛脆响,她晃着晃着过去了。
好奇怪的枝条,好奇怪的老人家。
今日的药做好,云曈与幸月闲聊了几句便替起那束树枝准备离开。
“阿云。”已走到门前,幸月又叫住了她。
云曈回头,有些不解。
幸月缓缓道:“仙君恢复得很好。”
“好事啊!”云曈毫不吝啬地露出笑容,真心道。
回眸过来的眼神透亮见底,幸月原本准备好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最后还是顺由其心开口:“你每次回去都带着笑,有谁在等你吗?”
云曈一愣,又笑道:“还能是谁呢?师姐你知道的。”
云曈慢悠悠地过桥,有些复杂的心绪在看见桥下不远处的高挑身影时悉数散去。
不过,他还没看见她。云曈眯了眯眼,发现他面前那个是她早上见过的老人家,他们应在说话,大约是早上云曈听过的那些,因为她看见老人家也递给许微竹一束青翠枝条。
她又往下走了几阶石阶,在还差四五步就迈下石桥的时候,那个老人家抬头看了她一眼,云曈心口莫名一震,很快便又见老人家低头说了什么,那道高挑身影转身看了过来。
恍如一个巨大的幻象,她从头到尾看在眼里,分明已清明至极,还是忍不住张大眼想再看清楚些。
在许微竹转身看见她后的下一刻,他怀中那束青翠欲滴的树枝瞬间如枯木逢春般迸发出惊人的春意,粉色的花朵开得太烈,一簇簇涌出,挤得那些青绿的枝叶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一个云曈也看不清的点缀绿点。
那束绿枝,眨眼便已化为花枝。
心里想着喜欢的人这枝条就会长出花。
这一刻,老人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清晰。
粉色的花瓣伴着风拂过她脸侧,她望着站在石桥下握着铃铛花枝的少年,铃铛晃啊晃,脆亮的声音和风声一起吹过去,而云曈在这时候……听见了自己心口咚的一声。
刹那间,似万千飞花猛撞向她,她于花影中恍然回神,眼中倒映着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心中如被敲响,一声一声,猛烈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