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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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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宴厅出来后,文竹扶着蔡盈往后头的小楼走,山里夜间的秋风吹在脸上,有几分冷冽。
平云别墅除了有高大的路灯,楼间到处都是明亮的彩灯,照亮了花园和各小楼之间的路,身后传来小宴厅觥筹交错的声音,有种太平盛世的热闹温馨。
文竹突然有些感慨:“如果不是这回来雾台山,我都不知道人生还能这么过日子。”
富足,平稳,享受生活,没有远虑,没有近忧,日日有酒有热闹。
她已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不敢脆弱,不敢退缩,唯有挣扎向上。
蔡盈穿着软底鞋,走得慢悠悠的,并没有顺着文竹的话说:“你以为里面的都是些什么人?人精中的人精,什么富贵平和的场面圆不下来。”
文竹忽然有些怯,不作声,她向来知道盈盈比自己厉害,一双眼睛看什么都入木三分。
“徐叔叔看着温文尔雅,是个人样,你以为他是一条温和的老狗?”蔡盈摇头,又带着三份敬重,“他是一匹真正的狼,杀人是要见血的。”
“我老爹常说,临港虽然富裕,我们蔡家的人走出去,人家也给两分面子,但真正的山头只有徐家这一座,让我们见到徐叔叔都恭敬些。”
回到小楼的客厅,蔡盈坐下,揉了揉发酸的小腿,“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好好的家不待,时不时要上山来拜见徐老太太。”
文竹还是沉默,这都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事情,尽管她有好奇心,却实在不好评论什么。
“成维云若在里面,也就只能站在边上倒倒酒。”蔡盈说着,抬眼望了文竹一眼。
说就说,提这个人干什么,嫌她的伤口不够大吗?文竹果然情绪上脸,皱了一下那管挺拔秀气的鼻子,不太高兴。
成维云,是文竹的前任男友,前一个月分手不到三天,他就无缝隙交了另外一个女朋友,大概是早有预谋,大概是为了报复她,但她没有深究。
“是我不好。”蔡盈拉着文竹的手,脸上有两分歉意。
成维云是蔡盈介绍给文竹的。
文竹忙摆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男人要分手,谁管得住,反正都不在一起了,由他去吧。”
说是这么说,可文竹心里也堵得慌,毕竟是相处了两年的恋人,总有些日子和时刻是难以忘记的。
成维云也许已经往前走了,但她是个念旧的人,恋爱谈久了,总是有感情的,内心的伤口也没那么容易愈合。
“我就是看你天天漂来漂去的,实在辛苦,想介绍个小开给你,结婚生子,就当上岸了。”蔡盈的确是好心。
今时今日,找个良人结婚仍不失为女子的一条出路。
文竹家庭不显,偏偏又生得美貌,也不是木头美人,太过富贵的人家不适合她,在有限的的选择里,不如找个有点家底的小富二代,至少不用每天为了三餐奔波,成维云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要上岸,倒不是非要结婚不可。”文竹轻轻地反驳。
蔡盈叹一口气,倒也赞同,摸摸自己的肚子,谁说不是呢?
两人聊天没个正经话题,陈年往事讲,眼前的鸡毛蒜皮也讲,说起两人从前做小模特的日子,蔡盈摸摸自己微鼓的肚子,再看看文竹纤细的腰肢,也不觉得自己选择结婚生子有什么遗憾的。
话说到半夜,这个叙旧大家都过瘾了。
蔡盈聊得哈欠起来,满眼泪,文竹也觉得腰酸,靠在软枕上闭着眼,却都舍不得离去。
快凌晨两点的时候,主楼那边传来一首闽南民歌,有人在敲鼓,有人在嬉笑,还有人在叫着喝酒,闹声持续了很久。
“午夜无伴守灯下,春风对面吹,十七八岁未出嫁,想着少年家,果然标志面肉白,谁家人子弟…想要郎君做尫婿,心里弹琵琶,意爱在心内,等待何时君来採,青春花当开…”
山间无事,酒也醉人,歌也醉人。
......
睡了不过三个多小时,第二天早晨六点多,文竹是痛经痛醒的,腹中绞痛比以往更猛烈,额头发烫,有些低烧,大概是昨天拍摄时衣服穿少,吹风吹狠了。
她没有叫醒跟随蔡盈一家来的保姆阿姨,自己披了件外套,随手把头发盘起来,白着一张脸下楼,捂着肚子,往小楼后头的厨房走去。
痛经和低烧的她急需要一碗热姜汤驱寒。
十月份,雾台山的山顶早晨还是一片黢黑,花草间笼罩着白雾,幸而平云别墅檐廊的灯每日都亮到早上七点多才熄。
文竹腹痛,头上冒冷汗,几乎是踮着脚摸到厨房去的,里面有灯亮着,却没有人在。
“得罪了,得罪了。”文竹嘴里喃喃,手却动了起来。
她毕竟只是个连带着的客人,担心主人家介意她的自作主张。
翻了一会儿抽屉,这才找出生姜和红糖,起锅烧热水,还丢了几颗红枣进去,一碗红糖姜水出锅,文竹一手抚着小腹,另一只手有些发抖把姜水倒出来,她一直克制饮食,怕是还有些低血糖。
洗了锅,她忙端着这碗来之不易的生姜红糖水到外头的小桌子上去喝,喝了小半碗,总算暖和了一些。
文竹腹中有暖意,心头还没松下来,一把冰冷的声音传到耳中:“我们家什么时候需要客人亲自下厨了?”
文竹低烧又有些头晕,猛地一回头,一阵眼冒金星,只见一个穿着西服背带裤的高大男子站在身后,似乎拿着手帕在擦手,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觉得那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阵生人勿进的气息,疏离且冷淡。
有另外一个惶恐的声音响起:“徐先生,是我们的疏忽。”
平云别墅徐家的厨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就是怕黄凤仪女士和客人们临时想吃点什么,厨房里必定是时刻都有人的。
徐汉森往日里来,也不会这么早起,他实则在倒时差,睡不着,就干脆下楼转了一会儿。
厨房的人见主人家早起,自然要殷勤伺候,挑他爱吃的端到他眼前,这时候厨房一般也没什么事,那两个轮班的便都到徐汉森面前刷脸熟去了,徐先生并不经常来山顶别墅。
谁知道六点钟不到就有客人亲自进厨房,还让徐先生看见了,要知道徐先生是最讲规矩,最要面子的。
也是他们倒霉,若是厨房里留守一个人就不用被抓个现行,偏偏两个都离岗了。
文竹听了这两句对话,才看到那个男子是徐汉森,于是扶着桌角站起来,脸色白得有些吓人,也有些不好意思,像被人抓了个现行:“徐叔叔早上好。”
“徐叔叔”手上的动作一顿,想问她,你是我哪门子的侄女?
徐汉森看了文竹苍白的脸一眼,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女倒是有一双好眼睛,黑白分明,十分动人,直看到人的心里去了,又转头对两个厨子说:“准备一些热食,别怠慢了客人。”说完便走开了。
文竹忙说感谢,没一会儿,在厨房的人劝说下,还是回客房去了,剩下的热食他们会派人送过去。
回到客房,文竹把行李箱打开,找到那出差盒应急的药,挑出最后一颗必理痛吞下,又盖好被子,安静地等它发汗。
八点半,闹钟准时响起,文竹伸手关掉,门口还有厨房送来的鸡汤和小米粥。
在山里做客人的日子真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惜今天就要回归现实了。
文竹不情不愿地闭着眼起来,身上都是黏黏的汗,摸了摸额头,烧是退了,肚子还在痛,只不像早上痛得那样厉害。
文竹用力地揉揉脸,清醒了,没事,痛经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洗漱照镜子的时候,她见自己脸上实在白得厉害,干脆画了个淡妆,口红上唇后,看起来总算精神了些。
文竹收拾好一大一小两只行李箱,头昏眼花,停下坐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看到经纪人春春姐给她发了几条微信,让她下午务必要到临港市区去见一个品牌商,千万不要迟到。
劳碌命,文竹捂着肚子站起来,开始把行李搬下楼。
蔡盈一家还是没起来。
文竹微信跟她道谢告辞,说等她“卸货”了再来看她。
平云别墅的客房小楼是三层楼梯房,旧式小楼,没有装电梯。
等文竹把两个行李箱搬到别墅门口时,已经累得头上直冒汗,山风一吹,又是一阵发抖,她赶紧把身上的薄外套裹紧,掏出手机看昨晚预约的车到哪里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昨晚好不容易预约成功的车,凌晨三点司机竟然取消了行程!
文竹喘着气,半个身子靠在行李箱上,气得想骂人,又后悔昨天傍晚没跟着摄影的车一起回市区,弄得现在要重新叫车。
从山下到山上还要等一个半小时,这可都是时间成本啊!
就在文竹一脸丧气地靠在行李箱上打电话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从一旁的车库驶出,路过她身边,一秒钟也没有停留。
待车开出五十米远的时候,徐汉森让老金把车停下,从后视镜看着那个一脸焦急不耐烦的“大侄女”,俏生生站在一边,心里有些好笑,这样的她,跟那日飘忽的飞天神女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去问问那位小姐是否需要帮忙?”徐汉森吩咐。
老金“啊”了一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想再确认一遍,又从后视镜内看到一脸平静的徐先生,按下内心的疑惑,解开安全带,往后头走去。
文竹坐在行李箱上,重新叫车,半天没有人接单,又忍不住给平台客服打了个投诉电话。
老金走到她面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文竹有些戒备地看了老金一眼,内心判断着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江湖儿女,对一切生人都须有警惕心。
老金好笑,指着不远处两地车牌的黑色轿车说:“我跟你一样,都是这平云别墅出来的。我们先生让我问问你是否需要帮忙。”
文竹疑惑:“你们先生是哪位?”
老金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把徐汉森的大名说出来,只含糊地说了句:“我们徐先生。”
姓徐?徐家的子弟?
文竹忽然想起早上那个冷漠的徐叔叔来,内心的戒备莫名松了一点,若是他家里人,那大概率不会是坏人。
“我要回市区,叫不到车。”文竹老实说了,把手机给老金看了一眼,手机上在转圈,还在持续叫车中。
老金觉得这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孩也是个奇葩,能上雾台山山顶的自然都有车,她倒好,上得山来下不去。
但是老金也没有自作主张,他又回到轿车旁,听了徐汉森的交代,过来对文竹说:“我们徐先生问您是否要搭个便车?”
这一回,老金的语气客气了许多。
文竹站起来,一脸惊讶,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运气。
老金帮文竹把两个行李箱一起放到后尾箱,又给她打开车门。
文竹对着老金感激地说了句谢谢,低头正要往车里坐进去时,却见徐汉森金刀大马地坐在里头,还穿着早上的白衬衫和背带西裤,一旁随手放着件黑色外套,耳朵塞着蓝牙耳机,手上的手机亮着,似乎在会议中。
徐汉森见人来了,也只是点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嗯”,像是在告诉手机那头的人自己在听。
文竹只好硬着头皮跨上车去,轻声叫了句:“徐叔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