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非鱼》肖烟肆起

4、彩云镇之行

　　林荫小道上，两个少年在前面走着，一人黑发如绸，衣袂飘飘，右手执着一柄折扇，悠悠扇风，另一人双手抱剑相交于胸前，只见那人微微侧头对另一人低语，“天尊，为甚把这小子也带上，等下他跑了怎么办？”季子瑜收起折扇，点点下巴，俯身，假意用扇子遮挡，“所以你要看紧点啊，”追风无语，偷偷瞄了一眼背着个小木箱跟在后面的沈慕城，心里实在是不懂怎么去趟集市还要带上这个小孩，还要防着他跑了。
　　一眨眼沈慕城来到火澜教已经两年了，还从未踏出火澜教一步，他在教内已经算活动自由，虽然因为寡言少语的原因还是有很多人不待见，尤其是追风，不过在季子瑜的庇护下，至少能安稳度日。季子瑜回想早上他提议让小孩跟着一块去集市逛逛，追风极力反对的情景，他如何不懂追风的考虑，若是沈慕城怀恨在心，定是时刻都想着逃跑，最后再找人回来报仇，所以既然要关，当然是关一辈子，关到已经丧失了仇恨的意志，丧失了报仇的勇气。可是季子瑜想要在自己下线前再争取一把，抱紧主角的大腿，说不定能救自己一命呢，所以季子瑜压根没把沈慕城当什么囚犯，反倒以礼相待，给予应有的尊敬，最好能取得信任，但这些是活在这个世界的应该说是活在火澜教里的追风所不能理解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季子瑜知道现在还没到沈慕城逃跑的情节啊，这就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
　　三人去的只是离火澜教最近的小镇，季子瑜熟门熟路的走到城北的馄饨铺子，叫上一碗馄饨便坐下来，追风叫沈慕城跟着自己，沈慕城回头看着季子瑜，季子瑜对他点点头，他才不情不愿的跟着追风走了。“你不用看了，我们采买完回去，天尊定然还在那里，他可爱吃这家的馄饨了！”待追风他们逛完回来，季子瑜果然还在吃着馄饨。在他面前已经垒着三个空碗了，他手里还吃着第四碗，看两人坐下，便对老板招呼，“老板再来两碗馄饨！”馄饨店老板高声应下，一会儿就端上两碗。这家馄饨确实不错，馄饨颗颗饱满，汤底鲜美，香气四溢，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中，实在是让人食指大动。
　　季子瑜端着碗把汤都喝完了，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瓷碗，用袖子随意地擦了擦嘴角，眼睛瞄到沈慕城碗里的一个大馄饨，不自觉又咽了咽口水，抬手喝了口茶，但这个小动作还是给沈慕城看到了，他便把碗往前推了推，季子瑜忙摆手，“我吃不下了，哎，可惜我就一个胃，下次再来吃可不知道啥时候了。”季子瑜以前就爱吃馄饨，来到这之后，虽然尝过几家，但还是数这家做的精致，但他身为火澜教天尊，怎可经常跑到街市上吃馄饨，何况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已经要开始学习教内事务了，再想偷闲下来一品美味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坐在对面的沈慕城把季子瑜的失望尽收眼底，放慢了吃馄饨的动作，每一口都咬开馄饨，看看里面有什么材料，仔仔细细地品味其中的味道，吃完后再跑到老板旁边观摩，老板以为是小孩瞧着有趣，倒是也不在意。季子瑜在翻看采买清单及货物，火澜教虽然狂妄，但是对待朝廷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平常事物教内管辖区域有的则征收为主，而有一个东西必须要去比较大的镇子才能采买，而且这东西还是朝廷管辖范围，那就是盐。
　　季子瑜接触教中事务后才发现，虽说火澜教过着土匪般的生活，但教内支出花销，都有相应的人员监理，算是一个完整的财务结构，不然账目混乱，确实维持不了多久教内运作。季子瑜还提出了支出收入都需三人以上审核监督，立刻就达到一定的监督效果，并且季子瑜最近都会下山亲自核对市场货物价格，方便账目清晰，价格合理，规划预算，但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之前中饱私囊的人。自从上次尝过馄饨的美味之后，追风只要出门，沈慕城便跟着去，回来的时候也总能给季子瑜带上一碗馄饨。季子瑜乐的不出门就能吃好吃的，不过泡久了的馄饨确实不如新鲜的好吃，但有的吃季子瑜便心满意足了。
　　今日可不是嬉笑的日子，季子瑜要去参加一场白事。彩云镇是火澜教管辖区域内的一个小镇，那里的管事叫张暨礼，功夫不高，但文采管事能力都不错，所以就安排去了彩云镇作为火澜教的监督使，承担管辖及汇报工作，他底下还有个副使，叫邓祥，也是一把好手。近日收到书信，说是张暨礼急病去世，请教主观礼，顺便安排一下新管事。教主自然没空去，这事便落到了季子瑜头上，季子瑜不懂丧事的礼数，因此这次带了长生，长生小时候是书香世家，从小读书识字，思维敏捷，年纪轻轻便被收上来与季子瑜伴读，虽然能力卓越，但内力不高，因此季子瑜甚少带他出门，不过这次事出突然，长生行事有度，若是季子瑜有什么地方出错，也好有长生挽救现场。
　　彩云镇离火澜教有一段路程，幸好季子瑜学了一段时间骑术，还能勉强应付，季子瑜带着长生和沈慕城在彩云镇稍稍打听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张府。看着门口的大白灯笼，季子瑜整了整衣衫，这才踏入，门口打开，一眼便可看见前厅大堂四周挂着白色的丧幡，正中间放着一副棺材，棺材前点着香火，一个穿着白色孝服的女人跪在棺材前哭泣，长生在季子瑜耳边低语，“这应该是张暨礼的夫人，吴氏。”季子瑜点点头，未及上前，一直站在吴氏旁边的灰色衣服的年轻男子在看到季子瑜的时候就走上前来，先鞠了一躬，“拜见天尊，一路风尘，辛苦辛苦。”季子瑜摆摆手，回了一礼，“阁下一定是邓副使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丧事安排如何，若有需要尽管上报，以后彩云镇的事务还需劳烦邓副使多担待些。”
　　按理说，如果管事去世或因事无法管理事务，一般情况下都是由副使顶上，因为副使一直跟着管事帮忙，因此事情交接更为简单，所以季子瑜的话也是说明了接下来的管事位置是由你邓祥担任了。因此邓祥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不少，“我给张管事上支香吧。”季子瑜甭管是什么身份，死者为大，理应上香，邓祥连忙引见，“丧事安排妥当，我已为张管事找了个风水宝地，等丧事一过，即刻入土为安。”邓祥引季子瑜到堂前，递上三支香，看着季子瑜祭拜完毕，则引见他到妇人面前，“嫂子，这位是火澜教天尊，特前来祭拜张管事。”妇人神情虽然哀泣却有些慌张，季子瑜心里奇怪，“夫人节哀顺变，这里有些银两，还望夫人早日远离悲痛，好好过日子。”随后长生递上一袋银钱，夫人连声感谢，伸手接过。
　　三人上香完毕，季子瑜向邓祥问了些镇上事务，并把火澜令交给了他，之后彩云镇便由邓祥管理，待季子瑜几人准备离开时，吴氏却突然往前一扑，跪倒在季子瑜面前，“天尊救命！我家夫君并不是急病而死，还望天尊为夫君做主！”说着还磕起了响头，季子瑜连忙扶她起来，“夫人你这是何意 ？张管事死因不是急病，那是有什么隐情？”季子瑜还想细问，邓祥却先他一步把吴氏扶起来，不动声色的拉到了身后，吴氏撤开邓祥的拉扯，急道：“恳请天尊查明真相，夫君身体向来安康，年纪不过四十出头，何至于急病而死。”话说邓祥上报的信息中，确实是说张暨礼急病而死，却没有说到底是什么病，季子瑜斟酌一番，邓祥急忙应道，“天尊不可听信妇人之见，张管事急病而死，事出突然，夫人悲痛万分，接受不了夫君去世的消息，才多加猜测。”季子瑜走近，“张管事急病而死，敢问是什么急病，又是有什么症状？”邓祥一时语塞，随口回道，“好像是胸痛，下人进去时张管事已经倒地不起了，这，这从何说起呢？”胸痛？也就是很可能是心肌梗塞，但张管事身体强健，如若如此严重的病情，前期不可能没有任何发现，要是要查清，怕是要……
　　“什么？！开棺？不行，万万不行啊天尊，这……尸体已经入棺，现在开棺也太不妥了，对死者可是大不敬啊！”季子瑜向吴氏作揖，“要想查清真相，只能开棺，还望夫人海涵。”吴氏倒是没有抗拒，退至棺木旁，“若是能还我夫君一个公道，妾身一定配合，想必夫君也是如此希望的。”季子瑜点头，沈慕城得令，行至棺木旁，伸手准备推开棺木，谁知棺木确是一震，根本打不开，抬眼一看，原来是邓祥在另一头单手用内力按住了棺木，他的眼神却不似之前那般的和善，变得凶狠异常，季子瑜之前不过是有些疑问，现在心里却有了答案，“邓副使，看来你是知道什么隐情吧。”邓祥手上没有卸力，口气却变得狂妄，“天尊，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皆大欢喜，若是挑明了闹得大家不愉快又何必。”“可惜我这人生来就不喜欢做独眼龙！”说着拍下沈慕城放在棺木上的手，一翻手腕，用内力翻起棺盖，棺盖被内力掀起，向对面飞去，邓祥立刻接住棺木往后退出五米，才勉强刹住脚步。
　　季子瑜赶紧向棺内看去，这一看，事情果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