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非鱼》肖烟肆起

46、瓦龙

　　季子瑜呆在追风的院子里已经有段时间了，除了穆夜偶尔会带着酒菜上门之外，季子瑜可以说是几乎要发霉了，追风派人守着不让季子瑜出门，当然，这点人自然拦不住他，只不过他现在在别人地盘上，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做错了什么或者得罪什么人会连累追风。秦老在滏阳有自己的医庐，基本上就是住在医庐里，他还收了几个小学徒，有时候会跟着来追风的院子里熬药，看着火澜教的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过的也算幸福，季子瑜也算是放下心来，他看着天上的白云，长生，你看到了吗，这是你护下的族人，他们安好，你可以放心了。
　　季子瑜把木架上的药材随意翻动了一下，以便于更好的晒干，现在天气开始转热，太阳可是十分充足，看着一院子的药材，秦老真把追风的院子当自己家的院子啊。突然听到门口那边有点喧哗，也没在意，想着房间里好像有好几本长虫的书要不要拿出来晒晒，追风这孩子从小就不爱看书，季子瑜摇了摇头，这习惯怎么就养不成呢，门口的喧哗声依旧不停，季子瑜想了想还是偷偷溜出去看。
　　两个侍卫拦在了门口，“将军！您莫要让我们难做啊！”执意要进来的那人身形高大，声若洪钟，“废话少说，把那人交出来！”季子瑜心想这人找谁啊，谁知道自己刚探个头出来就被指着鼻子，“你就是追风带回来的那小子？！”追风带回来的？那好像真的是自己，“您是？”那人却没有回答，劈头盖脸的就双手握拳抡了下来，本来那人就高季子瑜几头，季子瑜一直是仰着头看他，谁知他突然动作，季子瑜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如锤子般的拳头已经即将砸到季子瑜眼前，季子瑜立刻垫脚后退，拳风堪堪擦过鼻尖，凉飕飕的，季子瑜摸了摸鼻子，好险，差点鼻子没了！“将军！这里是追风大人府邸，还请您不要乱来！”旁边的人阻拦道，可那人压根没听，直接朝着季子瑜跑了过来。
　　此人身形异常高大，季子瑜目测可能接近两米，身材壮实，这跑起来感觉地板都在震动，但这也有缺点，季子瑜能清楚看到他出拳的方向和力度，在下一次出拳的同时，季子瑜准备肘击他的右手，可是没想到，季子瑜击打的时候竟仿佛是打在了石板上，季子瑜不由吃痛，这人是石头做的吧，太硬了，他顺势攀着粗壮的手臂飞身转了一圈，跳到了后面的围墙边，“快！快去通知大人！”那人紧随其后，不断出拳，在即将又一次被砸脸的时候，季子瑜借助旁边的石头一个空翻翻过了围墙，落下来的时候季子瑜也没想到是这样出的府门，身后是石头掉落的声音，季子瑜回头，半臂厚的围墙居然生生被砸出了一个洞，透过洞口刚好能看见那人骨骼分明的正脸，眼神异常凶残，季子瑜看到他伸展着双臂，正准备捶墙，季子瑜立刻后退，招呼街上的人纷纷退开，还好追风这房子不是在闹市，这街上也只有寥寥数人在走动。一声巨响，围墙砖石哗啦哗啦掉落，季子瑜一个空翻落在了邻屋的房顶，单膝跪着看向这烟尘滚滚的地方，巨大的身形从烟尘中出现，他一个大跨步跨过砖石走了出来，丝毫不受烟尘的影响，正四处找寻着季子瑜的身影。
　　季子瑜看准时机，一记手刀准备直接砍向他的脖颈，但是就在要贴近目标之际，季子瑜就被单手拎着甩了出去，季子瑜单膝跪在地上，一记扫堂腿直击那人的小腿肚，季子瑜吃痛，连连后退，摸着自己的小腿，疼的龇牙咧嘴，这人是没软肋了吗，全身上下都是石头，攻击哪里受伤的都是自己，“将军这是何意？我是何时得罪了将军，还请将军明说。”季子瑜站了起来，这死也要死的明白啊，那人却不领情，“少说废话！”说着又奔了过来，只能一试了，季子瑜一个空翻到了那人身后，凝内力于双指，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直戳了其膝盖窝的几个穴位，随即立刻后退，那人停止了动作，季子瑜也在观察着，突然那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季子瑜没听出来，说不定是句方言，随即那人便单膝跪了下来，看上去很是不服气，一拳捶在了地板上，地砖碎了几个，“从后偷袭，真是小人。”这句季子瑜听懂了，他走了出来，“以大欺小，真是小人。”那人听了气的牙痒痒，“将军不分青红皂白就直取我性命，怎么，我还得乖乖坐着等你拿吗？”季子瑜也是很久没有舒展筋骨，“要不是大王仁慈，你早就……”，“符生住手！”追风跑了过来，季子瑜抬头，穆夜骑着一匹黑马从远处飞奔过来，屹明心紧随其后，穆夜下马立刻过来，“符生可有受伤？”季子瑜演戏演到底，“在下没事，大王不必担心，只是这人……”，屹明心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瓦龙，你怎么这般冲动？！”瓦龙？是渊国的大将军？
　　季子瑜看穆夜似乎有些担心，便说道，“放心，只是这几日脚会有点麻，过几天就好了。”穆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还不下去领罚。”瓦龙刚刚的嚣张气焰全无，乖乖地答了声是便由着士兵扶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开，追风在后面大喊，“瓦龙我这围墙的修缮你可得负责！”瓦龙随口应道，“知道啦！”屹明心走了过来，“还希望符生不要怪罪瓦龙，他就是听说大王要封你校尉一职，略有不忿罢了。”校尉？季子瑜看向穆夜，穆夜点点头，“我们进去说。”季子瑜心下明白，瓦龙此次恐怕是故意来试探自己是否忘记了武功，不然按追风的性子，何止是赔偿围墙这么简单。
　　几人进了院子，追风看着倒塌的围墙挠头，“瓦龙这手劲就不能收收。”穆夜敛下眉目，“放心，修缮费用本王自当替瓦龙赔偿。”追风忙摆手，“大王言重了。”季子瑜抱手，“一人做事一人当，大王不必如此。”说着转身走去客厅，听穆夜的意思，破坏围墙需要赔偿，但是瓦龙要自己的命却没有怪罪，果然身在他乡，就没人替自己做主啊，要是沈慕城在的话，定然不会让他安稳走出这个院子，唉，莫名开始想沈慕城了。几人坐了下来，追风开始沏茶，穆夜打开了话头，“符生你伤好了不少，渊国此时也正需要人好好操练军队，我寻思着你正好可以上任。”什么？！这不是让自己训练军队攻打刑国吗，太绝了，季子瑜在心里鼓掌，“草民惶恐，草民对带兵打仗一事是一窍不通啊，恐怕帮不上什么忙。”穆夜拍了拍季子瑜的肩膀，“你的学识我自是了解，你就不要推辞了，不过你刚回渊国，还不熟识，这一段日子你就跟着追风四处转转，也好换换心情。”这是可以出门了？！季子瑜以为要软禁挺长一段时间，没想到，“臣遵命。”季子瑜应的爽快倒是让穆夜有些吃惊，追风举起茶杯，“那便以茶代酒，恭喜符生大人了！”追风看着是真的高兴，季子瑜微笑着端起茶杯和他轻轻碰杯，季子瑜是万万想不到，就在几个月前，他们还是仇人相见，而此刻居然一起喝茶聊天。
　　得到穆夜的应允之后，季子瑜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滏阳转转了，其实滏阳与临音相差不大，只是没有临音繁华盛景，按理说，渊国与刑国实力相当，滏阳既是渊国的国都，不应该如此普通才是，许是每个国家的习俗不同。季子瑜看街边的小摊多是面食，烧饼看着不错，不过此时的季子瑜不能像在临音一样，随手就有银子，又没有沈慕城跟在后面付钱，一时之间，居然不能零食自由。滏阳附近就有军营，历经多次败仗，将士士气有些低迷，追风带着他前去视察，说是视察，其实也只是走个过场，毕竟穆夜也不会真的让季子瑜掌握大权，何况还有许多人盯着他的动静。
　　军营里四处响起士兵们的练武呐喊声，季子瑜看了看头顶上的大太阳，心下佩服，正路过射箭场，忽然感觉有东西急速靠近，季子瑜侧头用手接过一看，竟然是一柄弯月大弓，瓦龙骑着马从后面窜了出来，在季子瑜身前站定，马抖了抖脸，“比一场！”季子瑜顿时觉得手上的弓烫手，瓦龙看他没反应，试图用激将法，“怎么，怕输？”周围的人开始好奇，纷纷看向这边，追风有些生气，“瓦龙，你有完没完，这里是军营，你不要惹出事端。”瓦龙调转马头，“大王不是封了你做校尉吗，怎么，没点能耐，还做什么校尉？”季子瑜把弓箭端正地递了过去，“我认输。”瓦龙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我说你有什么能耐呢，认输第一名是吧！”有些将士也开始嬉笑，季子瑜把弓箭扔了回去，背着手，“我本就不擅长弓箭，传闻将军善于骑射，百发百中无虚弦，既然一开始就知道赢不了，又何必比。”换句话说，就是你用自己长处跟人家比短处，根本就是胜之不武，瓦龙还不算愚笨，倒也听了出来，“那你说比什么，比你擅长的！”季子瑜这回反倒是难住了，自己擅长的，吃算吗？
　　剑术与沈慕城相比自然不算上乘，近身也不是特别有力量，轻功那自然是比不上追风的，正在他纠结之际，一道声音把他救下，“不许胡闹！”穆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瓦龙立刻下马行礼，“瓦龙，我说过，符生日后就是渊国的一份子，你若再找他的麻烦，我定不轻饶。”瓦龙不情不愿，穆夜却是一脸温柔，“符生，你今日看了军营可有何发现？”看上去是认真地指教，季子瑜回想了下，“将士们的盔甲多重？”瓦龙十分骄傲，“步人甲由一千九百枚甲叶组成，重量重达三十五公斤，几乎能达到刀枪不入！”符生皱眉，“骑兵也是如此？”瓦龙抱拳，“自然，骑兵虽不是近战，但也要冲锋陷阵，不能厚此薄彼。”季子瑜点点头，“盔甲如此之重，难怪将士们使起武器动作缓慢，甚至有些滞缓。”瓦龙一脸惊恐，“你休要胡说，我这都是为了保护将士们！大王！”穆夜似乎也是陷入了思虑，“符生言之有理，将士们出征本就日行百里，再加上这一身……”，“瓦龙将军本意是好的，我也希望出征的每一个将士都能平安回家，但战场上瞬息万变，还需要适时调整，骑兵本就在马上，若是盔甲太重，马匹也会受累，若是能改成铁甲加皮甲组合，定能轻松不少。”
　　“瓦龙，可曾听见了？”穆夜看着季子瑜微微一笑，季子瑜看不懂其中的意味，瓦龙头一次低眉顺眼，看了一眼季子瑜，“属下明白。”穆夜带着季子瑜和追风离开，“符生啊符生，若是早日遇见你，何至于……”，符生突然后悔自己说的话，此时一时嘴快，万一给刑国带来灾难，自己岂不是成了罪人？！“大王，我本就不熟识军中事物，今日不过是歪打正着，若是真正上了战场，还不知会如何？大王还请三思而后行。”穆夜仿佛听懂了季子瑜的意思，“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本王也不想开战。”三人背着夕阳慢慢地走，季子瑜偷偷侧过脸看向穆夜，只见他的目光看着天边的晚霞，眼神黯淡，意味不明，藏在阴影里，不知道为什么，季子瑜觉得他此刻的身影很是孤寂，就算身边站着许多人，却让季子瑜觉得他依旧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