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非鱼》肖烟肆起

50、买粮

　　冷风猎猎，城墙上的旌旗哗哗作响，站在北城门城墙上的季子瑜紧了紧衣襟，看着城外的流民蜷缩着住在用干草木头搭起的大棚里，眺望远方，北方的流民不断增多，顿时心底感到丝丝凉意，突然肩上多了一件披风，“这么大风还站在城墙上，也不怕冻着。”渊王从身后走了出来，也看着流民的方向，“这情况持续多久了？”季子瑜问出了心底的问题，渊王想了想，“两年前就开始了，近几年北方持续干旱，渊国还算国力强盛，还撑得住，可是临近许多小国国库空虚，早已到了饥荒的程度，这两年越来越多的流民转而投入渊国，一开始渊国还撑得住，后来也是力不从心，只能让他们在城外驻扎了。”季子瑜敛了表情，果然穆夜其实不是好战之人，这完全是被逼的迫不得已，季子瑜还想着渊国为何会派堂堂渊王潜伏刑国，那是因为他们根本粮草不足，攻打刑国必须速战速决，若是能够里应外合，才能事半功倍。
　　“为何不与刑国商量？”其实也不一定只有战争一条路啊，刑国地大物博，说不定愿意帮忙呢，渊王叹了口气，“你当我们不想？”他背起手，悠悠说道，“当年刑王与我叔父已经是死对头，渊刑交恶已是多年，叔父临走前还嘱咐我，万不可向刑国示弱。”季子瑜皱眉不解，“这面子重要还是人命重要？”渊王瞳孔微颤，久久未说话。季子瑜想起他在水云国都可以下跪救自己，可到了刑国，却十分抗拒，算了，自己也不能强人所难，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罢了，臣也只是觉得流民可怜罢了，我知道大王已经尽力，是臣有些堵心罢了。”渊王转头看着季子瑜，他比在刑国的时候瘦削了许多，脸部轮廓愈发清俊，显得眉眼更加深邃，有时候觉得他像是在看着一个别人看不到的远方，大风卷起他的乌发迎风飘扬，无端端的，觉得他透着一丝丝的悲伤。渊王突然抓起季子瑜的手就往城墙下跑，季子瑜疑惑，“大王，我们这是去哪？”渊王回答，“跟着我便是。”说着也不顾对方什么反应，二人共骑一匹黑马就朝城外飞奔出去。
　　季子瑜压根不敢乱动，虽说是被渊王护在了怀里，但是这黑马跑起来比别的马要恐怖，速度很快，力量很强，跑起来像疯马，惊地季子瑜感觉心脏都要跑出来了。速度渐渐放缓，季子瑜才敢抬起头来看看周围，天色已经开始变黑，周围没有灯火，应该是到了郊外，周围都是树木灌木，渊王一个翻身下马，却把季子瑜留在马上，自己去牵了马绳，这回速度是完全慢了下来，黑马十分悠闲的在散步，但还能感觉到它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季子瑜试探性地替它捋了捋毛发，平缓它的呼吸，只见它仰起头，重重地呼吸一声，吓得季子瑜赶紧收了手，渊王回头看了看，轻声说，“看来黑风挺喜欢你。”季子瑜大惊，您是从哪里看出来它喜欢的，不要造谣啊。渊王似乎看懂了他的疑惑，“黑风是大漠里的野马，当年是我带它回来的，除了我，它不会让其他人上马。”这不是您刚刚强迫性的带上马的吗，黑风也没同意啊，不过这马还认主，有灵性，季子瑜想起希姆公主的阿蒙了，当时也想要一匹认主的马，可威风。
　　看着路线，似乎在上山，转来转去，居然出现了一片大湖。季子瑜睁大了眼睛，这片湖藏在山野之间，周围还有大片的芦苇，芦苇的尖已经泛黄，皎洁的月光映在湖上，偶尔还能看到鱼惊起的波纹摇晃着月亮，黑风停了下来，渊王把绳子拴在了就近的树上，季子瑜跳下马，轻轻抱了抱黑风，见它没反对，还用脸蹭了蹭，渊王拉起季子瑜的手腕，走近湖边，弯腰在地上捡了块石头，“看好了。”突然他把石头朝湖边的芦苇丛扔了过去，瞬间惊起了一大片萤火虫，就好像一颗星星突然碎裂成无数星辰，飘散在天空中，仿佛漫天星光，应接不暇。
　　季子瑜与渊王二人直接坐在草地上，季子瑜顺势躺下，躺下之后才发现，这里的天空好像很近，星星布满了整个天空，让自己感觉仿佛置身于银河之中，渊王也躺了下来，“我心里堵的慌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季子瑜愣了一下，诚心感谢，“多谢大王体恤，臣心情好多了。”渊王转过头，“符生，我说过，你可以叫我穆夜。”季子瑜沉默，穆夜这个名字会让他想起在刑国的一切，那他可能便不会对他这般友好，“臣不可逾矩，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该说臣不懂尊卑了。”两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星河流动，万物俱籁，感觉什么凡尘琐事都被黑暗所阻挡。
　　“今日瓦龙还与我说，要给你赐个宅子，毕竟有官衔，不能老是窝在追风的府上。”渊王突然说道，嘴角还带着笑意，瓦龙？那个呆子还会给自己求宅子？“不劳瓦龙将军费心，我现在住的挺好的，住追风大人府上都被砸墙，我住自己府上岂不是要被踏平。”季子瑜仿佛看到眼前一片废墟的场景，渊王听出了季子瑜的挖苦，温柔地解释，“上次确实是有误会，此番你去水云国，瓦龙很是佩服，一直想找机会与你和好。”季子瑜眨眨眼，其实他知道瓦龙人比简单率直，爱恨全写脸上，若不是自己身份复杂，还真挺想与他做个朋友的。他叹了口气，“大王放心，我本就无意与他做对，不过我此刻住在追风府上甚是满意，不用为我再另外置间宅子，不必浪费。”
　　渊王也不再坚持，“符生，我……”，季子瑜侧头看向他，却跌入那装满星辰的眼眸里，糟糕，这剧情走向，有点危险，季子瑜立刻眨了眨眼打个哈欠，“这时间也不早了，再不回去追风一定不会给我留晚膳的。”他起身走到树旁解开了黑风的缰绳，牵着马往来路上走，走了几步没听到动静，季子瑜回头，渊王起身坐在草地上没动，低着头，落下的头发挡住了一大半的脸，黑暗中的他，仿佛瘦的只有一道影子。
　　渊国今年依旧大旱，农作物收获甚少，这一情况直接导致物价上涨，流民增多，让渊国的粮食压力变得前所未有的巨大，而且冬日将至，渊国到时也是自顾不暇。“这样下去不行，国库迟早有一天会搬空的。”追风抓破了脑袋，虽然滏阳情况尚可，但若不提前解决，滏阳迟早也陷入困境，“此番怕是不能再看天意了。”季子瑜说道，大旱属于天灾，天灾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因此这时候的人们大部分会放弃抵抗，季子瑜首先要摆正他们的态度，“那你有什么办法？”屹明心不耐烦地问道，季子瑜没理会他的态度，对渊王说，“臣建议大力发展畜牧业，额，就是近期不要宰杀羊群，羊毛可以御寒，羊奶可以做成奶皮，另外全部改种植耐旱的瓜果，少种喜水的蔬菜。”瓦龙一拍手，“马和牛也是一样的。”季子瑜赞赏地点点头，“到时候给流民分配土地，让他们也可以自耕自足。”屹明心皱眉，“可是我们瓜果类的种子库存也不多了，全部改种怕是不够。”这确实是个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季子瑜瞳孔一缩，“既然渊国没有，我们不妨去南边小国收购。”
　　“可是靠南的小国怕是不敢与我们通商，上次交战失利，他们怕得罪刑国，纷纷与我们划清了界限，此番怕是买不到。”屹明心存心打击人，季子瑜摸了摸下巴，下定决心，“既然附近买不到，那不如就去刑国。”“什么？！”其余人皆是震惊，追风更是惊讶，“你没事吧，去刑国自投罗网吗？”季子瑜转身走向地图，指着一个地方，“我们可以前去云外州借粮，不出所料，自然是被拒之门外，但云外州来来往往商人众多，我们寻个僻静处把衣服一换，分别混入各商队中，据我所知，云外州与刑国不管是纺织品还是粮食，都有长期的合作。”渊王走了过来，沿着地图看了一圈，“你要去覃州？”季子瑜点点头，实际上渊国离刑国最近的应该是沧台，但是沧台常年与渊国征战，守卫极其森严，反观覃州，虽离渊国较远，并且期间还经过云外州，常年安稳，刑国定然也不会想到渊国还会舍近求远，守卫应当会松懈，“我们混入几人，若是有人发现，就立即撤退，绝对不要暴露其他人，其余人待跟随商队成功混入覃州后，在进城后第一家客栈汇合。”
　　众人没有说话，追风皱眉，“此事靠谱吗？”季子瑜抱胸而立，“这叫灯下黑，我知道此举很冒险，但此时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此事由我领队，选几个自愿加入的人，若是事情败露，我们会一口咬定是渊国逃亡出来的，只是为了寻求粮食，届时你们也不用管我们。”渊王眉头深皱，“自然不可能不管，你放心，我会派几个得力的人随你去，银两随便拿，若是事情败露，本王大不了举兵围城。”季子瑜一惊，不由自主笑了出来，“大王切勿冲动，我自然是尽可能小心。”他转头看向屹明心，“我们只采买一些粮食和瓜果的种子，而且不宜过多，太大目标容易暴露。”屹明心点了点头，“我也去！”追风看着季子瑜，季子瑜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你之前不是说在刑国闹翻天，此刻不知道会不会有通缉画像在，虽然此事过去已久，但还是小心为妙。”
　　几人商议完毕，事情不容再缓，匆匆收拾一番，季子瑜就带着几人前往云外州，几人都比较面生，又比较擅长交际，十分顺利便潜入了不同的商队，通过商队持有的通关文书进入了覃州。覃州远处刑国边境，市集繁华，做的生意也甚是复杂，有许多的地下黑市，据季子瑜的了解，甚至还有人口贩卖，西域奇药的交易等，但此时不宜多事，季子瑜几人匆匆汇合，“你们两人分别去买五辆板车，你去买几匹快马，其余人分别订购一些土豆地瓜，还有一些种子，切记，找一些地摊、平民百姓购买，记住，我们是商人，该讲价就得讲，也不用太过分，做做样子就行，回来后这家客栈集合，我会定几间房，大家今晚就在这住下”，“是。”几人分开前去准备。
　　季子瑜进客栈定了三间房，坐在房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在抖，终于，终于又踏入刑国的地界了，离沈慕城又近了一步，跟他分开已经大半年过去了，此次行动，季子瑜自然是有私心的，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只带了几个人，这几人定然也拦不住他，等几人出城，他就偷偷溜回临音，虽然有些对不住追风他们，但是也没办法了，他实在是想再见见沈慕城，也不知道这大半年来他过的咋样，离了主角的日子真不踏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