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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杀与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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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景烛一吓,他怎么知道他是甄歌搁?明明已经易容成另一个人了!
年无获轻抬眼,眼神涣散不集中,“我知道你是卧底…...所有事,我会和你说,先救我…...唔!” 他又忍住喉中腥血,咽了下去。
君景烛眼神一凛,却又立即敛容,“夫人,属下一片赤诚丹心!怎会是卧底?!” 年无获一笑,“倒是我多心,谁让你易容?走,先带我回房。”
君景烛心里一阵敲击着算盘,最终抱起了他,年无获比他想像中的更轻,或许是没有脚吧,感觉十分脆弱似琉璃,又美又易碎。君景烛避开那些似人似鬼的东西,回到殷君房。年无获已经晕了过去,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君景烛叹了口气,开了门。他想把年无获放上床,可是——
君景烛喃喃着,“怎么这床那么烦人呢?” 真的烦人,因为床边四方围着木板,碍事。年无获受的大多是内伤,比外伤难处理。
卫三十二没跟回来……
君景烛伸手缓缓掐着了年无获的脖子,谁还知道他是卧底?目前看来年无获和卫三十二是绝对知道,他不信年无获所说的多心,怎么可能是多心?明显不正常…...杀?不杀?
如果年无获愿意保持表面的和平,那他不用直面危险,可以直接逃出赤鬼教,回玄仙山……
如果年无获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卧底,还告诉过其他人,君景烛就更杀不得他了,何况殷家两父子还活着……
君景烛脑子天人交战,最终放开手,揉了揉额角,打算去找药十四。“唔!” 年无获忽然清醒,要吐出瘀血时又下意识咽了回去,他向后倒去。
君景烛走向他,查看了一下,“夫人,要吐出淤血比较好。” 年无获抬了抬手,“上床......” 君景烛一愣,“什么?” “你上来。” 君景烛忍了忍,还是上了床,他随时警惕着。
年无获靠在君景烛的肩膀,君景烛猛地一僵,却听他虚弱道:“借我靠一会......”年无获左手指尖轻闪银丝随即一闪而失,只见卫八十走了过来。 “卫八十?” 年无获忽然重打胸口一拳,猛地吐出一口血在黑色手绢上,抹了抹嘴角的血,周围忽然传来兽类低吼,年无获直接快速地将带血的手绢塞入卫八十的手中,卫八十拳头一握,瞬间粉碎了那手绢,而那危险的低吼才停止。
君景烛鸡皮疙瘩都起了,什么情况?什么东西?他不是很明白。
年无获这才笑了笑,躺回床上,他才盯见君景烛的脸,“哎?”他伸手要去摸他的脸。君景烛一避,这年无获怎么那么爱动手动脚的?他一本正经扯谎道:“哦,这才是我真正面貌。” 才不是,这是另一个易容出的脸皮罢了。
“怎么办?”年无获笑了笑,“我想道破了。” 君景烛还没明白,年无获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下他的脸皮。
“欢迎俊美的玄仙山二公子莅临腌臜的赤鬼教。”
君景烛惊骇,装不下了,他迅速掐紧了年无获的脖子,按倒在床沿,发出哐地一声响,血红的眸子瞪着他,心里又是惧又是怒。
卫三十二还跪在地上。
“别掐死我,” 年无获想拨开他的手,“我是真心诚意想帮你的。” “你说什么?” 君景烛眯眼问。年无获还笑得出来,“哎哎哎,再掐就死了,哥哥,我身旁的亲信……哦,不止我身边三个死物,我的亲信们都知道你的身份......”
三个死物……?
君景烛因愤怒恐惧而表观得凶狠,就掐得越紧。年无获明明被君景烛掐着快断了气,却伸手抱住了君景烛,还拍了拍他的背,像在安抚他一样,“如果修仙界要对付赤鬼教,我知道的绝对比你们多得多。” 君景烛死死抿着了嘴。
“哥哥——玄仙山二公子君衡,你信我,我可以帮你......”
君景烛冷声问:“你有什么目的?” “我要修仙界击倒赤鬼教,可是殷霸天太厉害了,你们这些修仙界卧底什么都查不到,甚至命悬三尺处......” 年无获笑了笑,“我不想你们什么都查不到就回修仙界或是死去,我需要你们掌握我所知道的所有信息。” 年无获顿了顿,“原本想扔出一点信息让你们自我发现,可是殷霸天管得严,而且时日不多了......”
“我凭什么信你?”
“我为什么骗你?”
“若这是你所设下陷阱?”
“我为何如此?若是这样,我有必要让自己陷入……此等危脸?” 年无获垂眸望着君景烛掐他的手。“......” 最终君景烛松开手道:“好,你说说。”
年无获躺在床上,伸手从床上拿了个木雕人笑了笑,“要从哪里说起呢?” 君景烛想了想,“先从殷家父子吧。” 年无获轻轻道:“他们啊…...你听过彼岸花回魂术吗?”他伸手抱住了木雕人,望向君景烛。
“没,那是什么?”
“那是七十二秘宝之一,种下蕴藏能量的彼岸花,可续人之命,不好的是,如果彼岸花被毁,就会魂飞魄散,这个彼岸花回魂术只有殷家人才会。”
七十二秘宝散布在这修真界的各个地方,有百年基业的比如修仙界的玄仙山、风华楼,修魔界的赤鬼教、昆仑山都最多只有五六个,但其实有一个秘宝就是很了不得了,都可自成一派了。而据说若集合所有秘宝者能翻天覆地、掌控所有权力、能力非凡、控制天下时局。
年无获继续道:“而殷霸天那群人,其实他们都死了,”他勾了勾唇望向君景烛,用手指了指自己,“我杀的。” 君景烛怀疑自己听错了,望着年无获,注视许久他又忽然觉得有这种可能。
年无获叹口气,“可惜他们用了彼岸花回魂术,” 顿了顿,“可是我呢,又将他们困在了那里,可以说是互相牵制又可以说我还是被控制住......” 他顿了顿,“这赤鬼教有好多人是听命殷霸天的,比如子一、子八十六,但也有我的人......”
“你的人有谁?”
“你应该懂的,就是王石,阿婧......” 君景烛一挑眉,“阿婧?” “秦婧,药十四,”年无获顿了顿,“还有什么想知道?” 君景烛望着他,“你如何杀的殷霸天?” 年无获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微涩,“用药十的血。”
“嗯?”君景烛再次怀疑自己听错了。“对,你没听错,药十的血是剧毒,药九的血是活人白骨,当年原本殷霸天要药九放血给他的,可是…...药九自杀了。” 年无获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声音渐沉。
可惜君景烛没发现,“那你的血呢?” 年无获又恢复如常道:“让修为大增。” 君景烛点点头,“那殷云烈呢?我听说他是大婚时当众暴毙的。”
“他啊,在他的食物里放毒,日日夜夜如此,就死啦。” 年无获似乎将他人之死,说得漫不经心的,好似只是在和你说今天去捉蛐蛐和做了个小小的恶作剧。
君景烛一时沉默,他说得具体,不像谎言。年无获翻了个身,手肘支撑着床,勾了勾手指头,“哥哥。”
“何事?”君景烛凑了过去。年无获的嘴角上扬,扬起了个完美的弧度,“怕你不理我。” 君景烛不置可否。
“那哥哥会不会厌恶杀了那么多人的我啊?” 君景烛沉默许久才摇摇头,“不会。”
年无获终于笑了,如枯木逢春似的,“为什么呀?” 君景烛斟酌着,才道:“因为你所杀之人该死。” “唔…...那以后我又杀人呢?我做那‘该死’之事呢?”年无获顿了顿,“那哥哥会不会讨厌我啊?”
你觉得呢?
但君景烛还是道:“那也是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 他才不想招惹年无获,正说着,眼角却不经意落在了年无获的下半身,那个部位是空的。
年无获一眼看穿他所想,“不是天生,是被人推出去送死时丢的。” 他似乎说得轻松。 “谁啊?” 君景烛随意一问。
年无获垂目笑了笑,“卫三十,卫三十一和卫三十二,啊不,应该不是卫三十了,是卫八十。” “那不是……?”现在你的随从吗?
君景烛望向跪在门口的卫八十、卫三十一和卫三十二,对……三个死物…… 君景烛走向卫八十、卫三十一,探了探,没有鼻息,他又走向卫三十二,也没有鼻息…...
“你杀的?”君景烛回头望向年无获,床上传来轻轻的嗯一声。“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卧底?”
年无获勾了勾手指,“过来。” 君景烛走上前,望着年无获。年无获垂眸瞄了床上一眼。君景烛也跟着低头,看见许多木雕人,于是伸手拿了个木雕人,看了看,雕的很精细,似是活人一样。
“你雕的?”
“嗯。”
这是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身穿是粗糙麻衣,身材微胖,有点像那什么三姑六婆,于是看见了背面所雕之字,“林妇——豆腐西施……?”他望向年无获。
年无获一笑,坐起身在床上摸索一番,掏出两个木雕人,一男一女,递给了君景烛。君景烛伸手拿过,在昏黄烛光下看了看,忽是一惊千层浪,“我娘我师父?”他蓦地望向年无获,“你怎么知道他们的?”
女子身材曼妙,却身穿麻衣,不是君景烛记忆中的打扮,但那张面孔他是记得的,可女子的面容神情是温柔的,记忆中娘亲是不笑的,疏离感十足,可这个木雕刻有二字“温姨”,他的娘亲名唤宁靖温。男子亦穿麻衣,倒是和记忆中的一样,温文尔雅的,木雕刻有“温叔”二字,他的师父名唤花齐清。
年无获的嘴唇一弯,“你知道青篱村吗?” 君景烛仔细想了想,“是五年前被赤鬼教一举剿灭的那个青篱村吗?” 年无获笑了笑,“那是我的家。” 君景烛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年无获道:“我认识你父母——呸!认识你娘和师父,当然也认识你,在青篱村,你化名温衡,我见过你认识你,不过你应该不记得我了,我变化挺大的。”
五年前,君景烛曾经失忆过。不过那时宁靖温和他正带着花齐清去治脚,去了偏远的地方,极有可能年无获说的是真的。
“温姨脖子上有颗极小的朱砂痣,在这。” 年无获仰了头,用手指点了点脖子左侧,却露出大片君景烛掐过的青紫痕迹。
太故意了……
“你怎么知道?”
“我见到过啊。”
“怎么可能?那痣极小,要贴近才看得见。”君景烛有点质疑,毕竟他觉得这个世上应该只有宁家人、父亲还有他才知道。年无获道:“她抱过我啊。” 君景烛一噎,自他记事,宁靖温就没抱过他,“你当时几岁?抱你?” “十三哦。”
“......”君景烛敢怒不敢言,他皱眉思考、搜索记忆,随意地走向卫八十、卫三十一、卫三十二,他们仍就跪着在门口。
君景烛蹲下身,看着卫三十一的眼睛,双目无神…...年无获是将他制成了傀儡吗?可傀儡术不是只有以诡异,神出鬼殁的傀儡术出名的鬼隐幽,隐长寺才会的吗?传闻,她戮其仇人一家,此后消失于江湖之中……那年无获是怎么会的?青篱村…...年无获从前是住在那里吗?五年前被赤鬼教一举剿灭…...难道年无获就是在那时被捉进赤鬼教的?难怪年无获与殷霸天那么势不两立…...可能殷霸天与他有灭族之仇。
殷霸天真是造孽。
君景烛望向年无获,他想问问题,却不知如何称呼,“呃…...夫,夫人?” 年无获似乎是愣了愣,随而道:“别唤我夫人。”
君景烛问:“那你要我唤你什么呢?” 年无获歪头思了思,而后望向君景烛,狡黠一笑,“我喜欢别人唤我尧儿。”
君景烛望向他,“尧、尧儿?”听着很亲密,应该是他父母那么唤他的,因为他的父母也唤他衡儿。
年无获笑了笑,“你也可以唤我的名,反正我比你小。” 君景烛轻晃了眼,而后不禁地想难怪殷霸天总说年无获勾引殷云烈,合上你的嘴吧!
君景烛忍不住失笑,“我唤你庚尧就行是吧?” 年无获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话说……你是想剿灭赤鬼教的吗?是想杀了殷霸天吗?你不像是会加入修仙界的人。” 君景烛问。年无获点头,“对,我会选择合作,但是现在的修仙界不懂我是谁,我总要有了价值才谈合作。”
“那——这是傀儡术吗?”君景烛指了指那仨。年无获点了头,“我是鬼隐幽后嗣。”
君景烛震惊,鬼隐幽隐长寺已经近三百年不知踪迹,如今却又跑出个鬼隐幽后裔,还被鬼嗔痴殷长河后代娶了……
君景烛忽然想起他在三弟君景思书柜上看过一本书上头所写,“隐者出世,唯大世之乱时。” 鬼隐幽隐氏的后裔百年寻不着......莫名的这一句所在,这定然是有理的。君景烛也没多问了,转而道:“我是卧底的事……只有你、药十四和王石知道?”
年无获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秘密,不可说不可说啊......” 他随即一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啊呀了一声,“景烛哥哥。”
“怎么了?” “夜深了,你要回去了……”年无获望向君景烛,“还是景烛哥要和我睡?”
君景烛哭笑不得,对于年无获,他处于相信与不相信之间,虽然他娘亲和师父的事多少让他对年无获更是松懈了些,但还是不敢妄为,于是他摆了摆手,“好啦,我也该回去了。” 君景烛径直起身要离开。
“我厌恶极了殷云烈,亲密接触什么的只是骗他的,”年无获忽然道,他扯了君景烛的衣袖,“不过我喜欢你这种类型,我就追你了呗。”他扯过君景烛的手,“你是断袖吗?”
君景烛抽出手,“我有未婚妻了。”
“未婚嘛!成婚了我也不介意做你小妾。”
君景烛无语又无奈,有些失笑,“我要走了。”
年无获想了许久,磨磨蹭蹭,才不舍地点点头,嗯了一声,望着走向门口的君景烛,“景烛哥明天见!”
君景烛微笑点头,续而离去。年无获望着君景烛的背影,直到全部消失,“……你倒是没变。”年无获笑了笑,却十分落寞。
要不是君景烛主动与前卫三十争战,凑到他身边这几天的相处,也许他还没太敢跟这一别五年的故人摊牌。毕竟他自己都变了,他怎么不怕君景烛变了?幸好……
君景烛去了茅房与甄帝荻集合,说出所有事。甄帝荻愣了愣,“这个有点……”他捏了捏人中,“我必须要消化一下。” 边闻那醉人的屎尿味边消化。
“不过我们不能全信罢,要去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