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之下》芝苓

3、第三章

　　“您怎么能……”
　　诺顿正好站在不远处，听见了莱昂少爷毫不掩饰的来意。
　　他的目光在夫人苍白的脸颊滑过，又对上年轻哨兵透着笑意却狠戾的眼神，磕磕绊绊说出劝阻的话。

　　上将刚去世，就算一个家族里弟弟继承哥哥的向导是常有的事，也不应该在葬礼上如此直白。
　　副官偏头，果真看见夫人的脸色又白了一点。

　　“我能。”
　　面对已故哥哥的下属，莱昂没什么温和的心思，扯了扯唇角，微笑着警告他：“我当然可以。”
　　他稍稍转头，诺顿就被骇人的精神力威压镇得往后一个踉跄。

　　是啊，眼前这位不仅是合法继承人，还是联邦新一代罕见的优秀哨兵。
　　莱昂当然可以继承庄园的一切。
　　包括，他已故哥哥的遗孀。

　　诺顿来之前收到讯息，霍戈上将的弟弟，莱昂·卡利斯托即将入住庄园。
　　他是老卡利斯托与二婚妻子所生，从小养在母亲身边，十二岁入伍，同样是一名优秀的S级哨兵。

　　莱昂的履历甚至比霍戈更加优秀，他曾经进入星盗组织卧底，隐姓埋名，协助联邦将星盗一网打尽。
　　半个月前，霍戈上将在陨星战役不幸逝世，也是莱昂力排众议，拿到了战役的指挥权，以绝对的优势获胜。

　　莱昂入住卡利斯托庄园是合情合理的。
　　他比哥哥的遗孀权限更高，拥有整个卡利斯托家族遗产的处置权。

　　另外……
　　诺顿想到白塔的铁律，眼底浮现担忧。

　　联邦并没有给予向导独身的权利，失去哨兵之后向导连私人财产都会被冻结，只有白塔的救助。在他们找到下一个哨兵之前，必须寸步不离地呆在白塔。
　　换句话说，只要莱昂愿意，哥哥的遗孀在法律上是完全属于他的。
　　明烛会成为一个被丈夫弟弟继承的向导。

　　诺顿克制不住目光。
　　“请注意言辞，”视线中心的黑发美人一字一顿：“莱昂先生，我是您哥哥的伴侣。”
　　他的脸颊苍白，唇瓣也失了血色。头顶上固定的白纱微微颤抖，像濒死时抖动翅膀的蝴蝶。

　　“我会离开这里。”
　　即将落入他人掌心的蝴蝶翕动着翅膀，奋力想要逃离。
　　明烛的目光掠过和霍尔生活过六年的庄园，没有看莱昂：“我不会留在这座庄园，也不会带走任何东西，葬礼结束我就会离开。”

　　光斑一晃一晃，水晶吊灯折射出刺目的金色光辉，把灵堂照得一览无余。不管是墙壁上微笑着的的画像，还是神态各异的几人。
　　明烛的语气平静极了。
　　明明神色凄哀，却要作出一副从容冷静的模样，不肯让觊觎者看出半分软弱。

　　莱昂忽然笑了一下。
　　他的唇形天生很薄，弧度冷漠。就算是在笑，也生不出暖意。
　　往上去，是流畅锋利的面部线条，刀凿斧刻，深邃沉郁。眼睛近乎黄金的颜色，发色炽烈到像在燃烧。紧盯着别人的时候，总让人有种被野兽瞄准的不寒而栗。

　　莱昂盯着面前漂亮荏弱的向导，目光散漫地落在那双湿润的黑眼睛上。
　　密而长的睫毛湿透，眼角微红，不难看出这双漂亮剔透的眼睛是如何被泪水浸染的。
　　在夜以继日的悲伤中，在对丈夫的怀念中。
　　真可怜啊。

　　“您似乎还没有看见哥哥的遗嘱，”莱昂开口，如同对罪犯下达死亡审判的法官：“他在遗嘱里请求我照顾您。”
　　红发金眼的年轻男人微笑，不顾可怜猎物惊诧的目光。
　　“我来这里，是来继承您的。”

　　明烛顿时瞪大眼睛。
　　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莱昂说的话。
　　霍尔——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遗嘱？
　　他往后退了两步，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嗫嚅着。

　　和霍尔有着相似面孔，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年轻哨兵唇角扶住他，笑容恶劣：“嫂子，您需要一个新的丈夫，而我也会遵从哥哥的安排。”
　　莱昂的视线一直落在明烛脸上。
　　他的眼神很露骨，或者说这个哨兵根本没有隐藏心思的意思。
　　他就像最优秀的弓手，瞄准靶心就不会犹豫，必然一击毙命。

　　年轻哨兵盯着明烛，他名义上的嫂子，他哥哥的伴侣，眼神热切得几乎能擦出火星。
　　而明烛，这个可怜的遗孀，苍白颠倒得像是还沉浸在昔日和丈夫的恩爱时光里，却被毫不留情地告知丈夫已经身亡。

　　他是那样可怜呀，穿着素净的丧服，哀哀切切。湿润的黑眼睛和薄红的眼圈却被别有用心的人恶意曲解，连丧服下不堪一握的腰线也被赋予了别样的色彩。

　　被晾在旁边的诺顿看了半天，恍然意识到什么。
　　从上将弟弟的表现来看，他也并不介意继续做嫂子的丈夫。
　　这很正常，毕竟他的嫂子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看起来那么脆弱。要是被白塔分配一个不会怜香惜玉的粗鲁哨兵，会被怎样恶劣的对待呢？

　　脆弱的向导肯定会哭得厉害，毕竟第一任丈夫对他是那样温柔，小心翼翼。一旦碰见其他人，恐怕眼泪也是助兴的催化剂。
　　要是恶劣的人有心品尝，一定会逼他用柔软的唇瓣吐露出羞怯的话语，在花茎一般的柔韧腰肢上留下彰显占有欲的痕迹，在粉瓣上肆意涂抹。

　　视线转到明烛含泪的眼睛上，诺顿恍然一惊
　　他怎么能这样想？！
　　上将和夫人是那样恩爱，整座双子星都知道，而他却在这里臆想！

　　“夫人——！”诺顿并不敢抬高声音，只是虚虚挡在明烛面前：“您需要休息一下。”
　　他表露出作为上将副手的果断，对扯着笑的莱昂微微颔首：“少爷，上将吩咐过我，他还有一份遗嘱……”

　　“不必这么称呼我。”莱昂转头。
　　面对哥哥的副官，他的声音很明显地冷下来。
　　莱昂理了理衣摆，毫不在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纯金质地的徽章，别在胸前。
　　“陨星之役的指挥官是我，联邦已经授予我上将军衔。”莱昂看着诺顿，又像是在对明烛说：“我合法入驻庄园，继承这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