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的雏菊》小舟船

14、第 14 章

　　第二天他要继续回学校准备比赛，他把他的iPad留给了我，和他的手机一样，都没设置密码。我十一点多才不情愿的爬起身的时候，身边的床单已经连温度都一点不剩了。他做的粥热在电饭煲里，我当午餐吃的一干二净。拿出作业来看了两眼就将我的勇气耗光，我打开他的iPad，想找到一些关于“这是夏重阳的iPad”的价值。
　　点开主界面，他的iPad不像其他男生下满了游戏，一共只有两款游戏，我没怎么玩过游戏，所以不太清楚是什么样的。其余的是一些学习软件，一看图标就很正儿八经。我打开他的微信，所有的消息都一览无余。我有些紧张，这算不算偷窥他的隐私？但是这个iPad是他自己给我的，还是说他觉得我不会看这些？
　　我确实不会看，不是没有兴趣，只是觉得这样会很越界，哪怕他不知道。不过我翻了翻他的通讯录，他没加多少人，所有人的备注都是规规整整的名字，只有家里人用的是称谓，置顶的群聊和联系人全是家庭群和爸爸妈妈。我看到他早上6点多的时候在家庭群里发了一个“早”，还没得到回应。好乖，我的眼底浮现了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笑意。
　　退出微信，我打开了他的照片。没想到他在iPad上拍的照片居然很多，有他自己也有风景。我一张一张的翻过去，看见周末他跟左良和申若念在这个家里打手游，应该是申若念在一旁给他俩拍了很多照片，也有他们搞怪的自拍。再往前翻是夏重阳的生日，他邀请了几个玩的最好的朋友一起在家里过，女生只有陈歌，我点开他们唱生日快乐的视频，夏重阳在蜡烛的微光中许愿。
　　当时的你，在想什么呢？
　　前面还有他跟家里人暑假去马尔代夫度假的照片，他拍了很多单纯的风景照，无尽的海美的简直不像现实，透过照片也能感觉到云卷云舒的惬意。还有夏重阳穿着泳裤，在沙滩上跟他的哥哥玩沙滩排球的照片。
　　我关掉iPad，听见它发出清脆的锁屏的声音。一把躺在床上，扭头望向窗外，我现在特别想下雨。他的生活一直都很美好，在他身边，多一个朋友和少一个并不重要。但是我不一样，有他和没他的生活对我来说就是天差地别。羡慕能站在他身边的人，能和他一起分享生活，也能将自己拥有的快乐传递给他。而我对于他，可能更像是一种使命感，希望能带我脱离忧郁的码头。
　　心像是下雨了一样，充满了凝固的雾气，酸胀不已。天空像是听见了我的祈求，瞬间就变天了。我打开手机的天气预报，看见预测今明两天都是晴天，不禁觉得有些无端的好笑。我喜欢看乌云密布时的天空，我也喜欢这个时候的风和空气，我赤脚打开了点窗户，微冷的雨气飘进来，再裹上被子，仿佛是置身云层。我在这样的氛围中感受到了些许平静。
　　看书看到一半，微信上收到了夏重阳的信息：“我没带雨伞，你能来接一下我吗？”
　　我回复了一个“好的，”然后问，“几点？”
　　“你可以现在就过来吗？雨伞挂在鞋架上。”
　　“好的。”
　　我爬起身，穿了件外套，在鞋架上找到了两把伞，全部都拿上。出到门外，空气凉丝丝的。我想老天爷下雨只是想看雨，但是下雨天出门实在是太难为我了，可能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叶公好龙吧。秋雨带着风四处乱撞，雨伞根本躺不住这么野蛮的进攻，很快我的裤脚和双肩就湿透了。好不容易走到教学楼里，甩了甩水正要上楼，就听见几个人的脚步声，伴随着说话的声音，在空旷且安静的教学楼里，显得格外清晰。
　　“重阳，让我送你回去吧，我顺路的。”是一个女生的声音。
　　“没事，我已经叫人来接我了。”夏重阳道。
　　“你跟夏重阳明明是反方向吧！”旁边有一个男生插嘴。
　　“闭嘴，路宇。”那个女生瞬间变脸，不客气的对插嘴的男生道，“我今天要去□□办事，所以才跟重阳同路。”
　　那位叫路宇的男生也许是吐了吐舌当作回应。
　　旁边又有一名男生不嫌事大的插科打诨：“哎呦，其实我也没带伞呢，怎么没听大小姐关心一下我呢？”
　　没等女生说话，别的男生就出来善良的转移话题了：“这雨下得也真是怪，这两天天气预报都是晴天呢。”
　　“我们这个城市的鬼天气是这样的啦，说变就变。”
　　“跟某位大小姐一样，哈哈！”
　　他们下到一楼来，夏重阳看到我，跟他身边的队友说了声：“喔，他来咯。”径直朝我走来。其余的队友都跟上了他。他摸了摸我还在往下滴水的手，从他手心的温度中，我都能感受到自己指尖的冰凉。
　　其余队友毫不遮掩的打量着我，其中一名男生碰了碰他的手臂：“诶，夏重阳，这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们班的，”夏重阳拿了我手中那把干的雨伞递给他，“你不是没伞吗？借你。”
　　“哎呀，谢谢哥们，”男生抖开伞，“本来我都做好雨中狂奔的觉悟了。”
　　“谢他。”夏重阳笑着指了指我。
　　“对，谢谢你。”男生转身向我，好奇的情绪一览无余。我有些惶恐的摆手：“不用。”
　　夏重阳轻轻地搭着我的肩要走，大家都撑开雨伞准备离开。我手中的这把伞遮我一个人都费劲，更别说加上人高马大的夏重阳了。没过多久我就觉得自己浑身都湿透了，夏重阳更糟糕，因为他把伞偏向了我这边，他的半边衬衣紧贴他的身体，全都湿透了。我把雨伞推向他那边：“你好好打着。”
　　他不得已紧紧搂着我的肩，我们两个人都很狼狈。在冰凉的雨气中，我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和他身上淡淡的轻香。我偏过头去看他，他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也转过头来。我们两个相视而笑，为我们在这场雨天成为了两只落汤鸡。
　　身边突然传来脚步声：“诶，重阳，我能认识一下你的这位朋友吗？感觉好有意思啊。”是那位被称为“大小姐”的女生，我转过头去，看见她在雨下穿行也不轻松，白色的裤袜已经沾上了泥点。
　　夏重阳笑着朝我挑了挑眉，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唱这一出，紧张的朝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应。夏重阳开口：“他是我的同桌。”
　　“哦，叫什么名字啊。”
　　“林冬天。”夏重阳说。
　　“为什么要你帮他回答，”虽然这句话好像是对我说的，但是她还是在看着夏重阳笑。
　　“因为他有点社恐。”夏重阳很认真的答。
　　社恐，好新潮的一个词，仿佛这能掩盖我糟糕的人缘似的。不过对一个女生解释成这样我也不在意。女生答：“这样啊……”
　　于是只剩下雨声。我仔细的避着水坑，没有在意到这比较尴尬的境况。过了一会儿，这个女生又出声了：“那你的这位同桌……是送你回家吗？”
　　“嗯。”夏重阳道。
　　“哦，”女生笑道，“关系这么好，他能去你家？”
　　我终于狐疑地抬起头来看了那名女生一眼。她在看着夏重阳，视线很快转移到了我的脸上。我觉得她笑的有些勉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一直围绕我展开话题。不知道这句话夏重阳能怎么接，于是我帮他回答了：“他在帮我补习。”
　　“这样，”女生显得有些惊喜，“我也想让重阳帮我补习呢，但是没这个好运气。”
　　我朝她笑了一下：“我是年级倒数，你也不想是这样的运气吧。”
　　夏重阳在旁边笑了一下。女生隔着雨伞朝我伸出了手：“我叫商思思，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只好跟她握了一下，两只手在雨下被完全打湿：“你好。”
　　说着说着就到了她的目的地□□，虽然她显然并不想现在就结束这场聊天，但是如果再继续跟下去就显得太明显了。她只好跟我们说了“拜拜”，夏重阳也回了她一句“再见”，我只是挥了挥手。
　　等她走远了，我跟夏重阳小声说道：“她太奇怪了。”
　　夏重阳有些不解的打量着我：“为什么这么说？”
　　“突然问起我。”我说。
　　夏重阳笑了：“她就是想认识你呀。”
　　我感觉他不会懂的，于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回到家夏重阳让我先洗澡，因为他怕我着凉。洗完后我直接上床躺着，继续看我的小说。等他洗好了，曲腿坐上床：“你想点外卖还是我随便做点？”
　　“你随便做点就好了。”我现在哪都不想动。
　　他去厨房做晚饭去了。听着窗外淅淅沥沥永不间断的雨声，我关掉手机，穿上拖鞋，去厨房找他。他瞥了我一眼：“去鞋柜里拿棉鞋穿上。”
　　我“哦”了一声，乖乖的找到棉鞋换上，顺便帮他拿了他的棉鞋。拿到厨房，他正在炒鸡蛋，于是我蹲下去帮他换拖鞋。手指握上他的脚踝，他“嘶”了一声：“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冰？”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帮他套上棉鞋。把拖鞋摆回鞋柜，站在他身后，看着香味顺着上升的热气蒸腾，一隅方寸之地立即便有了生活的气息，而非常神奇的，我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家的氛围竟然是跟他在一起。
　　雨仍然在落，永无歇息的声音像是一道屏障，让我觉得此刻偌大的世界里只有我们。我们吃过晚饭，他问我今天做了什么。
　　我老实回答：“什么都没做。”
　　他没有说我，而是问道：“你待会想学会习还是干点别的？”
　　我只跟他说：“我真的不想学习。”
　　“没事，”他说，“干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不知道是窗外多情的雨，还是他的话语说服了我，我们坐在书桌前，我兴致缺缺的写着我最讨厌的数学，他在一旁读书。
　　我写完一页卷子，其中大部分的题都是空着的，少数题他之前给我讲过，我尽量把它写上。有人的手机响起了视频通话，不用看也知道不会是我的，我没动，夏重阳拿起了他摆在一旁的手机接了。我这才发现夏重阳的手机跟我是苹果同一款的，我们俩连锁屏壁纸都一模一样是原装。
　　“嗨，哥们，”是左良的声音，夏重阳起身朝外走去，“比赛准备的怎么样？”
　　夏重阳离开房间轻轻的掩上了门，不过我还是能听见客厅里两人谈话的内容。左良问他下周能不能来他家打游戏。
　　“不知道，”夏重阳说，“到时候我可能还得回家一趟。”
　　他们又聊了些别的。我看着满卷子的数学字符越来越困，干脆趴在书桌上想着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夏重阳已经坐回了我的旁边，继续在读那本书。我头有些昏沉，问他：“这是什么书。”
　　他翻了封面页给我看：“茶花女。”
　　我点了点头。他可能是不想让我感到太大落差，补充说：“我看的也有些头疼。”
　　我们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我终于把这份卷子给写完了。虽然空出来的题跟错题肯定很多，但是这应该是我最认真完成的一次。我拿起手机，继续看刚才的小说。夏重阳看了一眼时间：“要不我们看个电影吧。”
　　这个提议让我很开心。我和他坐上床开始找电影，他问：“你一般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片子？”
　　“什么都看，”我随口答，“看心情。”
　　他笑着问道：“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我看向他：“……挺好的。”
　　于是他翻着评分网站，给我看《泰坦尼克号》：“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我问：“你没看过？”
　　他摇摇头：“对这种类型的片子不感冒。”
　　我看了一眼时间：“这片子很长，你十点睡不了觉。”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跟我说：“偶尔几次没关系啦。”
　　我笑了：“夏重阳，这样好像是我在把你带坏。”
　　他说：“没有，”又道，“你之前看过？”
　　“当然，这么经典的片子，”我说，“算是我的最爱了。”
　　“那你还想不想看？”
　　“很久没看过了，可以重温一下。”
　　“不要迁就我，”他说，“要不找一部我们都没看过的片子。”
　　我不让他退出：“别，就看这个。我想看你的reaction。”
　　他的眼睛与我对视，我们两个人都带着笑意。夏重阳答应了：“好。”
　　我离得他近了一点：“我要看你最后会不会哭。”
　　“我看电影很少哭。”泰坦尼克号的片头已经在iPad上播放了。
　　“那要破例咯。”
　　前面的剧情对看过几次的我来说有些平淡了，但是当杰克和rose执手站在船头，主题曲响起时，我还是会为这样纯粹的爱情感动。我的眼眶第一次濡湿是在rose义无反顾的跳船，和杰克紧紧相拥的时候。最后当rose放手，让杰克永远沉入海底，我转头看向夏重阳，他的眼底果然有泪光。没有人能逃得过泰坦尼克号。
　　电影中了，rose在泰坦全员的见证下，拥抱向了她最终的宿命。夏重阳合上iPad，仰起头靠上床头板。我问：“怎么样？”
　　他带着鼻音说：“很好看。最后一幕让我很感动。”
　　我们很久没有说话，仍然沉浸在泰坦带来的氛围当中。夏重阳转过头来看着我：“你知道吗？看完这个，让我觉得很多事情都没必要在意那么多。人类是渺小的，永远有生死，但是爱情、品格、信仰，这些是永恒的。”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们又沉默了一会儿，夏重阳说：“所以当rose死的时候，她最后想的还是杰克。你说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呢？”
　　我说：“我觉得这里电影有些夸张了，这么多年她应该放下了。”
　　“你怎么知道？”他问我。
　　“不然她怎么开始新的生活呢？”我答，“我相信时间会治愈很多悲伤的。”
　　夏重阳朝我笑了一下，显然他并没有认可我的观点，也不打算反驳我。我想刚第一遍看完泰坦可能都会沉醉在剧情当中变得感性，所以理解了他。他换了一种说法：“可能那句never give up，偶尔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诅咒吧。”
　　我们躺下来睡觉。我察觉到夏重阳一直没有睡着。我转过身面向他，夏重阳注意到了，跟我开玩笑：“我在思考爱情。”
　　我忍着笑：“哦，那你是不是应该跟你的女朋友一起第一次看泰坦尼克号啊？这样她就能在身边安慰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像是快要入睡了：“你这么安慰我也可以。”
　　没等我开口，他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