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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期中考试过后,我们的艺术课恢复了很多课外实践。例如这周就是美术课会带我们去欣赏一个画展,体育课会占周五的一整天,去附近的山区徒步。
      我回到宿舍后当然不想写作业,我怀疑这是一个只有夏重阳听不懂的借口,我从来就没把作业真正写完过。实在无聊的时候,我算了一下下次换座位的时间,应该是在两个星期以后。我们班主任这个学期推出了一项新的换座位的制度,就是按照成绩梯度分好小组,以期中考试为界,座位只经历两次大调整,其余都是在组内微调。我已经跟夏重阳同组了半个学期,下次换座位我们基本上不会在一个大组了。我不知道是该遗憾还是松一口气。
      星期一我回到教室,发现夏重阳不在教室里面,他的座位上只放了一个书包。我以为他去帮老师录成绩了什么的,于是没有在意。没想到第一节英语课前,Ms.许过来给我们布置好了话题,他还是没回来。她下来巡堂的时候,我示意我身边没有人,她点了点头,并不意外,“你跟Brett他们一组练吧。”Brett是坐在我前面的同学,他们两个人对这项提议感到尴尬。我只好低下头去,假装自己在写书上的练习。
      不光是英语课前,他一整节英语课都没来。然后渐渐的我发现,他一个上午都不在。但是他的书包一直好好的呆在这里,这种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确定感让我觉得很焦虑,我忍不住点开和他的聊天窗口,想要问他去干什么了。但是一是他上学应该不会带手机,二是……这很奇怪——我不是好奇心那么强盛的一个人,这样会显得我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于是我一次又一次的熄屏手机,心中的不安感也一点一滴的越来越强盛。我知道老师们都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因为他们看见他空缺的位置并没有过问。后来我下定决心,如果放学的时候他还没出现,我就要发消息问他。
      但是老天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下午午休结束的时候,我们班来了两位高一的女生,其中一位敲了敲窗,跟靠窗的同学说:“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叫一下夏重阳出来吗?”
      “夏重阳啊,他好像去打比赛了,这几天都不在呢。”
      这句话刚好被左良听见了,他大声说:“夏重阳去打HiMCM了,两周之后再来找他吧。”
      于是我知道了原因,不用再发显得很矫情的信息。我低下头,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动态,就我不清楚,我的信息需要别人来给我施舍。我觉得很无助,我越靠近他,才发觉我们之前隔了多远的距离。
      没有他的上学的日子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去画展的大巴上,我最后一个上车,每一个人的身边都有同伴,我一个人坐去了最后一排。我忍不住不去想如果夏重阳来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然后觉得愈发糟糕。画展上美术老师带着我们往前走,我走在最后,没有听见她在讲什么,自己一个人慢慢的逛。也许是心情上的反应,我越看这个画展,越觉得自己脑袋中又闪过一些不好的念头。这是一个日本艺术家的个人画展,作品当中没有什么出奇的点,只不过那种虚无与忧郁,推动了我当前的绝望。特别是当我看到他的一幅画,用丰富的色彩表达孤独,让我眼前一亮。同时心底重重下沉,像是再也打捞不上来的沉船。
      缓缓踱步到另一幅油画面前,展现的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偶有黑色小点,像雪隐匿的树林,又像视网膜上的黑斑。从雪中窥见病态的疯狂,用单一的白色表现出阴暗与抑郁,我像是溺入了一场雪海,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完全脱离开了美术老师的队伍,往回走去寻找画展里的工作人员。远处正好有一个工作台,我走到工作人员的面前,远远指着那副画问道:“请问那幅画怎么卖?”
      工作人员跟我确定了那副画的编号后,向我报了一个价。完全在我的预算之内,这下我连犹豫都不用犹豫了:“我要了。”
      她领我到前台填写订购单。前面我全部填的是自己的个人信息,但是到收货地址的时候我迟疑了——明明我只能寄回我的那个所谓的家,我竟然顿住了笔,然后鬼使神差的,我填上了夏重阳的住址。那时候我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感觉自己的理智已经和灵魂彻底分离了。我飞快的填完后续的信息,以免想改变主意,又或者是那个工作人员能看出什么。填完后最后看了一眼信息,我把姓名上的“林冬天”划到完全看不清,写上了“夏先生”三字,电话和邮箱还是留的我的。我交给工作人员,后者检查了一下以免有遗漏,然后道:“付款信息会在十个工作日内发到您的邮箱,请记得及时确认。”
      我点了点头,往老师带队的方向上走。一路上我的心有些乱,一面走马观花的欣赏其余作品,一面在脑中纠结我这样做是否是对的。我的理智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开始谴责这一行径。寄到夏重阳的家里,他会觉得是礼物,还是恶作剧,抑或是别的不好的东西?如果我不说,他会留下这幅画吗?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知道了是我干的这件事,他会不会觉得我很恐怖?我常常觉得害怕,因为我发现人们一些约定俗成的习惯并没有办法约束到我。我知道我跟他关系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寄一幅画是很突兀的。如果是那件衣服的回礼怎么样?但是事先完全没有告知他,而且这幅画的寓意跟他并不搭。胡思乱想间,我找到了老师的队伍。没想到老师竟然在点人,她发现了脱队的我,问我:“你去哪了?”
      全班人的目光都投向我,我有些紧张,手势比开口要快的指了指后面:“去……上洗手间。”
      “洗手间在前面,我们刚刚去上完,”美术老师不高兴道,因为她发现了我在欲盖弥彰。
      “所以我刚刚没找到。”我说。
      幸亏她没继续管我,而是带着队伍又往前走了。
      我发现夏重阳不在我身边,我的生活能突然就变的很糟糕。哪怕他在我身边的时候,也许会忙到一天都没办法跟我讲几句话,但是我就是会觉得安心。而现在我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人,我发现“生活”这个名词又恢复了从前一潭死水的状态,而且还在不断下陷。早上醒来不想上课,晚上越来越晚睡觉。我好几次想发消息给他,但是都抑制住了这样的冲动——我总是要离开他的,不是现在也是下两个星期,还不如提前适应。结果最终到底还是产生了依赖,我不禁回想当初做出决定的自己,不想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受挫,也想给自己一点余地,但是我果然还是应付不了这种后果。
      不是他的错。星期四晚上我收拾行李,明天的徒步我已经请假,以前我可以忍受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大家成群结队、有说有笑,现在只觉得毫无意义。虽然夏重阳在场,也许他也不会跟我在一起,人群总是以他为中心聚集起来,对我没有任何影响,但是我已经不想再抬头找不到他了。
      回到家中,林宇堂和卢萍都出去了,这是我这一周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倒在床上,第二天睡到下午一点多才醒,也没有人来敲我的门。时间的意义在于它本身,也就是说,对于我来说,它并没有多大意义。晚上吃过饭躺在床上,看一部烂俗的爱情英剧,旁边的手机响了一声,我本来不想去理的,但是最终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夏重阳发来的消息。我解锁,看见他发的:“听说今天你没去爬山?”
      心情突然不可抑制地变得轻快了起来,完全像是一场不可控的陨石坠落,我简直是在一面唾弃自己的轻易心动,而又一面感受重力的引力下坠。我甚至不想回复他,只想保留这一刻。过了几分钟我才打字:“是的。”
      “为什么没去?”
      我托着腮看着他的消息,要怎么告诉你呢?因为你不在,而我只想跟你一起去——这些事情怎么可能告诉你?
      于是我磨磨蹭蹭的,委婉的换了个说法:“心情不好。”
      “为什么?”
      因为想你啊。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打上去,又如数删掉。
      “你的比赛准备的怎么样了?”我不想让这场谈话那么快结束。
      “还可以。”
      我尝试说服过自己,但是没有结果:“你知道我们下周就要换座位了吗?”为了不显得那么矫情,我加上了一个欲哭的表情。
      他说:“好像是的。”
      所以话题还是就这样结束了。我看到他半天没有新的消息,真想把手机扔进洗衣机里再也不想管它。说实在的我也真的要这么做了,我下床去,要把手机放在洗手间里,今天都不再看消息。
      没想到我刚下床,看见他又发来了一条新的:“我不在的这周,你过的怎么样?”
      他好像终于问到点子上去了,我不想再对他扭扭捏捏。当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沦陷的时候,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很糟糕。”
      “有我的原因吗?”
      我觉得他是在开玩笑想让话题变得轻松,但是我很认真:“我想是的。”
      “那怎么办?这周末来我家怎么样?”
      我感觉自己在心跳加速:“可以吗?”
      “这全看你。”
      “会不会影响到你比赛?”
      “我白天要过去,但是晚上会回来。”
      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说真的,我现在就过来。”
      “你来啊,我刚好过来地铁站接你。”
      从来没有一件事情能让我变得那么干劲满满,就像是电影里的大反转一样,我的精神气立马就不一样了。我晒完了在洗衣机里已经躺了半天的衣服,收拾好东西,飞快的下楼。
      林暖正在客厅里上网课,她小心翼翼的问我:“哥,那么晚了你去哪啊?”
      “我要回学校一趟,”我含混道,“有作业没拿回来。”我在鞋柜旁飞快的换鞋时,才记得看一眼自己的打扮。在床上坐了一天的衣服有些不平整,我试图对着穿衣镜顺了顺我的衣服。出门前我又说了一句:“对了,今晚我不回来睡了!”
      一出门就有一辆巴士,我上了车,坐在车厢中间老弱病残孕的专座上。我发消息给他:“我半个小时之后到车站。”
      他回:“没坐地铁吗?”
      “刚好有巴士。”
      “好。”
      我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景色,从来没有见过傍晚如此沉闷的天空也可以如此美丽。虽然天阴了下去,但是有闪着霞光的云朵,如同油画上铺满的金粉。一个小时过后,我终于知道夏重阳为什么要问我坐巴士而不是地铁了——因为这个时间撞上了晚高峰,我堵在半路了。
      因为之前我很少这个时间点出门,而且要出门都会有别人安排好行程,所以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晚高峰”和“堵车”这些因素。我有些窘迫的给他发消息:“塞车了…”
      他答:“我知道。你现在到哪了?”
      我报给他站名。
      “Congratulations, 已经走了一半了。”我想象到了屏幕对面他有些轻佻的语气。
      等终于要到的时候,天已经从忽明忽暗的昏蓝转为了纯黑,路灯亮起,可以想象太阳跑到了另一处给人们带来明天。我下了车,看见夏重阳就在车站前等我。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身材笔挺。一阵秋风不知好歹的吹过,我干涩的眼眶一热,快步的走到他身边,冲动的一把抱住了他。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包裹住我,提醒我到底有多么想他。
      他没有料到我见面会是这个反应,但是最后绅士的回抱了我。我松开他,他从我的肩上接过书包,我甚至没有意识到,就顺手递给了他。他说:“走吧,你吃过晚饭了吗?”
      “我吃了,”我把双手都插进裤子口袋里,因为外面有点冷,“你呢?”
      “我还没吃,还想着跟你一起吃的。”
      “我在家吃的很早,现在也饿了,一起走吧。”只要跟他在一起,感觉干什么都很开心。周围人潮熙熙攘攘,我更加想挽他手臂,和他更靠近一点。
      旁边就是繁华的商圈,好几家大型购物城都在这附近,可以说天南海北的菜式都齐聚一堂了。夏重阳问:“你想吃什么?”
      我说:“上次是我定的,这次看你想吃什么吧。”
      “我突然想吃披萨了。”他很可爱道。
      “那就去吃吧。”
      我们走进一家商城,坐电梯到餐饮那一层。虽然已经过了日常的饭点,但由于是周五,人还是很多,所有的店外都坐了一圈人排队。幸亏我们吃的是披萨这样的快餐,所以等的人不是特别多。我们拿了一个两人的号,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位。
      夏重阳打开朋友圈。我有些困,身边没地方可以靠,我的头偏向夏重阳,刚好无意窥见了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于是好奇地凑近去看:“这是什么呀?”
      他把手机移过来:“你们周二去看的画展。”
      “我看看。”我扒拉着他的手机上的照片,全部看完后还原,看见是陈歌发的朋友圈。照片凑够了九宫格,其中几张还带着她和朋友的自拍和她看画时的背影,文字是画展展出的日本画家的介绍。
      再往下翻是左良发的,配文“前五”和一个定位,五张照片看起来像是被狗啃了缺了一块,看来男生和女生在这方面就是不一样。我一张一张看过去,看到第四章,赫然发现那就是我买下来的那副画!
      从照片上看和实物的感觉有点不太一样,隔着电子屏幕对我的情绪唤起没有那么成功,但也有可能是我已经受过一次它的刺激。我没发现我愣在了这里,夏重阳推了推我:“你怎么了?”
      我才回过神来:“哦……没事。”心虚的翻到第五张照片,潦草看过之后将手机还给他。心里其实特别想让他仔细看看这幅画,然后知道他对这幅画的感受。但是我怕他会记住这个,如果到时候真的寄到他家,他有可能会意识到是我干的。
      强忍下这些思绪,我手中把玩着纸质菜单。他还在刷朋友圈,举着手机给我看他们今天去山区徒步的照片:“你看,多好看。”
      我只看着他翻过的照片,不予评论。青葱树林和林间小路确实很美,但是没有你又显得索然无味。服务生叫到了我们的号,我们跟着她走进去坐下,夏重阳很快跟身边的服务员点好了单。他简直就是我这种选择困难症晚期患者的福音。我在他身边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够被照顾的舒舒服服。上菜后主要是夏重阳在吃,我感觉他很饿了,看样子中午也没吃好。吃完后我们在商场里随便走了走,权当消食。我怕他又升起想给我买衣服这样神奇的念头,于是没逛多久就回家了。
      是的,这里很神奇的让我产生了“家”的感觉。我在一个地方找寻到了自己久已失踪的归属感。我觉得这个地点是不对的,但我无力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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