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计·一》漫禾苏梦

2、第2章

　　趣仙楼里刚走进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女子。生得极其美艳，沈允向她招了招手。

　　她看向这边，看到了沈允：“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大世……公子啊。”

　　她直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也过来了：“挺久没见的吧，怎的今日还想得起姐姐来？”

　　“哪能忘了姐姐啊，这桌钱付过了，这不是我吃不完吗。”沈允一脸神气，看得韩舟离直摇头。

　　师薷岚注意到了韩舟离：“嗯？这是？”

　　“姐姐，这位是定承王，你知道吧？”

　　“现在知道了。”师薷岚语气轻微：“听琬昭说小珏也跟着夏将军来宜都了，怎的你没跟他在一起啊？你以前不是最喜欢黏他的吗？哎，我还听琬昭说了，那小子现在有不少小姑娘惦记着呢，可把我愁的啊。”

　　“啊哈哈哈，这个……这个小珏他……他，啊哈哈哈。他。唉，不说他了，闷包子一个。来来来，吃菜吃菜。”沈允挠着头说道。

　　“各位慢用，本王与太子殿下有约，就先告辞了。”韩舟离起身就走了。师薷岚一听太子殿下四个字时，眉头紧锁。神色竟闪过一丝慌张。

　　晚上，他去了趟太子府。他坐在一旁，萧喆钰长相与以往已大相径庭。

　　不过韩舟离倒还是喜欢跟这位纨绔太子混着玩的。萧喆钰坐在书桌旁，看着今日刚送到府上的书。

　　韩舟离把桂花糕拿出来给他：“殿下喜爱吃的，我今日买了些。”

　　萧喆钰看着他手中的糕点，接下了。又开口：“夜深了，王爷早些回府上歇息吧。赶了八日路程，定是累了吧？”

　　萧喆钰挑了下已经长过了睫的发：“又该剪了，怎的总长长。”他幽深的瞳凝视着书中的某一页。

　　先太子萧予珏。那是他的皇兄，亦是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但随即又摆出了往日的漫不经心，以往经常与韩舟离偷跑到花楼去。而韩舟离就常常一人坐在那儿，姑娘与他倒酒他也是不怎么理会的。

　　萧喆钰每劝他陪她们喝些都会遭他的回绝，其实也早不该再与韩舟离有任何交集。

　　只是靳南那儿皇后硬要他啃，跟韩舟离也不好撕破了脸皮去。

　　韩舟离也打量着眼前这位太子。

　　与当时扬言要救天下的，有一腔热血的人已经能说是毫无干系了。也许是岁月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又或者说，自己的恩人，真的是他吗？

　　韩舟离瞧着他的背，思索了一下，就没有再想下去。毕竟当时是萧喆钰亲口承认他救过了自己。

　　“殿下，那我先回府了，你也早些歇息吧。”韩舟离看着眼前的人，神情有些低落。

　　萧喆钰也看着他，没精打采道：“嗯，回去吧。”

　　回到府中，韩舟离不再想其他，萧喆钰确实奇怪了些。就连额前的发，他也总是有过多的执着。

　　他不知道为何萧喆钰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与幼时确实十分相似，但总感觉看得别扭。就像是……刻意在学着一个人一样。

　　他真的是当时的那位殿下吗？

　　韩舟离顿时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又胡思乱想了，还是去沐个浴吧。

　　夏府中。

　　“阿珏，喝完药就该歇息了。”夏琬昭案中一碗药，边上还放着几颗糖。

　　夏忆珏坐在屋外的石桌旁。夏琬昭来之时，他便盯着天上的月出着神。

　　“阿姐？以后这种事情让哑奴来做就好了，不必这样麻烦。”

　　夏忆珏原正望着夜色，闻声转过了身，案上除了那一碗汤药，还有两颗糖在。便又道：“晚上便不吃糖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怕苦的。”

　　“说什么傻话呢，姐姐也是无事做，顺便来看看你。还有啊在姐姐这，你永远都是小孩子。你从小喝药时就惦念着要吃糖，大哥就总是与你抢，现在大哥还没到宜都，你可以吃很多了，阿姐日日给你送。”

　　她笑道。目光是无限温柔。

　　“那便谢过阿姐了，不过现在大哥也不会与我抢的啦。”夏忆珏接过糖，接着把那碗药端起来喝了，很苦。但现在他却从心里感到暖，感到甜，比糖还甜。

　　这一夜无梦，夏忆珏睡得很沉，以至于第二天过了晌午才起。

　　“珏儿可有想吃东西？”夏夫人问他。

　　“谢过夫人，米粥便可以了。”夏忆珏起身后发现头有些晕，想来是昨日走得急了。

　　这宜都寒风刺骨。他身子本就弱，所以风寒是极易染上的，少说都得服药十日方可有些好转。

　　“本该与老爷说说，不让你一块来宜都的。原来在习城好好的，一到宜都便染了风寒。”林夫人边说着边让一旁的下人去厨房盛些米粥来：“命苦的孩子啊。”

　　夏忆珏有气无力地看着她，夫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老了许多。幼时被抱回府上的时候也是夫人在照顾自己，现在想想，过了好久啊。已经有十三年了吧。

　　他看向那个窗，打开来实在冷，可不开吧，又总觉得闷。

　　定承王中。

　　韩舟离睡了个好觉，起来发现都将近未时了，他猛地坐起来，穿好衣物，往门外走去。

　　“王爷。”侍女们见到他都行了礼。他点点头，往正厅走去，等着丞相来。他扶额道：“相爷好像是说今日下午来吧？”

　　齐元道：“是的，王爷。”

　　“嗯。”

　　“王爷，刘相到了。”程炔外边进来，雪已经停了。

　　“让他进来吧。”韩舟离特不乐意跟这些朝中老人打交道。便一直扶额坐着，丞相反正都是讲太子或是朝政有关之事，他耳朵听得都快起茧子了。

　　“不知王爷可否有中意的姑娘？”刘相说了半天没用的，突然问这么一句，韩舟离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回道：“什……什么？！”他没听错吧？！

　　“王爷可有中意之人？小女月儿……”刘丞相又重复了一句。

　　“咳咳咳咳咳……”这回确实呛到了，韩舟离又实在不想答。

　　“这就不劳丞相挂心了，本王现下还无心儿女之事。”

　　“唉，那便不多叨扰王爷了。”刘丞相说完走了出去，韩舟离深吸一口气：“给本王备点饭菜，饿了。”

　　侍卫点了点头，帮主子打点好了事情就站到了门口。

　　“齐元，外边冷，你别待那了，进来吧。”

　　韩舟离看着外边大雪，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往豫司候府上送些谢礼，挑贵重的，让沈世子转送给昨日那位公子，名字都没来得及问他便走了，还真是唐突啊。”

　　齐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反正按主子的吩咐做就好了。

　　入夜，萧喆钰只身往定承王府里走。

　　“这么晚了，太子来作甚？”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当然要来找你玩啊。今晚我请了些人到春鸯楼，来一同喝酒啊，有新姑娘呢，包你喜欢。”

　　“不去，没什么好玩的。”韩舟离一口回绝了，这太子属实与当初不一样了，变了太多。

　　“你过些时日又要回靳南启州的，陪我玩玩又怎么了。”太子似赌气，韩舟离更是无法忍受他这种行径。

　　“玩什么玩？还玩什么，珒城本王还能回去？太子殿下，你是大匀储君啊，能不能为你小时候说过的话好好想想！”

　　萧喆钰整个人都怔愣地站在那，也没有再开口，他知道父皇把韩舟离留在宜都的事。却想着与他开玩笑，玩一下。没承想韩舟离居然大怒起来了。

　　也没多留，转身就走了。

　　“兄长过两天就来宜都啦，都有十日之久未见兄长了。”夏琬昭与夏忆珏坐在石桌子旁。夏忆珏吃着粥，是夏琬昭熬的。

　　“这粥不知合不合你口味，后厨红豆有点儿多，我便给你熬了粥，甜口的，我觉得你会爱吃。”

　　“嗯，好吃。”夏忆珏端起碗来又喝了一口，整个人瞧起来清清冷冷的。风寒还未愈，他看着夏琬昭，眸中柔意几近无遗。

　　“对了，你喜静，爹爹在城东给你买了座宅子。”夏琬昭笑着对他说。

　　夏忆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还有，阿姐给你寻了好多药草。拿来泡浴，对你身子好的。”

　　“多谢阿姐。”

　　次日清晨，夏忆珏坐进了马车。林夫人在叮嘱他一些事情，拨了些下人给他，让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夏琬昭就把那些草药拿给了他，让他每天记得要用。

　　夏忆珏昏昏沉沉的，也没多大气力说话，便一直点头。

　　马车出发了，行到一半大雪下了起来，伴着寒风。车夫们就躲到了一个大户屋檐下。

　　门突然被打开了，里头走出个满头满身都是雪的男人。他看过这边来，眼带戾气，显然他心情不太妙。

　　他盯着马车，大步走过来，下人们吓了一跳，然后纷纷上前拦着他。他一把推开了他们，径直往马车走来，掀开帘子。

　　里边的人睡眼惺忪，一只手揉着眼眸，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眸中闪着异动，车厢内很暖。

　　韩舟离喝了一夜的酒，现下酒未醒。看着里边的人，两眼对上时，韩舟离的眼睛猛地睁大了，脸也瞬间涨红了。

　　酒劲似乎缓了些，里边的人竟生得与那天上的谪仙无异，怎么说，就两个字，好看。他停滞在掀开帘子时的动作。

　　夏忆珏看着他，方才的惊愕已全然消失了，换上了他平素漠然的脸，就这般看着韩舟离。

　　韩舟离许是被看得不自在了，他在想着不可能。自己怎么会喜欢男人？

　　这个一定是错觉，他收好了情绪。又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眸子好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

　　“对……对不住，本王冒犯了。冒犯了。”韩舟离杵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像是哼了一声，又像是一个回话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