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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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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炉的包子,热腾腾的包子嘞!”
“煎饼,三钱三个嘞!”
“……”
韩舟离要远离这种声音,人好多,心烦意乱。他得赶紧走,城东的宅子附近几无人烟,确实是个好去处。
马奔至城东,他就放缓了速度。忽的闻到了琴声,琴声?怎么会有琴声。还是在这几无人居的城东。
他往前面的宅子看去,琴音清雅,又仿佛能抚人心神。
他停下了马,终于觉着自己有些冷了。他忘记了,屋内很暖,自己穿得少,没多想就出了门。
琴声许久未停,他爬过墙头,见里边一个青衣男子端坐庭院中。手抚着琴,一时心头悸动。但他的思绪马上回来了,他为何每次一见这人就总是浑身不自在。
院中人似是有所察觉:“谁!?”
韩舟离一惊,为何他会知道,明明自己一直没有发出声响。
但他跳了下去,装作若无其事:“本王……闲来无事,特来瞧瞧你这新来的邻里。”
夏忆珏蹙着眉瞧他:“王爷兴致不错,访邻探友都是翻墙的。”
韩舟离哪还说得下去,只得尬笑几声。
“进屋吧。”夏忆珏看着满地白雪,还有眼前穿得单薄的男人,起身往里屋走。
韩舟离闻到他身上很重的药味。怎的一天不见,玉兰的清香就变成了药味啊。
屋内地龙烧得旺,韩舟离觉着有些热。夏忆珏其实并不常待客,就由他坐着,让下人上了茶就于座上不出声。
韩舟离也没有开口,一直摸着自己的鼻头。
两人坐于屋中,屋内很静,落针可闻。过了许久无人开口,下人端了盘点心进来,夏忆珏示意他放到客人桌上。
他便放了过去,从后厨又送了一碟来。
“按我口味做的,偏甜。”夏忆珏夹起块桂花糕,细细咬了一口。
“不碍事,桂花糕本王也喜欢,更偏爱玄城口味。”韩舟离说着眼眸低垂,不想再多言语。
他拿起一块,吃了一口,眼睛睁大:“玄城花糕的味道,公子也喜欢玄城的糕点?”
“嗯,只不过年幼去玄城时会买,更多是因为我的母亲爱吃。”夏忆珏的脸上难得浮现了点笑意,原来这人笑起来是这么好看的。
韩舟离看着他,这个人有心事,且藏得深,这是韩舟离几次见他都会想到的。
“本王不喜甜食,但这桂花糕是年幼时在玄城乞食。快要饿死于玄城时,一位恩人所赠。”韩舟离说的很平静。但恩人身上好像没了当时那个幼童的影子,温柔和志向都看不见了,只剩了怯。
也许时日久了,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玄城街头流浪乞儿当真是令人心疼,天下百姓还日日忧食,可……”夏忆珏没有说下去,声音渐渐低沉。
是,他狼子野心。想要夺回自己的一切,他想让天下人一日三餐皆可饱腹,他想让乱朝纲者不得善终。
但他的身子与他的抱负终究是注定了的。
对于萧喆钰,他更多的是无奈。
他握紧拳,自己的母亲便是死在这场大乱中。他亲眼瞧见,亲耳听见了这他们的话,那是包括自己在内的谋划。
指甲陷入了手心,他指节泛白,加上风寒未愈,韩舟离看他面上血色全无,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听到韩舟离的声音,夏忆珏这才缓了过来:“无碍。”
“你整张脸都白的不像话了,还说没事。”韩舟离有些焦急,他母亲卧病在床的那几日亦是如此的,而后母亲便抛下了他。
“你病了?”韩舟离问。
“老毛病了,无碍。”
韩舟离将信将疑,他害怕见到这种毫无血色的脸。但他更怕的是,即使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事的人。
他有一瞬想上前去抚他的额,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他没有理由这样去亲近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更何况还是夏将军之子。
韩舟离被自己突然爬上脑中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这会儿想逃。
“本王……回府了。”韩舟离说罢便离开了,屋内冷冷清清的。
夏忆珏在屋子中坐了好久,思着事。
“小公子,该用午膳了。”下人进来唤他。
“嗯。”已经坐了这么久了吗。夏忆珏款步走出门,今日无雪:“我午后就不歇息了,等一下你们……”
“小珏搬到城东来了也不跟我讲,还是琬昭姐姐告诉我的。”
夏忆珏转身就走,瞧也不瞧他一眼。
“小珏怎么又不理我了?小珏,还没用过午膳吧。”沈允追在他身后,一直在跟夏忆珏说话,夏忆珏一句不答,自顾自的往正堂走。
“小珏,你怎么吃的这么……”他说着马上捂住了嘴,眸子盯着夏忆珏。
夏忆珏会说他,他在食物上边挑剔那就是没事找事。他不明白夏忆珏这么好看,怎么人这么冰冷。想到这儿,他撇撇嘴。
“吃点?”夏忆珏终于说话了。
“不不不,我吃过了,吃过了。”沈允盯着桌上的素菜,没有一道是荤菜,夏忆珏还真能耐,病了也不知道给自己补补。
“我来给你送东西的,就在门外。定承王送来的,说是要谢你那日帮他。你收吗?不要的话就送我吧。”
沈允看着他,夏忆珏颇冷淡的乜了他一眼:“收,怎么不收?”
沈允眼睛瞪大,似是生气:“没想到啊,小珏你居然这样看我,我像那种人吗?”
“你没事就回去,今日天暖,我午后要练剑。”夏忆珏说道。
“你练剑啊?对了,听琬昭姐姐说你家大公子今夜便到宜都了。莫家小姐好像与他一同来了,好想见见啊。”
“莫小姐?”夏忆珏重复了一遍,莫员外的女儿。乾州最大行商的掌上明珠,与萧青澜幼年相识,青梅竹马。但是:“你不是见过吗?”
“我跟你都七年未见了,七年前莫姐姐十五岁,这会儿早就变样了吧。”
“你与我去年还见过一次。”
沈允一时语塞,夏忆珏果然是夏忆珏,记性也还是那么好。
“不跟你玩了,我走了。”沈允夺步出门,不再回头看夏忆珏一眼。
他比往日多了些话,但还是好漠然,冷冰冰的。说句不好听的,像是在跟一个死了的人说话一般。
屋内终于静下来了。
“把谪月拿出来。”下人去拿他的剑了,他穿好衣裳,其实他不想穿多这一件,但奈何他畏寒,又逢风寒未愈。
他本不能习武,将军也不让他弄这些花里胡哨,怕伤着他。
但夏忆珏不肯,夏忧崇是武将,武将岂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他提不动刀,那就持剑。
将军见拗不过他,就让匠人给他铸了把剑。
剑身狭长,剑柄比普通剑的剑柄要长上些许。柄上有许多玉兰花纹,剑穗淡绿,剑鞘也有许多玉兰花纹。
雪白的剑出鞘。
夏忆珏眼神冰冷,舞起剑来身轻如燕,动作毫不僵硬。丝毫不似久病之人。
到了黄昏也不曾停下来,只是天越来越凉了,府中下人看着他,将军吩咐过不能让小公子着凉。
于是一个下人便往前走了一步,躬身道:“公子,晚膳已经备好,晚些就要凉了。”
夏忆珏没有停下来,只是道:“嗯。”
今日宜都未下雪,兄长既今夜回来了,那明日便回将军府见见吧。
他将谪月归鞘,用过晚饭。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喝粥。
哑奴老喜欢给他煲莲子粥,他扶着额。他明明不爱喝的,却怎么也不想挑这毛病。
“公子,小姐给的那个药包还放吗?”下人问道。
“放。”夏忆珏喝着粥。看着远处那只快要燃尽的烛,蜡油缓缓往下掉,映得夏忆珏苍白的脸上仿佛稍稍有了血色一般,好看极了。
一旁站着的哑奴微不可察的看着他,眼眸有了些许弧度。
其实哑奴比夏忆珏要高一些,不过他总喜欢佝偻着走路。若是走直了,头发束起来,那也应是个俊儿郎。
韩舟离此刻在府中坐立不安。他在屋子闷了半天了,那也没关系,恩情总要记得报的。
他有个习惯,那就是没事做的时候喜欢走人屋顶。
他在附近几座宅邸的顶上踱着,踱了两三户宅邸。
这些宅子要么无主人,要么有人买了也不常住。很快他便踱到了夏忆珏的屋上,顿了会儿,他想着这个人现下在做什么,不会是睡了吧。
屋顶有雪,他不知走到了哪儿了。
有时候人总要承认自己的气运不好的。就比如说,你恰好想找个落脚点。然而就是这么个恰好,你没站稳,摔了。
更不幸的是,你把人屋顶给摔了个大窟窿,自己还掉了进去。
他掉到了一池水中,味道还挺浓的,都是药味儿。他站了起来,用打湿了的袖子擦着自己的脸,嘀咕着。
“夏忆珏这怎么什么东西都放屋里啊,”他一把抓下头上刚别上的芍药,只是忽觉得背后生凉:“这是什……么……”他还没抱怨完,缓缓扭头。
后边一个男人正冷冰冰的盯着他。
“夏夏夏夏公子!本王只是,只是脚滑,绝无他意!”
“…出……”
“禀公子,大公子到了。”外边传来了一个下人的声音,夏忆珏的去都没有说出口。
“兄长何事,若非要事且到正堂等我。”
“我进去说就行了。”还不待那下人再说话。夏青澜便开了口。
“兄长……”夏忆珏犹豫道。
“都是男人,你怕什么。我进来了。”夏青澜说着就要推门,夏忆珏情急之下一把将韩舟离按进了水里。
顶上有个窟窿,但夏青澜没有往上看,而是看着与自己一纱之隔的人影。
“给你带了些糕点,小妹做的,不知道有什么,也不见得做些给我这个兄长吃。对了,你明日回去一趟,爹爹说要给我接风。四王爷也来,你早些到。与四王爷多说说话。”
夏青澜的声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