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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擂台赛 ...

  •   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签着字盖着印儿,王老板再吃瘪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十锭银子拿得默不作声,倒是天天来秀场看着温有枝教绣法,无形地催着那件欠下的嫁衣。
      温有枝心知肚明,手上功夫没落下,连夜赶制嫁衣,半点儿不带敷衍,一件火红的嫁衣配上金线,雍容华贵,芳华无双。
      这件嫁衣她整整绣了大半个月,交至王老板手中时心上也一松,总算是能闲几天,却松快不过半炷香,王老板就背着手踱步到温有枝面前,笑盈盈开了口。
      事儿很简单,齐溪镇一年一度的绣工擂台要开始了,每个绣场都要推个人去比,最终的赢家能直接进皇城绣局,所属的绣场也能得到十两黄金的奖励。
      “皇城绣局有什么好的么?”温有枝问。
      “好啊!怎么不好?一飞冲天了呢!”王老板表情夸张得很,比了个大大的框,“进了皇城绣局的人就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富贵门!你知道那都是谁去定绣品么?全是贵人!一件绣品就能抵得上咱们这一个月的活计!”
      温有枝又问:“你要我去比?”
      王老板连连摆手,从后边儿推了个绣娘出来,这人温有枝面熟,就那个给自己送饭的领头儿,绣娘们都唤她心姐。
      温有枝了然,这是要自己教她。
      这不算个什么大事,温有枝拿人钱财,没道理拒绝,应允得很爽快。
      却没想着她前头刚点了头,后脚门外就闹哄哄来了一拨人。
      “王老二!”领头的看起来贼眉鼠眼,喊话却中气十足,面上带着十成十的嘲讽,温有枝眨了两下眼睛,她只知道王老板姓王,原来全名是王老二么?
      王老板却怒气冲冲往前一站:“你叫谁老二!”
      领头乐呵呵笑着:“别生气啊老二,你要不服这名字,赌约再续一年?”
      温有枝问:“什么赌?”
      “哟,生面孔。”领头打量着温有枝,眼底的轻浮顺着视线往外冒,“哪来的这么标致的妹妹?”
      温有枝厌恶地往后退两步,却听见心姐说:“赌!”
      “好!爽快人!”领头儿笑了两声,“我等着你们!”
      温有枝回头看去,却见心姐唇色惨白,手上都洇出汗来。
      那人下完挑战书就走,干脆利落,像是就为了逼出这么个“赌”字。
      不待温有枝问,王老板直接冲人解释,温有枝算是明白了。
      王老板压根儿不叫什么王老二,却是实实在在当了五年的万年老二,没别的,就是这绣工擂台,年年输给刚刚那家绣场。
      “押注是什么?”
      “是我。”心姐面色难看的不行,“输的绣娘终身不能刺绣,绣品也会被所有铺子拒收。”
      温有枝皱了皱眉,这押注挺大。她伸手搭在心姐紧攥着的两只手上,沾了一手汗涔涔的黏腻也不在意,轻声说,“姐姐待我好,我必不会让姐姐输的,姐姐可信我?”
      心姐抬头朝她看去,温有枝的绣工她知道,顿了半晌,点了点头。
      为了这擂台赛,心姐也搬去了温有枝的房里,王老板甚至默许了她俩最近都不用管着场子里的营生,安心训练就是。
      温有枝日日教夜夜教,距擂台赛不过还有五日的光景,她教不了难的,只教链针绣,简单好上手,却是心姐见也没见过的。
      这种比赛每年会给个大范围的主题,今年是“梅兰竹菊”,温有枝没打算代劳打样图,就叫人自己想,她只负责教绣法。
      心姐打了个“竹”的样式,温有枝替她修改了几笔,直教中央那根往天上插,温润之外还有点子傲然的意味,无病呻吟附庸风雅之外平添了点风骨,心姐拍手称妙,练它了个天昏地暗。
      擂台赛如期而至,齐溪镇不大,却有十余间绣场,温有枝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儿还有个“刺绣镇”的别名,要不怎么说擂台赛冠军能直接进皇城绣局呢?
      十来个绣娘一块儿乌泱泱地堆在台子上,面前都是一样的绣棚绣面,别说线了,连针都是一家采买的,不偏不倚,全凭本事。
      不巧的是,温有枝也成了这乌泱泱的一员。
      谁也想不到勤勤恳恳练了五天链针绣的心姐会被绊倒在腹泻上,别说刺绣了,走起来腿肚子都打颤,举个绣花针手抖成了筛子,连最基本的穿针引线都做不到,只能叫温有枝顶上。
      绣场里真推不出另一个能有几分获胜把握的人了,温有枝不上,那就是谁上谁封杀的局面。
      心姐涕泗横流,温有枝愣是在一把鼻涕一把泪里画了个丑妆,顶着心姐的名坐在了这儿。
      一声锣响,所有人的手都迅速开始动,温有枝叹了口气,对着心姐的样式一步一步往下绣。
      台下的人越来越多,闹哄哄扰的人心慌,连衙门的人都来凑热闹。温有枝倒无所谓,这点东西对她来说就是过家家,那十两黄金就是等着她伸手去拿的事儿。
      “小六,你可记得最旁边那妇人?”一男的摸着下巴站在人群里——就是那天逮着温有枝的官差。
      “记得啊!”小六说,“此女甚丑!”
      “我怎么觉得,她的痦子往上落了点呢?”
      温有枝那天特地指着痦子让人看,官差印象清的很,那痦子明明在左边嘴角,怎么落去左上方了?
      “好像是有点......”小六拧着眉,“该不会是假痦子吧!”
      官差沉思了会儿,头也不回地往外圈走,这事兹事体大,他越看这人越像是那宰相幺女!
      温有枝对台下的事一无所知,却发现了台上的不对劲。
      她绣着累,抻了抻脖子,抬头却发现自己对面这人的绣纹竟跟自己的大差不离?!
      这不可能啊?
      这样式自心姐画出来,就房中四人见过,连王老板都不曾得见,怎么会落到旁人手里?
      她人生地不熟,辨不出对面那绣娘是哪个绣场的,却也知样式相同必有一抄袭,这事儿要落了个这么大顶的帽子,别说自己一张嘴能不能说得清,就算说清了,也是沾了泥,印象分上得差一大截,自己绣出花儿来都没用。
      对面不会不知道这道理,这就是个损人不利己的事儿,纯纯一炮灰。
      温有枝现下没空去纠结到底谁是内鬼,她果断弃了那张样式图,盯着已经绣上去的两根竹子沉思,脑中凭空重构了个样式,叹口气,换了个绣法往上绣——连样式都偷了,谁知道绣法泄了多少出去呢?
      擂台赛是有时间限制的,温有枝临时换样式,难度和时间上都拉开了一大截,最后一炷香慢慢烧到了底儿,香灰落下的那一刻,温有枝收了手。
      “看来老二还是老二喽!”
      王老板也紧张地盯着台上的情况,耳边突然炸起这么句话,他瞬间就成了个火铳。
      “该不会没绣完吧?”那人继续说。
      “闭嘴!”王老板低声吼,却也有些底气不足,换做是谁都得急,别的绣娘早早就收拾好了器具,只有温有枝捱到了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她究竟绣没绣完。
      温有枝当然绣完了,她捱到最后一颗纯粹是用的这回针绣绣法比那链针绣复杂许多,又换了样式,费了点时间。
      评判官是皇城绣局的三个主事,面上一个比一个严肃,叫人屏息等着,一点儿声都不敢发。
      三人递着看交上去的绣纹,凑一块儿商量着打分。
      所有绣娘们跟笼中之鸟似的,耷拉着脑袋绞着手,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谁不知道皇城绣局的评判官个顶个的不留情面?10分的总分,她们0分都打得出!
      温有枝不知道。
      她还是挺着脊梁,面上坦然然,半点不虚。
      “这是那位姑娘的绣纹?”最中间那个主事问。
      一姑娘举了手——这人温有枝面熟,就上次来挑衅的绣场的人,跟着领头一块儿来的。
      “不错。”主事说,“皎月当空,清冷不落凡尘,有灵气。”顺手还打了个8分的高分。
      姑娘被夸得飘飘然,赚足了面子,连忙谦虚道谢。
      台下一片哗然,王老板的面色又黑了几分,眼瞅着王老二的名头又要被坐实,台上的三位主事突然顿住了,举着块绣纹惊疑不定地互相对视。
      “这......这是哪位姑娘的?”主事问。
      主事手中的绣纹是片竹林,竹林上有朦胧的月,竹叶上是纷纷扬扬的雪,竹林中坐着个长发之人,男女不辨,只落个背影,一席散发拖落在地,洋洋洒洒抬头望月,手却搭在棋盘上,像是在摩挲棋子,也像是在等未至的弈手。
      温有枝欠欠身:“是在下的。”
      “这绣纹可有名字?”主事问。
      温有枝凭空想的,能有什么名儿?她信手拈了个:“痴雪独弈。”
      主事又问:“这绣法可是姑娘独创?”
      当然不是,温有枝想,嘴上却说:“是,叫回针绣。”
      主事噤了声,互相对视了一眼,竟毫不犹豫地直接往上打了个满分!
      全场都静默了,继而全场沸腾了起来。
      擂台赛年年都有,可谁见过皇城绣局打出过满分的?世上独一遭!人间独一份!
      就在所有人都猜着这丑女到底出自谁家绣场的时候,王老板忽然反应了过来,一而立之年的人竟直愣愣蹦了两下,扬眉吐气地大吼:“我家的!我家绣场的!”
      温有枝轻轻笑了下。
      有此副绣品在前,后面的都成了粗制滥造之物,主事的眼神一个比一个嫌弃,分打得一个比一个低。
      温有枝这桂冠得的毫无悬念。
      就在主事如获珍宝地就要来问温有枝名字时,一男子忽然走上了台。
      “不知姑娘芳名?”
      温有枝朝来人看去。
      那男子声音温润,穿着也华丽,一幅富贵公子的做派,倒是让温有枝摸不着该怎么答。
      “见过太子殿下。”主事捱下心,先行了个礼。
      太子随意抬手让人免了礼,又等着温有枝答。
      这可难了。温有枝觉着自己是犯了水逆。答心姐的名字么?这算得上个欺君;答自己名字么?这就是明晃晃认了自己是犯规,得手的桂冠直接飞了,心姐还被赌约缠着身呢!
      温有枝心下无数念头闪过,欠欠身:“回太子,民女何心。”
      “你的绣纹很好。”太子直言,“能把样式画一份给我么?”
      太子开口要,谁敢不给?
      温有枝捏了捏汗涔涔的手,轻声说:“样式在心中,太子殿下还请稍等片刻。”
      “我同你一块去。”说着太子就要往旁的书坊走。
      温有枝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跟着走,留下一帮子人不敢跟,大眼瞪小眼地愣着,不知该等到几何。
      到了书坊,温有枝回头看了看,发现没人跟着,松了口气,没急着去动笔墨,而是行了个礼说:“太子殿下赎罪。”
      太子挑眉看着她。
      温有枝不可能真骗太子,现下所有人都盯着她呢,她要再不说实话,真就要顶着心姐的名儿一辈子了!
      太子听温有枝一五一十地说完,问:“那你究竟叫什么?”
      温有枝顿了顿:“顾有枝。”
      温有枝话音刚落,书房突然被一群官差围了起来,看样子是六扇门的。
      温有枝眼皮突突地跳,一股预感涌上心头,立马低声对太子说:“他们似是来逮我的。”
      太子哑然,扭头看着温有枝。
      温有枝说:“还请太子相救,民女愿......愿用十件常服答谢!”
      十件啊!温有枝心都碎了,自己怕是要绣到猴年马月去了。
      太子失笑,眼下却由不得他问清前因后果,那县太爷已经声势浩大地迈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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