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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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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打从顾昀的增祖父起就在朝中任职。
到了顾昀的祖父辈,顾家出了一位名震天下的大将军顾宗耀,顾家一时风光无两。
只不过顾宗耀未及不惑之年便积劳成疾病逝了,留下夫人和遗腹子,后来顾宗耀的夫人日日伤感,不慎早产,母子惧亡。
当时朝廷赏下了不上抚恤,只是顾昀的堂祖父那一支却就此绝户了。
顾家人丁本就不兴旺,自从顾宗耀病逝,就只有顾昀的祖父顾宗辉在朝为官。
两年前顾宗辉也逝世,顾家从此就靠顾忠贤一人支撑门楣。
因此顾家的宗祠虽说也是常年香火不断,但因着平日里很少有商议家族事务之类的需求,便许久未找人翻新过。
宗祠高墙深屋,老旧的门板上有斑驳的黑漆,中间一对铜铸的门环。
范屹和柳容舒被下人搀扶进去之后,大门“吱呀呀”从两人背后阖上,门环触碰到门板上,发出几声从慢到快的“咣咣”声,之后宗祠内重新恢复冷寂。
柳容舒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往前挪了两步来到蒲团上跪坐着。
她仰头,目光从顾家祖宗牌位上一一扫过,不无讽刺地开口:
“兄长,如今到了宗祠,你敢当着你顾家列祖列宗的面,将刚刚在你爹面前说的那番话再说一遍么?”
范屹学着她的样子也跪坐下来,睨了她一眼,“怎的,你当真了?”
柳容舒的目光在写着“顾宗耀”的牌位上停了一下,沉默半晌,她转过头看他:
“兄长没当真就好。你我如今该怎么做?”
不是她非要多此一举,只不过顾昀这人从前太混账,她怕他万一女人玩腻了,心血来潮真的想同男人玩玩怎么办。
“如今?还能怎么做,老老实实跪祠堂吧。”
范屹见那小白脸脸上写满警惕,不禁讥诮,“难不成你想让为兄,将刚刚在观湖亭上对你未做完的事做完?”
他的目光从她脖颈上两枚淡红色印记上扫过,故意意味深长道:
“如此也好,直接将你我断袖之名做实,倒也省的演戏了。”
“……”
柳容舒一想到刚刚在亭中他对她做的那些事,心中就别扭,耳根也跟着微微发热。
幸亏范屹此刻已经从她身上收回视线。
默了默,她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柳容舒话说完,等了许久也未听见身旁之人出声,她回头看去,发现那人已经撑着额角闭目养起了神,显然是懒得回答她的问题。
柳容舒梗住,一口浊气卡在胸腔里上不上下不下。
她捏紧袖口,嘴唇动了动,终是把出言讽刺的话忍了下来,拿着蒲团走到一旁的木柱旁双臂环胸斜靠上去。
风声轻轻拍打着老旧的木门,淡淡的潮湿霉腐味夹杂着香火的味道,在孤冷的空气中缓缓流动,萦绕在柳容舒鼻尖。
刚刚挨鞭子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此刻在阴暗的宗祠内待得久了,冷汗似乎又结成冰凝在了身上,凉意沁骨。
柳容舒拢了拢身上的外衣,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
“想不想出去?”
就在柳容舒刚刚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之后,老僧入定了许久的范屹忽然破天荒的出声问道。
柳容舒本也想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不理他,可奈何自己才挨了鞭子,又在这里受冻,实在受不住,于是妥协问道:
“如何出去?”
范屹起身在祠堂内走了一圈,来回看了看,闲庭信步的样子就好像刚才那二十鞭没有落在他身上一般。
柳容舒视线跟着他,待他转够了,见他回头对自己说:
“出去可以,但如今即使我与白家的婚事能退,那老匹夫定也会再想法子给我塞女人,况且东阳公主那边未必就对你死心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陪你继续演戏?”
范屹想了想,轻轻摇头,“你也可以拒绝。只不过就是在祠堂跪上十天半个月,之后出去继续被公主缠上,而你之前被我‘轻薄’、落水、挨鞭子这些事全部都成了无用功而已,而我,还可以找别人继续陪我演。”
他长身玉立于半明半暗的窗前,捻着手指,俊秀的面上笑容人畜无害:
“看在你叫我一声兄长的份上,濯安,我将选择权交予你。”
柳容舒:“……”
她有得选么?
“成交。”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舌间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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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顾夫人已经能起身与顾忠贤一道用膳。
饭桌上气氛压抑凝重,顾忠贤才拿起筷子,扫到下手的两个空座,又叹着气将筷子拍回桌子上。
顾夫人则拿着帕子偷偷抹泪。
顾婉茹夹了一筷子米饭,数着饭粒,时不时抬头看看二老,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劝慰。
忽然,三人听到院中一阵嘈杂之声。
顾忠贤蹙眉,正待开口训斥,张管家匆匆进来:
“老爷!祠堂、祠堂走水了!”
话音未落,顾忠贤已疾步走了出去,顾夫人也脸色煞白,起身时晃了晃:
“快!快!扶娘过去!”
几人赶到的时候,祠堂的火烧得正旺,范屹和柳容舒已被侍卫救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忠贤刚吩咐完张管家去衙门借水龙,一回头看到被救出的自家儿子,身子一个不稳,差点儿跌倒在地。
只见范屹被下人趴着放在门板上,他的背上本就挨了二十鞭,如今上面又加了一道狰狞骇人的烫伤,以至于他整个背部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儿好肉。
救人出来的侍卫抹了把脸上的灰,回道:
“回老爷,属下进去救人时,恰好有一根房梁砸了下来,顾少爷为了……为了保护小公子,将他压在身下,自己就成了这样……”
顾忠贤闻言心中震惊之后五味杂陈。
他不动声色地应了声,吩咐人,“将顾少爷和小公子带回褚玉堂,先叫府医来瞧。”
又回头对顾婉茹道:
“为父进宫一趟,你扶着你母亲先回去休息。”
说罢,不待她二人反应,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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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忠贤从宫中带着御医回来的时候,府医已经将范屹的伤口简单做了处理。
顾忠贤进来的时候,正对上范屹的眸子。
他脚步一顿,担忧的神情随即变成略有些夸张的恼怒,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对御医道:
“还请李大人去为犬子瞧瞧伤情,老夫还有要事,先行去处理一下。”
那李御医是个耿直的,闻言也未多想,拱手道:“大人只管……”
“父亲!”
李御医话未说完,范屹忽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儿子就是心悦柳濯安!儿子连为他去死都愿意,父亲为何不能成全我们!”
秋日里的晚间明明只是有些冷肃,虽无月无星,却也无风无雨,然而李御医却觉得似乎有一道雷劈进了房中,震得他呆在了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顾忠贤看着李御医一脸震惊,震惊之下又暗藏着八卦的神情,一口老血差点儿喷涌而出。
他随手捡起一个茶杯砸在范屹身上,怒骂:“那你去死!”
李御医吓了一跳,脖子一缩,待到顾忠贤扬长而去,他才走到范屹床前,先替人收拾了满身茶渍,才眼观鼻鼻观心替他诊起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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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朝的时候,顾忠贤儿子与柳濯安断袖的事情已经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就连惠孝帝也特意在早朝后将顾忠贤留了下来,问了问情况。
从乾清宫出来,顾忠贤就怒气腾腾地直杀到太医院去,却恰逢李御医不当值。
顾忠贤气不过,转了一圈,将李御医平日里私藏的珍贵药材和藏书全都翻出来,命随从带回了顾府,扬言他若要这些东西,便来顾府取。
回去之后,顾忠贤本打算先去褚玉堂看看,再找自己义子好好问问情况。
谁料刚去褚玉堂,就见那两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喂药,两人浓情蜜意,好一对苦命鸳鸯的样子。
顾忠贤在门口站了许久,终是未踏进房门,默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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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顾忠贤走远,柳容舒把药碗往范屹手中一塞,冷道:
“我瞧着兄长手脚利落得很,兄长还是自己喝吧。”
范屹用勺子搅了搅碗中的汤药,唇角扯起弧度,语气却无波无澜,道:
“我先是替你解了一次东阳公主的围,之后又在火场中替你挡了坠下来的房梁,怎的换你给我喂个药都这般艰难?”
范屹盯着波光粼粼的汤药,眼神也跟着微微漾起波澜。
他本来只打算放火之后,简单替那人挡个火,无伤大雅便好,然而在大火燃起的时候,“柳濯安”眼中骤起的慌乱,顿时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小姑娘。
范屹当时虽然已经身死,然而如今听谢江枫描述,他还是能想象得到,那个小姑娘被烈火包围时该有多害怕,多无助。
而那人当时的表情和笙笙那般相像。
便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让他在房梁倒下的顷刻间,做出选择。
柳容舒闻言,毫不掩饰地嗤笑,嘲讽道:
“那我是否还要对兄长心怀感激?如今你我断袖之情在京中传得栩栩如生,兄长敢说不是你的手段?”
“是。”
范屹坦然。
他一口将药喝下,盯着柳容舒,澹然道:
“我给过你两次机会,你都没有拒绝,如今再扭扭捏捏,未免显得你矫情,柳濯安,好好配合。”
他如今在柳容舒面前,再不掩饰自己的性子,便是面前之人如何怀疑,他这幅身子终究是顾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