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计·三》漫禾苏梦

112、旧梦

　　“在做什么呢，曜儿。”晏承昱坐在窗前，看着青衣在捣弄些花草。手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痕，许是被草划着的。

　　晏承昱想了想，好似晏承曜以往也是这般不小心。

　　也许吧。是因为他没有了人的心。所以受了伤都不会痛……这样想对吗？

　　他呆愣着。

　　“神草为药，解人间疾苦。”晏承曜看了一眼划伤了自己的杂草，有点感觉，但不会说很痛。若说为何要种，只因其生在神界赋了神气，于人间，也算是求而不得。

　　他好像忘了什么，只可能因为那事不重要。而他如今明白自己所想为何。

　　晏承昱不再开口。晏承曜还是那个样子。

　　也算好。最起码，他的弟弟还活着。

　　他煮了一壶花茶，如今花香气已经飘了出来。他又往里边走去。

　　晏承曜站了起身。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些木讷的。

　　总的是缺了什么东西。

　　“哥哥，自始至终，我都想着护住他们。病有药医，我曾见过凋零，如今再不想让他们无所依。”话中带着一丝温情。尽管声冰冷。

　　“那哥哥便永远护着你。”晏承昱没想再说些什么，随了晏承曜所想，便是好。

　　他将茶倒出，给了待在外边的晏承曜一碗。

　　他今日穿着一身黑。就这么站在屋里边。

　　看着晏承曜，外边忽地飞进一只鸟来。他又一次看向了晏承曜。

　　还好，晏承曜没察觉到里边还有什么。

　　“哥哥要回天界几日，曜儿可要一同？”晏承昱柔声问道。似方才想起什么要事。

　　那只鸟自进来便停在了那壶茶旁。

　　“嗯。”晏承曜喝完了茶，把碗递给了哥哥便是又蹲了下去。继续看着那些草。

　　要怎么种才能多长些呢？他只想着这一事。

　　“你怎么来了？”晏承昱轻声道，还不时看向靠着晏承曜的那窗。

　　“如今还藏着吗？都飞升了，我还能吓得着他？”尤文抱着臂，眉心稍皱。

　　尤文倒也不是说长得异于常人，晏承昱怕的是，尤文日日在晏承曜面前晃，到时候，若是说漏了什么。晏承曜又会如何？

　　他是不知道的。

　　最好，这个秘密能永远埋于心底。若是南域也能一同……

　　他在想什么！？

　　一时回过神来，面不露惊恐之色。许是多年来，自己早便习惯藏事。

　　“一会儿便前去天界，我带上曜儿。你自己走一旁。”尤文听罢，便是摇了摇头。顺带也乜了窗一眼。

　　晏承曜？

　　啧。

　　入夜。晏承昱因为这几日都有事要做，所以晏承曜就一个人坐在了池边。紫色的花树是永不凋零，他伸手接住了一瓣紫。

　　又抬头看向月。

　　不远处走来一人，似乎是瞥见了晏承曜才走来的。

　　“阿曜。”她似乎第一次尝试这样唤这人。

　　“姮珂仙子？何事来寻。”晏承曜最不善言语。所以瞥见姮珂来时，他甚至还往旁挪了一下。

　　“今夜月色好，想来你身旁无人伴。我就来了。”

　　她面带笑意。话中有话。

　　月色洒在她的脸上，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那仙子还真是有心了。”晏承曜并没在意太多，只是如往常一般说话。

　　姮珂凑近这儿来，晏承曜面上依旧不改色。夜色倒与以往无差别，不知还有什么好看的。

　　“这月，好看吗？”他问。

　　“嗯，很好看。特别……”姮珂坐了下来。

　　“那行，你就坐这看吧，便是不扰仙子雅兴了。”只是还没说完便让他给打断了。

　　晏承曜依旧是那样子，甚至都不爱笑一下。

　　只待了一会儿，他便要回殿中歇着。姮珂怔愣许久还回不来神，唯一能想到的是，这位像一块冰。也像是从不惧自己一人之孤寂。

　　她又望向了月。

　　忽而感到身后有人，她回头看去。只见白衣缓缓走来。

　　她起身，恭敬道：“阳真上仙。”

　　“仙子一人在这儿？”晏承昱当然瞧见了方才离开的晏承曜，只是没必要提出来。

　　姮珂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往回走了。

　　晏承昱的肩上停着一只小小的黑鸟，此刻正盯着姮珂。也不知是想要作甚。

　　青衣回到晏承昱的金殿中，却愈发觉着不自在。特别是这颗心，让他觉着难受。

　　或是自己法力太过于低，无法真正与其相融。

　　他几次发疯似地想要将那颗心挖出来，却都会被晏承昱及时拦下。于是他干脆就放弃了那个念头，就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不尝人之喜怒哀愁。

　　巧的是，晏承昱正在此时回来。见到那个坐在了地上的弟弟。他又无奈地走了过去。

　　“曜儿，这几日待得可还自在？”他坐到了晏承曜身边，肩上的鸟已经不见了。而殿门外，也正候着一个黑衣人。

　　青衣看向自己的哥哥，没有开口。

　　确也是有些不自在的。

　　“若是不自在了，你就回去。哥哥过两日便回。”在晏承曜的记忆中，兄长自来温柔。若是可以，他想一辈子都待在哥哥身边。

　　“好。”

　　晏承昱闻声却没再笑。自晏承曜复生之后，就好像是换了个人。过于冷淡。

　　以至于他都快要忘记，晏承曜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这其实只是因为思念过度而来的荒唐大梦。

　　可他几次端看着晏承曜的脸，又的确是他的弟弟没错。

　　次日，青衣便告别了兄长。返了人间。

　　他这次又在天界拔了许多草，很快便将小园子给种满了。

　　日子过得很快，似日复一日般，却没见晏承昱回来。大致是真的忙吧。可他明明与自己说过，两日，是多久呢？

　　他停下手中的活。看着眼前又白又圆的东西，虽然大小不一，但味道应当不错。

　　随后他又一颗一颗地装到了食盒里。与食铺老板娘告别后，他便是回了自己所居的小屋。

　　若是哥哥没空的话，那晚一些就将这糕点送过去吧。

　　“你说我弟弟日后，怎样？”没承想，晏承昱的声从屋中传来。

　　晏承曜闻声顿在了门前，手里提着食盒。却不禁有些发颤。

　　“日后，怕要祸及天道。当除之为上上之策。”随后又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字字钻心。

　　而就在这时，晏承昱瞥到了门后的青色衣角，便即刻站起了身来。

　　“曜儿！”他朝外边喊道。

　　一时顾不上屋内的人。直接就追了出去。

　　也可能是因为这个人太奇怪了，但听到晏承曜三字时，他还是犹豫了一会儿的。却不想这竟是那算命的骗子。

　　追出来的时候，晏凝渊已经不见了踪影。

　　没办法，只能在他以往常去的地方找找了。

　　终于也是在一处山崖上找到了。青衣正坐在边上。

　　“曜儿！”晏承昱往他那儿一喊，他便回过了头来。

　　“兄长。”

　　“别听他瞎说，那都是骗人的。曜儿是何心性，哥哥还会不知吗。”晏承曜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应当信。

　　而那人的话，却不由让他想到了另外一张脸。多年前所铸之错……

　　或许有其他解法吧。

　　“可是这颗心…”晏承曜并没有注意到晏承昱脸上神情的变化，只是往山崖的下面看去。瞧不到是怎么样的深渊。

　　如今的他只记下了那人说下的话。

　　祸及天道……是如何呢？

　　“曜儿，正因这颗心，哥哥才能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弟弟。所以，曜儿在哥哥心中，是最重要。也是最不能失去的人。”他搭着晏承曜的肩。

　　就像以往一般，却没见晏承曜笑。

　　“哥哥，给你。你以往爱吃这糕点，我学着做来了。”晏承曜最后还是递来了食盒。但是要说那人的话他没放在心上，是不可能的。

　　“谢谢你啊，曜儿。无论如何，哥哥永远都相信你。”晏承昱接了过来，看出了他的心思，又补了一句。可眼中闪着的是一丝微不可察。

　　他陪着晏承曜在这儿坐了一个下午。直到日落，才打算回去。

　　回到屋中时，却见有一人已经坐在屋里等着他们了。

　　晏承昱瞧见那人时，竟是一愣。

　　“你怎么来了。”

　　那人站了起来，又似赔笑一般。但没开口。

　　穿着一身灰衣，上边许多羽饰。正打量着晏承曜。

　　“尤文……自南域来的。”晏承昱也只好与晏承曜说道。他没想到的是尤文竟会跑来这儿。

　　“承曜。你哥哥经常跟我提起你呢。”他走上前来，只是那双眸子死死地盯着晏承曜心口的位置。

　　晏承昱则是将他拉出了屋。

　　“你想做什么？”

　　“很正常的想同他说个话啊。上仙为何多想？”尤文当然不可能会对除了晏承昱外的谁好。他对晏承曜的接近，无疑是让晏承昱反感的。

　　“总之，曜儿是我弟弟。也是我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

　　“明白了。”他总觉得晏承昱口中的“亲人”二字刺耳。

　　亲人……

　　哈哈哈哈哈哈……

　　是谁呢？

　　晏承昱走进了屋中，只见青衣呆站在原处。如木头一般。

　　晏承昱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了。

　　“曜儿……”

　　他唤了一声，谁知青衣立即回过身来。那张血脸赫然出现，恍地咧嘴一笑。惊得他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到了地。

　　随后青衣又伸出手来，方才出现的血脸已然消失了。

　　“哥哥，你怎么了。”

　　晏承昱搭上了那只手，仍旧惊魂未定。

　　“没事，方才你待的断崖太高，看了一眼到现在没缓过来。”

　　晏承曜虽觉奇怪，却也没多想。

　　只是如往常一般，趴着窗往外看。屋外种着的一些花草，不远处就是他围起来的一个园子，原本是想种些菜的，可如今却让他种满了草。

　　若是能养于人间，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吧。

　　转而又见方才那人坐于不远处的巨树之上，正笑眯眯地往这边瞧。

　　“哥哥的朋友？”他小声道了句。

　　也不知那人是不是听到了，话音方落下，他便是极快地点了点头。随后还当着他的面变成了一只鸟飞走了。

　　晏承曜也算是平日里看的书多。再加上哥哥说此人来自南域，他便也没觉得有什么怪异的。

　　可晏承昱早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了。

　　入夜后，晏承昱燃着一盏灯，坐在案旁看着尤文从南域那儿顺来的禁制术。

　　不觉就有些困了。果然，人只要看一些自己不懂的东西就是容易犯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