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垂钓 ...
-
白衣如此在人间久住下来,天界之事很少再过问。
过数百载,他再一次从宁知珞所居之处下来。还是走到了那片林子,依旧是破败,毫无人迹。
只是那间破庙阴气还是重,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他推开门,里边竟无灰?
这数百年间,还有人来过?神像像是翻了新一般,连符文都清晰可见。
?
符文?
忽然肩被人拍了一掌,后边的气息阴冷,真叫人汗毛倒竖。但楚厌清好歹是个神,祟物他又怎会畏。
反手一把将人按在地上。
“武尊下手这么重。”是秦玄夜。
不过…他身上符文去了何处,那腕子白净的像成日避在家中的女子。还一改往日那种像是装出来的亲切感,这回听着是疏远较多。
“秦玄夜?你怎的在这儿。”楚厌清伸手要去扶。秦玄夜连忙拍开他的手,起身来,乜了他一眼。又掸去身上的尘灰。
“文尊怎的还生矮了。”秦玄夜久不言语,楚厌清便是笑问道。确实矮了好多,平时秦玄夜与他差不了多少,甚至还可以平着视线的。
可现在,他居然要稍稍低下些才能瞧见秦玄夜的眸子。不能是他自己飞升了还长吧?
秦玄夜只顾拍着身上的灰,没有理会楚厌清。可能是不屑。
“你这庙内阴气真重,还有……你的符文是生到神像上边去了吗?”
秦玄夜都懒得理会他,转身就要出门。楚厌清就跟在他身后,红衣则是回头瞪了他一眼。
“跟我做甚,你要觉着阴气重了,就回去把这破庙给拆了,别跟着我。”
他让楚厌清把他自己的庙给拆了?没听错吧,虽然是个连香火都少得可怜的破庙。
“你……再说一遍?”
秦玄夜头也不回,好似刻意避着楚厌清一般。楚厌清站在原处,也没再跟上去。这个秦玄夜是真的好奇怪,却同一个人很像,特别是他那种看人的眼神。
转而向近处村子走去,在那儿借宿几日。是秋收的节气,楚厌清还是会帮村民做活的。
“小伙子挺能干的,饭就吃这么些?”一个村妇给他盛了饭来,一大碗确实有些多了。楚厌清推不掉,就全给吃完了。
如此以往,便住上了半月之久。方离开之日,村口候着一人,粗布红衫。
秦玄夜。
“好久没见了。”秦玄夜笑着同楚厌清招手。楚厌清亦见到了他,前去。
脸上符文确实是不再见了,只是腕上还是清晰可见的在,没了之前的白净。
楚厌清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没问出口来。
就连身高个子也都与自己相差无几了,那前些时日见到的人,究竟又是不是他?
“新修了一座庙,于林间,阴气当不似以往这么重了。那日便是多谢武尊提醒了。”秦玄夜说着。
想了想,又道:“我近来灵力不定,这些符文时而克不住,身形会有些变化,还请武尊莫要惊怪。”
“哦。”
“武尊这数百年间,都在人间做这些?”秦玄夜又笑问道,面上带着的笑意都像是刻意伪装的一般。
楚厌清一时不知说什么,秦玄夜变了个身形,还带将性情也一同变换的?
“对了,文尊前来寻我,有何事?”
秦玄夜闻言拿出张符纸来,将符纸碎成粉末,散入楚厌清体内。
“有人要见你。”
“何人。”楚厌清差些被他整不会了,何人会见他楚厌清?
秦玄夜笑笑:“帝尊。清酒会。”
把这给忘了,天庭十载一次清酒会。各路游神往返天庭,也是帝尊极少数会露头的盛会之一。那就说明他很看重,所以说楚厌清亦是不得推脱的。
数百年前,晏凝渊身殒。魔界再无动静,就连其有无新任魔尊,也不得知晓。清酒会,倒是不急,还有几日才开始。
楚厌清走到源河边上,垂钓。
没错,垂钓。
秦玄夜站在一旁,没想堂堂武尊,竟有如此闲情雅致。
“新修的庙宇如何了?”楚厌清的余光瞥见他,心道这人怎的还不走。
秦玄夜坐在树下,捡起手边石子,丢到了河里,吓跑了几条鲜肥的鱼儿。
楚厌清捏紧了鱼竿,已经开始裂了一点。
“有人迹了,还有香火。”他的手还在翻着石子。
“挺好……”
秦玄夜又扔了几颗石子,水花溅起,溅了楚厌清一脸。楚厌清还是面带笑意,可是鱼竿就不好说了。
尽裂。
“文尊,吾有事要同你商讨,最好呢,是去些尊帝都难寻到的地方。”
秦玄夜手中石子还没扔出去,楚厌清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笑里藏刀,说的就是他这模样吧。
“武尊有事儿慢慢道来,何必伤了咱二人的和气?”
楚厌清拭掉面上的水。可额前被打湿的发还在滴着水。和气?他就差没把秦玄夜的头摁到水里去了。
“晏凝渊!”
秦玄夜忽地唤了一声,楚厌清还扯着他的衣物。顿了顿。
“晏凝渊?哪怕你是说帝尊我都信,扔得我满脸水还想要走?”
可是在秦玄夜眸中映出了个人影。晏凝渊!怎么可能,再回过头一看,什么也没有。
那方才的是何物?
“怎么回事……”他回过头来,秦玄夜早就没了踪影。
清酒会秦玄夜也是要回去的,他一定要问清楚,晏凝渊怎的会在他眸子里映出。对,还得加上这次的新仇。
源河,破庙,符文,秦玄夜,晏凝渊。有何干系?还是说晏凝渊压根就是假死,早就在他处安过余年。
可若是如此,秦玄夜为何要对他说谎。那次庙内所见之人,究竟是不是晏凝渊。
没再想。看着裂开一段段的鱼竿,楚厌清挑出一个看起来还算完整的竹。叉了几条鱼出来,今夜烤鱼。
入夜,他架起了火,将鱼放在上边烤起来。手中执着入夜前在林里折来的一枝白玉兰,慢慢翻烤着那些鱼。身旁放着一壶桂花酒,当真自在。
夜色中,好似有一盏萤火之光往这边来。不一会儿,便出来一青衣女子。
“何人?”
那女子倒毫不惧,那双圆溜溜的美眸就盯着楚厌清的烤鱼。
“啊,这位公子,小女子名唤阿鸢。来这林子里的文神庙里烧香求姻缘,一时忘了归路,不知公子能否告知,该如何出去。”
要出去就出去,盯着他的鱼作甚。楚厌清狐疑地眯起了眸子。
“阿渊?”“正是。”
楚厌清没多理。
“行了,往那边走,拐个弯就出去了。”
女子不动,还是盯着他的鱼。
“公子一个人,吃得完这么多鱼吗?”说完还舐了一下唇。
猫?
“哼,你是何物?现出原形,我便让给你吃。”女子眼馋,但也无法。
正欲要走,楚厌清就拉住了她的手,极用力,另一只手还燃了一团火。她手一时没拿稳,灯笼就摔到了地上。
“还是说,阿渊,晏凝渊?”火光打在女子脸上,那张脸与晏凝渊极为相像。
若不是方才过于暗,楚厌清早该认出了。
“你认错了。”女子挣开楚厌清的手,慌忙后退。
楚厌清微怔了一下,想要去抓住他的手,却又不知该以何由接近。
“我请你吃鱼,喝桂花酒。你能留下吗。”
晏凝渊真的很眼馋那些鱼,想走又不舍得走。
“我不抓你,晏凝渊。”楚厌清低声道。
“你为什么总这样。”晏凝渊复了身形,话语闷闷的。
“……我,我不觉得你坏,仅此而已。”楚厌清撇过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好,晏凝渊愿意留下来。
二人坐于草地上,背靠大树,于源河边。晏凝渊吃着鱼,接过楚厌清的桂花酒。
像是,饮尽前尘事。
“你可以跟在我身边,瘟神庙不好住。”
晏凝渊疑惑地瞧了他一眼,不过也没多想什么。
“瘟神?”
说完又咽下一口鱼。楚厌清这鱼烤得不错,大老远便闻到了香。他总也喜欢,往前在源河,他常捉来吃。
不过,他总是弄得不好吃。
“玉兰。”
“闻到花香了?”楚厌清拈下一朵还未完全开的花来,趁着晏凝渊不备,便是别到了他的鬓边。
“你当真胆子大。”
晏凝渊手执鱼,怕被抢了,也当真只是嘴上说说这句话。
“做神仙的,胆子不大些怎么成。你这样很好看,真的。”
“你没见过本尊最丑的样子,鱼很好吃,本尊便不留了。”晏凝渊起身,顺走了楚厌清的酒壶,走在林中,很快便被树掩了身形。
消失在了楚厌清眼前。
而那朵白玉兰,依旧别在他的鬓边。那是他最喜欢的花,晏凝渊也是他喜欢的人,即使怎么想都是错的。
楚厌清看着一旁还在烤着的一条鱼,轻声道了一句:“下次还请你吃,你可要来。”
秋风瑟瑟,源河水面淡波。林中人影似乎一顿,随后依旧往前。
又过几日,返天界。
“武尊,多日未见了。”水神一身碧蓝,手执蒲扇。还是老样子。
楚厌清仍是白衣,不过上理红纹,腰间几朵白玉兰饰物。
“你这蒲扇扇了这么久,没换过?”
“宝扇,你懂什么。”宁知珞抓着那蒲扇许久,也不让楚厌清抢了去。
平日里不在天庭的神都来了,帝尊早早便于尊位上。还有那个,满手血红符文的,朝楚厌清打了声招呼。
楚厌清的杯子差些没给撵碎了。
与其说是清酒会,不如说是清水会,真正的酒没几杯,灌下的都是露水。
“武尊,如何?”
“!”
秦玄夜,做什么?
“还记得我前些日子的符文吗,就是这个作用,还有……让帝尊寻不着你的动向。”
他究竟要做什么?
“你一定想问我要做什么吧,我也不想做什么,只是觉着武尊好玩儿,让人喜欢。”说罢,楚厌清瞥到对面那人,正微眯着眼瞧自己。
手中的杯盏这会儿是真碎了。清酒大会结束,楚厌清把秦玄夜扯到一旁去。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秦玄夜拍开楚厌清的手,满脸欠揍的表情。看楚厌清急得要吃人的模样,他又觉着好笑。
“武尊一直这般,真叫人没辙。我不过是想告诉你,你最好离那晏凝渊远些。不然这些符文该生到你身上去了。”
果然与晏凝渊有关吗?等等!他是如何得知晏凝渊没死的?还是说,因为晏凝渊一直住在他的庙里。
可是,晏凝渊怎么会住在一个神的庙里?秦玄夜究竟有什么是他不曾知晓的。
其之所以谓文尊,自是要比他这武尊聪明多了的。若是一开始,他就知道晏凝渊并不会死。
不对。
晏凝渊当时的身子化为点点黑雾,在魔界散去,在场之人都有目共睹的。
“你身上这符文是晏凝渊给你下的?”楚厌清冷下脸来。秦玄夜不开口了,只是回之一笑,其中深意自猜。
二尊就这么耗着,谁也不让谁走。
“武尊耐力这么好,何不同我在此耗到明日?”秦玄夜当真是欠抽的,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生得没得罪人,其他哪哪都得罪了别人。
“走。”
秦玄夜一听,即刻撑起眸子。
“去哪儿?”
“管你去哪,离我远些,瘟神。”
秦玄夜眸子拾起几分柔意,粗布衣衫遮不住手上往外伸出的符文,映在楚厌清眼前,倒是愈发刺目了。
“瘟神?”秦玄夜挑了下眉,笑了一下,便消失了。
“瘟神可不好听哦,武尊。”耳边轻起声,随后便都散了。
过数月,人间愈发寒凉。各家各户也都开始储备过冬用的粮食,楚厌清走着便到大临的皇城玹都。
听闻人皇五月新得一子,因其母受帝王所喜,故再过几日便要册封为太子,这会儿倒也热闹。他坐进一家茶馆,喝着粗茶。
只见一人临兴在屋中提了句。
秋意未尽冬已至,临窗叹道又一载。粗茶饮尽半生憾,何人知我笑尘世。
“茶不错。”付了茶钱,与一红影相碰。
“对不住。”红影声清冷中带着一丝玩味,楚厌清皱了会儿眉,点了头,便出了茶馆。戴着斗笠,也看不清脸。
只觉得他是凡间何处道观修行的。
还有。没记错,应是当今这位人皇下令广修文尊庙的,其名——慕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