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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异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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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风起,伴雨声来。晏凝渊在榻上,正睡得沉。
但闻步声,似轻盈。正往他这边靠,他忽感一阵不安,睁开眸来,却见一熟悉白影。
晏凝渊的唇翕动着,但他不知自己在说什么。想什么。
那个白衣一动不动地背对着自己,晏凝渊很快又站起身来。想要往前时,却发现自己身上被什么束缚住了一般。
那个白衣就在前边,也不动。
“哥……”晏凝渊干哑地说出了一个字,但又很快清醒了过来。
这是何处,眼前人,又究竟是否真实。
“晏承曜。我恨不得你就死在那一年。”
他甚至已经瞧不清那张脸了,不过他竟是将晏凝渊手脚上缚着的锁给解开了。晏凝渊怔怔地瞧着那张空白模样的脸。
可他明明记得,那张脸是何模样的。为何就是瞧不清呢。
面上露出一丝惊慌。也许,他已经忘了,上一次这般惶恐时,是什么时候了。也忘了,他苦苦哀求的,究竟是谁。
记忆模糊到了极致,能想起的,只剩一点惶然。
那人就“盯”着他瞧,似又想起了什么来,便是凑了前。是晏凝渊记忆中的声,一样。
“你忘了我吗?没关系,再重新摔一次,你就能想起我的模样了。”
说罢就一把将晏凝渊推了下去,目之所及,都是烈火浆岩。犹如炼狱。
晏凝渊倏地坐了起来,所幸,这冰冷的躯体并不会让他冒汗。
再往一旁看去,楚厌清正伏在案上休憩,他伸出手,最后也只是收了回来。
不知是坐了多久,他才闷出一声来:“楚……”
“嗯?”案旁白衣闻声便坐直了身,倒叫晏凝渊不知要说什么了。
楚厌清很快又走了过来,面上带着笑,但更多的是倦。
“再多歇会儿吗?”
“不用。”晏凝渊说出两个冰冷的字,撇过头去,也不知是怎么的,到现下都不曾缓过神来。
楚厌清在他身边坐下,他便是往里挪了一下。似是不想让楚厌清挨着。
那双桃花眸子一直盯着眼前挂着的一块玉,有些眼熟,但他因为方才的事也一时也没想起,为何会眼熟。
楚厌清看着他,转而又将视线移向了那块青玉。他是觉着,要将玉归还的。
“这玉……”
“这玉,赠予心中人。还望…不嫌弃。”晏凝渊终于也是想起来了,便开口道,楚厌清后边的话,他似是不想听。
“我只是觉着,这玉于你,太过重了。我……拿不得。”
楚厌清的话中,好像还掺杂着什么。
“所以?”
“想还你。”
晏凝渊稍顿一下,又转身瞧着白衣。
“我赠出去的,从来都无须还。”更何况,此之重要,他从来都明白。若楚厌清并非于他而言之重,他是断不会将这块玉送出去的。
楚厌清看着他,不知为何,面上再难挤出一点笑意来。方才也不过是,勉强能装上一会儿。
晏凝渊,是冷冰冰的。
无论何时。都是。
忽地一双眸子凑前,让白衣回过了神。
“楚厌清,此玉虽重要。可你知道,在我的心里,你是同样重的。”晏凝渊托着他的手,眸子透露着认真。
却是一字一句都扎在楚厌清的心上。
也像是,从来不认得这个模样的晏凝渊。似是,能让人感到暖意一般,楚厌清顿生错觉。
他又扯了一个笑来。
“比哭还难看。”晏凝渊轻笑一声,楚厌清也确实,不像在笑。
甚至还觉得,楚厌清有些时候,像个几岁孩童。
取下那块玉来,又放到了楚厌清手中。与他掌心贴合时,眉眼弯弯。
“这块玉呢,就收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说让我日后娶妻用。我那时与她说,我一定找一个神仙回来让她看。”
晏凝渊似乎在忆着什么。
他的父亲母亲,都死在了那一场大乱中。那一年,饿死的人很多。
他也记得,他的母亲曾是官家小姐,后来没落,身上一直带着一块玉。
原本那块玉,是她决定了要给长子的。只是那时的哥哥,在一个离他们很远很远的地方,大致,她都要以为,这儿没有人能再活下去了。
罗曼音的眸中,不觉地浸满了泪水。她在想,自己孩子的往后,会如何?
明日,他又是否熬得住?
这孩子跟着她,也都饿了好几日了。
最后,晏凝渊也只是想起了她的唇微微翕动的模样。不知是什么话,他总的,没听到。
也再听不到。
抬眼再见楚厌清时,面换笑意,似春风,映在白衣眼中。晏凝渊本来,是什么样子的,倒叫人好奇了。
“那你找着了。神仙。”楚厌清细声凑在他耳旁语。
“只可惜,她没瞧见。”
晏凝渊不欲再往下说,便是起身往外边走去。天稍暗,雨方停,似还有雨要落。
楚厌清量着手中的玉,心中多有陈杂。
抬眼望青影,是难触及。也很想知晓,他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厌清,有风起。”
“一会儿该是又有雨来,快些进来。”楚厌清收好了那块青玉,就坐在榻上瞧着那青衣。眉间见温色。
晏凝渊回身时,忽地面色煞白。身上的衣物变得破旧脏乱,带着血腥味浓重。
前边似雨景般。
楚厌清一的面色也一下子刷了下来。不再顾什么,直往前边冲去。想要捉住他,不,只是触上就好。
“渊……”
然近门时,楚厌清却不再向前。
前人看着他,那双眸子睁得有些大了。依旧是一双桃眸,只是……
“秦玄夜?”楚厌清怔愣一句,红衣正在他眼前。晏凝渊也早已不见。
大雨倾,但红衣似乎不打算避。而是前走两步,挨楚厌清近了方才停了下来。
楚厌清顿在那儿,只道是,原本他不是要捉住晏凝渊的吗?怎的会变成了秦玄夜。
不过瞧秦玄夜的模样……也是有些一言难尽的吧。
“我在雨中执伞,途中来人蹭伞避之。但走到最后,终也只有我一人。”秦玄夜虽往前走了两步,却仍是站在雨中,让人瞧起来有些凌乱的模样。楚厌清本来想笑,但又不知他这是做甚。
“你在说什么。”楚厌清转而看向他手中那一串串的红绳。是心生乱,却不知是因何起。
红衣掂了掂,大致是觉着被雨打得湿重。
雨声淅沥,白衣就这般看着他。还有他手上那若隐若现的红符。
“楚厌清,你为什么要对一个只是初见一眼的人这么好。”他忽地抬起头来。
眸中似乎泛着血丝,楚厌清往后退了一下。似乎在红衣的身上瞧到了不寻常……或是他原本就不正常。
想往后退,将门关上。此人,不瞧也罢。
“对了,你怎的会在这儿?”楚厌清才想起了,秦玄夜是何时来的。而且,方才这儿站着的,是晏凝渊。
“见谁都是见,何必在乎我的样貌。”红衣扯出一句来,又笑了下。
楚厌清听不懂,但秦玄夜也没想让他听懂。还不待楚厌清退进屋子去,秦玄夜便是往前来,似有一副想将楚厌清扑倒的模样。
不欲让楚厌清往后退。
脸色只能说是苍白得瘆人。
“楚厌清,我很喜欢一个人。想让他将一切都抛下,来与我一同,可是,我又怕他会因我而死。”秦玄夜的面上闪过一丝狡黠,突然的靠近让楚厌清猝不及防。
想要躲开时,却已经被秦玄夜压制得动弹不得。
“你有时候,挺让我无奈的。”耳中轻飘飘地一句,让楚厌清觉着闷。
“你想做什么。”或许他已经猜到了,秦玄夜为何不妥。
很简单,他是个疯子。
秦玄夜直视着楚厌清那双眸,良久。方才往后退了些。
“我想做什么?哼,楚厌清,你早就能感到我的心思了吧。一直装作无事人,未免说不过去。”秦玄夜的手中变了一片殷红,方想伸手过去,却又只好收回。
那双桃眸忽然变得深邃。
楚厌清:“???”
楚厌清哪里知晓什么,只是秦玄夜一直怪罢了。也可以说是一直疯。
仅一瞬,白衣眼前的景变得模糊起来。像是梦一般,真是好奇怪。
红衣也站了起来,那苍白的唇发着颤。又小心地道了一句话。
“就差一点……你再等等我好不好。”但秦玄夜后边的话,楚厌清听不清。只是心猛地一颤。
不知是不是秦玄夜手中的红绳。
总的,秦玄夜这个人。让他看着不舒服。
“楚厌清?”忽闻一声唤,楚厌清立马就应了。
“啊?”
“我想你过来。”晏凝渊在那儿,依旧是瞧着外边,天色仍是暗的。楚厌清也还未缓过神来。
就差一点,秦玄夜想做什么?他的后边,接着的是什么话?为何楚厌清听不清了。
不思也罢。
往前瞧,起身走近青衣,面带笑意不止。
晏凝渊闻动静,转过身来。伸出了手。
在等着楚厌清,白衣则行步缓慢。终泛情意深,愿执手相望,岁可长。
夜色临城,灯火燃。
符源掌着一盏灯,往深巷走去。面色是惨白,披散着发的模样,叫路人不敢近身。
行了许久,又转至一家酒楼里边。而后熟门熟路地摸到了一间暗室中,火光有些昏,但也能瞧见,榻上有一人正睡着。
符源将那盏灯放好,并将室内的烛燃了起来。
再坐到了一旁,唇角勾着一抹笑。轻声念了一句:“哥哥,我回来了。”
符潇自然睡得安稳,符源也是安静地坐在了一旁,后盯着一旁的烛火瞧。火光幽微,像那年,他在一旁,静看着身旁认真完成课业的哥哥。
火光打在符潇的脸上,是极好看。
符源会走前去,替他研墨。那双眸子里,几乎都是他这位哥哥。
“……嗯?”
符潇的声将符源从思绪拉了回来,转而又柔笑着。疲倦不敢与他知,只好以笑迎。
榻上人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来,眸中大致有一点失落。却被符源捉了去。
“阿源回来了?”
“哥哥,可是好些了?”符源还是问了出,明明,符潇的脸色,他看得很清。
符潇看着他,有满脸的愁意。但很快又换上了笑。
“好多了,现在还想喝酒。”语气同往常,不像有一分变。只是,好久好久前的那一年,他也是这般。
符源不懂,明明他们都不算常人了,为何符潇会得重病。他试着找寻能治病的法子,后也听闻了,神的心能救人。
所以他便将主意打在了那个有命格飞升的楚厌清身上。
但这一次,他取回的那个……所谓神的心并无多大的用。他才叹,原来古书记载的东西,不一定真。
瞧他半晌不出声,符潇也都不笑了。他是想活,但他不想活得代价太大,回想往前种种,他只是一次比一次更要生惧。
他想劝符源收手。可他又怕真的这样子做了,符氏这一族再不复存在。
阖上了眸。后又开口:“阿源,我在想,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对。”
“那哥哥可曾想起,你在宫中重病的那些年来,没有人真心待我。”符源闻声更多的是不满。
他们的父皇早便卧病在床,朝野之上,外姓高高坐着。美其名曰——摄政。
那是太后长兄之嫡孙。
每每想到他,符源都恨不能将这些人给撕碎了。
符潇不开口,只是看着他。他今日很奇怪,是素衣,上不曾坠有什么饰物。连同那些金,都不见有。
“我就只有哥哥一人,所做一切为的也只是哥哥一人。”符源柔声说着,见符潇面色苍苍,他的心不由地颤了起来。
“阿源……”
符源立马从身上找出了一只小罐来,倒出了里边一颗黑色的药。手也开始有些颤,盯着药,想着哥哥吃了便会好起来了。
“这药,是我向上神所求来的。同上一次,也应当是一样的。”
符潇知晓上一回就是用这种药的,拿起便吞了下去。并让符源出了去,说自己乏了,要多歇一会儿。
夜色沉寂,今夜不曾有雨来。
红衣坐到了城中某家屋上,捉出手中一道红符转了起来。只是那血红每一次变化,都好像一个字。
秦玄夜皱着眉看,每一个,都像极了“翎”。
他又捉了回来,似乎生厌一般,瞧着那弯月。唇微微动起。
“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