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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幻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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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此处收拾好,楚厌清又走到白枫涯那儿。与那手疗愈好后,就打算走。
“道长……”
白鸢确像是方才转醒。楚厌清果真就住了足,但也仍是绕不出红衣最后那句话。
对啊,他怎么会是晏凝渊呢?他既不想让楚厌清知晓,楚厌清又为何要道破。
“没事了。”他沉声道了句。随后还是抬脚走了出去。
天间正飘雪,白衣无心瞧。只将细雪留于肩,厚雪之上步步为印。
他不曾离开人间,年节时也只顾往四周城镇里去。经上次一事,鬼界似是对人间有所收敛了。
可楚厌清还是不明白,鬼王竟与晏凝渊如此相熟。不对,是秦玄夜……也不对。
便算了,不想着也罢。
年月果真是快,转眼间,是十年。
或是会问,一日一月,还是一年。哪怕是往后年年都需要等。
他也不愿信是不能重逢。
楚厌清坐在那间木屋檐上,手上晃着一枯枝,又看秋风扫落叶。却不知此为何时,身后忽有一人白衣如雪。
楚厌清是许久才觉,才偏过头看去。
“帝尊?”
他瞧清来人相貌时,即便站了起身。任来人相貌如何变化,始终都能让人一眼认出。
“正好瞧见了你,便来走走。”
“帝尊这是有要务在身?”楚厌清丢掉了手上的枯枝,问道。
“确实有,倒也是不急。”天帝的目光跟着那枯枝,又落到了地上。
枯枝似是不经摔,一下又裂成了三段。
“为何?”
“这是南下的愿求,可能同魔界有干。应当是要去魔界走一趟了。”天帝伸出了袖,从里边飞来了一卷薄卷。
楚厌清立即伸出手去接。忽觉不妥,再看帝尊时,他只微微颔首。
如此瞧来,便是让楚厌清看的。
他打开来,上边几乎写满了字。但看了一遍下来,还是不曾瞧出有何不妥。
“帝尊…”
“与魔界有关。”天帝又刻意将这二字提了一下。其意却也不知为何。
只在等着楚厌清的反应。
“帝尊,可否让我前去?”楚厌清攥着那卷。却即刻松了松,似乎不叫人察觉有一点端倪。
“可以啊,待到冬雪日再去,应当会更好些。”天帝看出了他什么心思,便是笑道。
“冬雪日?”楚厌清又看去,不解道。
“嗯。若吾不曾记错,这些东西更要怕冷。”
红叶被风托到了楚厌清眼前,他不及看去,叶又落下。
“好的,帝…”楚厌清再抬眼看去时,天帝已经不见了影。他又坐了下去,依旧是盼一红叶临前,好将其拾于手中。
盼了许久,却也不见红叶来。
他轻声叹。又跳了下去,这想了久久来,还是俯身将方才落下的那一片拾了起来。
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没法找到一片可替代的。
他捏着一片红,怔了有一会儿。才转过身去。
大致等了将近二十日,天才渐渐冷了起来。
日午时分,觉得天寒许多。往窗外瞧去,竟是飘起了雪。许是闲来无事,楚厌清便靠在了窗边瞧雪,眼尾微微有些红。
不知是否因为被寒风碰到。
转身见案上一卷,他皱起了眉来。不知过了多久,才将思绪收回。
这场雪,不如就让其飘久些。愈冷,应当愈好。
冬雪连日,街上行人少许。穰城也飘起了雪来。
林前也有雪。但若在里边瞧,只以两景为叹。
“人间又有雪,咱们去瞧瞧吧。顺便去人间逛逛,我都好久不曾见过了。”
“唉?如今夜深时又不当职,那便今夜去吧。”
晏凝渊坐在屋上,不知下边碎语多久。只听清了这两句。
他忽地仰头向天上看去,竟不知是多久没见雪了。他又躺下去,近来,似也没什么要他忙的。
那便…也去瞧瞧雪?但是…
“雪……有什么好瞧的呢。”他伸手想要捉住这片阴暗的天色,想要知道魔界是否一直这般。或者,这儿原本是什么样的呢?
可他做不到。
魔界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黑。仿佛是在说,他们这些人,就只配待在这种地方。
他想到这儿,又勾了勾嘴角。带上了些嘲意。
可随即,便将身影消匿。在林中踱步,又忽地在一树下顿住足。这一块,有血迹。
是那年,初见楚厌清时,自己落下的血。如今竟忆当年白衣执伞,目光似有无尽柔和。却也终像在梦中一般,忆难歇,只是不可触碰。
他就像失了方向,一直在这林中转着。好不容易才转了出去。
却又恰好瞧见了天间飘雪。他有一瞬的呆滞,似乎不知要做何反应。
“尊主莫要沾上了这儿的风雪。”秦玄夜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只怕是寻晏凝渊来着。
青衣的余光里瞧见一袭红,又往前边看。
“魔界里没有雪,我出来瞧瞧。”说到底,也只是在这片林子外看雪罢了。再要多一步,他都不想迈出。
“一有雪,便快是人间年节时。如此的风雪,您怕是几年未见了。”秦玄夜还是不动,不过他面上应当是没带一点笑意的。
“十一年。”晏凝渊看着眼前的雪,倒也不大想搭理秦玄夜。
“是么?”秦玄夜抽了抽嘴角,倒也不多再问些什么。
“我在想,他现今安定一日,我便是愈恨。”晏凝渊干脆扯开了话题,“他”是何人,秦玄夜也知晓,便不必再多说。
“我亦是如此。”秦玄夜果然就往前走了几步,恰好与晏凝渊齐肩。
雪落在青衣的发上,不过他似乎没有察觉。秦玄夜也都没想管这些。
“可我究竟要恨他什么。”
“那就仅是恨他亲手将你推下来吧。为此,你还差点死了。”这些可能晏凝渊不会刻意去想起,可他秦玄夜会。
他恨得刻意。
但若是说为何,其实他自己都不明白。或是,自己的恨意本就是被谁长年累月的提醒,可他为何会不知道…究竟是谁。
罢了,总之,他不会记错便好。
“楚厌清,也应该快寻来了。”他接住了一瓣雪,只是一瞬便在手中化开了。
“嗯?”
“你自己的人做了什么,你心里,也应当有数了。”他笑笑。
晏凝渊眯了眯眼,又似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
“对。”秦玄夜想都没想,就回了话。
“以你的实力,你来解决不就好了。”晏凝渊似乎觉着此事并不足以让他担忧,便没想多理会。
“我有什么实力啊,那可是婵曳的旧属。同我……可没什么恩怨。哦,同楚厌清也没有什么恩怨,只是婵曳过于恨神罢了。”秦玄夜说着说着,面上还浮上了一抹笑意。
“婵曳。”晏凝渊面上微不可察地生了变化,听到“恨神”二字时,手更是捏得紧了拳。
“你说她救的你,可在那之前,应当是还有一人的。她对你,从始至终只有利用。她恨所有的神,你觉得她为何要帮你。”
“只是看场雪。话,就不必这么多了。”晏凝渊的神色开始有些不对,秦玄夜只露出一副得逞般的模样,便往后退了下去。
晏凝渊捏着拳的手被一瓣雪花触上,他顿感无力。再往手上看去时,竟是布满了无数黑痕。
这是?
是那些蝶子!?
晏凝渊似乎才觉不妥,在延埦镇出来时,他便觉着这蝶子有问题。原来那时的秦玄夜早便做了手脚,只是他后来疏漏了。
但……秦玄夜究竟想做什么?
回去时,他就只是待在大殿中。恰是夜,他平时也不会在夜深留人。
他走了一会儿,才觉浑身几乎都失了力,便撑着走到了上边。用术法将上边的帷纱给放了下来,将里边都掩住了。
往前是靠楚厌清压制住的,可他自恢复以来,这般模样就再没出现过。是太久不曾察觉,竟让其有了如今的变化。
他的额心铺上了一层薄汗。这也是于魔界重活来多年来所不曾有的,他的眸中只闪过了一丝惊恐。
无论今夜过后,还有没有晏凝渊这个人……
都不再重要了。
“……不行。”他的意识都要接近溃散。只能说,秦玄夜太过于了解他。
蝶子……蝶子!!
“我这种幻灵,本身就是死物。”婵曳的话在他脑中响起。记得那时,他正想挣脱她这些蝶子的束缚。
也曾一点点地割开自己的皮肉。
不过可能有一刀划在了某只能与婵曳意识相连的蝶子上,竟让她的脸上长出了一道血痕来。
为此,那人将他吊在牢中,让人打了三个日夜。
唯独没碰花他的脸。因为婵曳喜欢这样的一张脸,所以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对晏凝渊的脸动手。
那夜里,他被婵曳带到了她的寝殿中。她脸上的伤已然痊愈了,不过她还是唤出了几只黑蝶来。
“这只幻灵,誓死从我,你吞下了,身上的伤也就能愈合。”她的目光里,皆是贪婪。
她以这种法子,得到了不少容貌俱佳的男女。可像晏凝渊这样的,她还不曾。
只可惜,她如今不能完全用好这些蝶子。就比如,她养的这些,必是让人自愿吞服。而有的人,却能让这种幻灵同普通的蝶一般与人相触即可。
还能蛰伏许久而被人忘却。
她是越想越觉可惜,为何她不行!是修为远不如人?她可不会信。
晏凝渊紧闭起了双眼,对婵曳的厌恶,不是那一日两日了。
“你想死!”婵曳最不喜的便是晏凝渊这副模样,因为前尊主到最后也是这般模样对着她。他的许诺,是对她的永恒不变。可最后却让她成为了众矢之的。
她唯有拼命往更高的位置爬,才能让所有的人都畏惧她。为此,她筹谋了三年,而后仅仅用了十日,就让魔界先主陨落。
那时,她的面上沾满了血。却笑得疯狂。
面上皆是嘲意。原来,曾在她心中高大的人,竟早已不如自己了。
她走上了那个属于魔界尊主的位置,这一路上,她杀了无数个挡在她面前的人。可她依旧会打心底惧畏神。其中缘由更是没有人知道。
而如今的晏凝渊,犯了她心中两大忌。但无妨,她养了这种要命的蝶子,谁人都可以臣服于她。
不过,前提是被养的人要够听话。
“我当初就不应该将你带回来,狗都还能被我养熟。”她的指尖划向了晏凝渊的脸颊,是一阵刺痛感,却不曾有伤。
她正划得起兴,却无意间发觉,这人的气息几乎都没有了。
见之,旋即就起了身,多了几分躁郁。
“没用的东西,丢了喂狗。”婵曳皱起了眉,厉喝了一声。身边一个侍女即上前来将人拖了出去。
可能将他拖走的那个侍女于心不忍,便将他丢到了魔界之外。后来晏凝渊再次回来时,便听说了她早已被婵曳折磨致死。
也是那时,他将善意尽敛。
重回婵曳部下时,她的面上可见地露出了几分欣喜之色。而像是全忘了那夜的事。
更是信是此人命够硬。
可是晏凝渊入夜时已然会将自己身上的蝶子捉出。想着,若不能完全摆脱,便只能将其完全掌控。
不过那只与婵曳意识相通的蝶子,过了这么久,他也只能将其意识稍降了几许。
他试过很多方法,却也不能撼动。
那不如……
为自己所用。
他睁开了眸,不知在这冰冷的地上睡了多久。他想起来了,蝶子既捏不碎,倒不如为自己所用。
婵曳的脸为何会伤,是因为晏凝渊不小心将原本一只与婵曳相通的蝶子……给吃了。
吃!?
为何……晏凝渊竟是忘了。甚至还错乱得以为,婵曳脸上的伤是因为他不小心划到了一只蝶子而致。
但他已经不敢多想下去,顺着手上那些皲裂似的黑纹,找出了那一只蝶子。可握在手中时,其却似琉璃一般,可透过它瞧见自己的掌心。
晏凝渊皱了会儿眉,瞧它愈发像死物。捏了一下,竟是碎了。
他的心似乎才安了下来,随即合上了眸。也不知是太倦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