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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生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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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厌清。”
楚厌清闻声回头,觉这儿陌生,可实却是熟悉。
不过他也并未在四周瞧见谁人。
“你在哪!?”他喊了出来,他能肯定,这是晏凝渊的声。想要去找寻,但他的手脚就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一般。
然回过头来,却瞧见眼前忽地多出了一个人。他着一身被血染红的青衣,在那双桃眸中,他捕到了一丝怪异。
是从未在这个人的眼中瞧见过的,那种一心求死的黯然。
楚厌清紧紧地盯着他,其实二人的距离并不远。但那人身上似乎也被什么束缚住了一般,这界中所有,都是被人布置好了的。
楚厌清见无法挣脱,只好开口。
“晏凝渊?”
那人不说话。
这个模样被楚厌清认出来了,他竟有了几分欣喜。可多的是那几分的不悦,不悦的是这般模样的自己,能出现在楚厌清眼前。
而就在此时,晏凝渊忽地觉得缚住自己的“东西”有异。他身后是断崖,也明白此人布法是何意。
后旋即看向楚厌清,他离自己不算远,但也不近。
楚厌清也正看着他。虽青衣的眉眼较方才要温和了许多,但也仍叫人看了心不安。
界中似有风动,甚至如真正身临高崖之上一般。
二人所在之地,似乎炼狱。而隔着不远处的山,却如一幅春景画。
画中有一仙人,青衣抚琴,正坐于石上。楚厌清的余光量到,却不再仔细看下去。
而是想着法挣脱这一层束缚。还有……晏凝渊接下来,是要做什么?
“我爱你。”青衣一声,楚厌清即就撇开了一切思绪。似乎还有后知后觉的呆愣。
此三字,字字掺着苦涩。
这一声极难道出,但又很轻。轻到差些让楚厌清听不见了。
再来是青衣身向后倾。楚厌清就只能这样看着他,无能为力。
类似这种的场景,他曾无数次见过。但这回,他能听到晏凝渊说话了。
不过他这回怎么也想不到,晏凝渊会突然掉下去。而且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人坠下去的。
“凝渊……”声发着颤,看向眼前断崖,无法上前去瞧到更多。或许婵曳不错,她应当知道晏凝渊日后如何,故有此名。
深渊无尽,一视终生随。
他在上边,依旧动弹不得。所以……所以,这一次,是为了让他明白晏凝渊因何而名吗?
也许不对,因为往前瞧见的“晏凝渊”都是不认得自己的。而今日所见之,不仅能唤出他的名,还说了…
还不待他细想。
没过多久,界中便响起了一声。似何物落地之声。楚厌清也很快能动了。
但当他要走上前时,眼前景象又生了变。似乎是晏凝渊与某个年少之人坐在案旁,楚厌清却瞧不清那人的模样。
所以……这应当还是晏凝渊的记忆。
案上一个木雕娃娃倒是十分显眼了。
白衣似乎想要去拿起那个娃娃来看,却触不上前边的东西。
青衣唇微启合,似在同那少年说着什么话。可后边,青衣却将那个娃娃收了起来。
而且能看出,他的面色稍不好看了。也都起身离开了方才所坐之处。
楚厌清再想看去,却又在耳旁听到了那如重物坠地一般的声音。
而且很快,他便从那怪梦中醒了过来。又在睁眼那一瞬,看到了一张熟悉至极的脸。
是晏凝渊。
他猛地坐了起来。顿了顿,又去捉住了青衣的手。
“我以为你要睡上几日。”晏凝渊侃道,面上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唤醒我的,是支离破碎的梦。是你不在身边。”楚厌清实在是怕方才见的那个场景,那样的人。所以攥得晏凝渊那只手都有些发红。
“那又如何,你一人,多是好。”晏凝渊显然是知道的,所以他就急着赶来。
楚厌清确实被他堵得又说不上话了,他这才转问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这几日闲下来了?”
“明明已经知晓,可我一时间,却无法承受。”楚厌清倒也顺着他的心思讲了。
那日,也还是晏凝渊去得及时。他突然才明白,晏凝渊才是那个不愿弃他于不顾之人。
可于往前,他却想着松开手去。
“其实,此事是否关秦玄夜,已经不重要了。他不过是借了秦玄夜的手扳掉了你,其实他早有意让尤文成为其中一首,只是用意稍微不明显罢了。”
晏凝渊出乎意料地说了他所出乎意料的话。
“目的呢?”楚厌清那一双无神般的双目又死死地盯着晏凝渊。他不知道,方才自己所想之,竟像个笑话。
或许就是他自己没想明白罢了。
他不相信这种话,更不相信这种话是从晏凝渊的口中说出的。在他的记忆中,帝尊一直都是他所不惜一切去追随的。
他帮了楚厌清许多,而这一次,也不过算是小戒。并非大罚。
“所以说,我还是不该来。”晏凝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双眸似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
“既你说了,我会多留心。”楚厌清终于还是不愿此人再要走,意识到自己捉得他手通红,便又急忙将手松开了。
晏凝渊轻叹了声,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是尤文。
“你的沧阳交出去了吗?”很显然,这一问根本就没必要。因为楚厌清这会儿还是武尊。
天帝还没打算对他做什么。
但楚厌清听到这话时,却很快地皱起了眉来。
“我的沧阳,不见了。”原来之前时感怪异,是因为沧阳丢失的缘故。可……沧阳怎么会丢?
“怎么会?你不曾察觉?”晏凝渊闻之也瞬间白了脸色,怎么会?沧阳不见?
他想过许多秦玄夜会接近楚厌清的目的,但他却一直漏算了沧阳。沧阳悯生若是合一,会有什么事端,他不会不清楚。
秦玄夜会干什么,他好像也能猜出一二来。
“我竟不知。”楚厌清似乎自责,但唇色仍是苍白。沧悯问世后,有一年,天间变灾,上神得知是一小徒趁其外出而偷出此器,遥知此威力。才因此生了戒。
那小徒自请罪,跳下诛神台。可上神却因神剑耗他多年心血而将其留了下来。
晏凝渊看着白衣心口处。莫非自己…自始是错了?
秦玄夜或是想…
“厌清。”他倏地站了起来,话语却实在平淡。而攥着拳的手似乎又松了松。
他才想起,秦玄夜做事何时余下活人?可楚厌清这会儿正好好的。
“跟我走吗?”楚厌清闻声就看着他,他随即便接着道。
楚厌清欲言又止,想要捉住那人的衣袂,却是不敢。
那是他曾经不想失去的,可经年变换,却成了不敢轻易触碰。他理应同魔界划清界限,可他的心仍在一遍一遍地与他复着轻语。
是他对晏凝渊那抑制不住的喜欢。
那一双桃眸将楚厌清方才的动作尽收眼底,大致瞧出了他的难。也不欲再相辨。
“你究竟跟不跟我走,是你的事。我喜欢待在哪儿,也不关你。”说罢,欲走。
只不过,他想要走得慢一些。走慢了,或许……
“梦中跌入长渊,那人…是你吗?”楚厌清终于还是拉住了那青色的衣袂。
青衣顿住了足,他没想过楚厌清还会在意这样子的一种幻术。明明这只是不配被任何人刻意记得的东西。
“是。”
“为什么会这样?”楚厌清甚至都不愿将手松开了。
“你听说过吗?其人过往,未知之则不意追问。”晏凝渊笑着道,如今他已经清楚。秦玄夜不到最后便不会对楚厌清下死手。
所以他之前在怕什么?
还是,他曾在意些什么呢?
他如今,又为何不回去呢?
“院中玉兰要开了。”楚厌清扯出了一个非常艰难的笑。尽管经前一变,眉目间也不曾失去那一抹柔。
“好。”晏凝渊看着他那一双眸子,依旧是经年不变的模样。
既是楚厌清要留的,那他便勉为其难地留下吧。
楚厌清看着人,随后还是拉着人坐到自己身旁去了。还不等那人缓过来,他便开了口。
“容朝面上的那些诡符,不同以往了。”
“你看出来了?”晏凝渊先是一愣。而后才看向楚厌清。
他也是后来才惊觉,可回去时,楚厌清已经将容朝给带走了。那时他的心甚至慌了一下。
如果楚厌清将那枚陨灵钉取下来了,会怎么样?
后来,他还是信了楚厌清不会多此一举。
“对。”
“你将他带到哪儿去了?”晏凝渊话语中略显急躁,这是平常不可能存在的。他深知,楚厌清并没有其他的意图,但别人有没有就未可知了。
楚厌清愣了一会儿,久久才说出了二字。
“帝尊。”
晏凝渊闻之不语,方才的急躁如今也没了影。或是因此定了心,还是因为这样已经无法再有悔招。
或许他不该将陨灵钉从魔界中带出,也不该如此草率地将那个容朝杀掉。
见他没再问,楚厌清便也没开口说些什么了。接下几日,晏凝渊能照往常一般,只是楚厌清对他多少是没敢再靠近前的。
这一点,晏凝渊虽察觉,却也是由着他。毕竟,这儿并不是自己的归宿。
“院中花已开,如何?”那日楚厌清手中捻着一瓣白,笑意是连日来不曾有的。
晏凝渊今日着一身白衣,样式却是繁琐的。楚厌清无意瞥见,只是久久不肯挪开目光。
“好啊。”他编着发,似乎还在寻着以往的某一刻。楚厌清的眼中,亦有了动容之色。
晏凝渊无意瞧见,但还是没打算说穿。越过楚厌清便出了门。
新枝似昔年,上缀花白。甚是好看。
“欲折花…”只不知君心何处求。晏凝渊闻声瞥向身后。
“欲折花,思难安。意所求,应是何?”
他几乎一句一顿,似乎想瞧见楚厌清是何反应。而楚厌清也是在稍许的怔愣之后,将人抱住了。
他有些开心,又不知何以言述。
“这回,你还放我走吗?”晏凝渊挑趣道。但他没想过要答案。
“我从未真正放下。”
“真的?”他很难信楚厌清会说假话,唯恐这是自己所幻想出来的。楚厌清也根本没有在他的身旁。
“假的。你我本殊途,岂能同行同归。”楚厌清随之又松开了手。
晏凝渊的面上终究是僵了一下,那种失落,让楚厌清瞧得真真切切。
不过他还是将视线移到了院中那棵花树上。似不想再瞧上眼前人一眼。
“是啊。”
“不过我想过,喜不喜欢无妨。你就待在这儿,难道不好吗。”楚厌清浅笑道,与晏凝渊印象中人,不大一致了。
其意只让晏凝渊读不懂。
“你与以往,并不相同。”
“是么。我只依稀记得,梦中有一个不太清晰的声音,说:不舍得放下,会失去得更多。总有护不住的人或事,无一例外。”
晏凝渊闻之耳熟,却是想不起来此为何人之语。又好像,是哪个曾温柔的少年人。
“好。”他沉声相应。继而要走。
衣袂却是被人捉住,楚厌清那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上边的纹。
“为何又不让我走。”
“或许从一至终,我都不是你所认为的模样呢。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楚厌清叹了一下,只有眼中笑意尽收。
他所意,从来好像都是护这个人到底。
又从后边抱住了青衣,整个人都不住发颤。晏凝渊似乎也是即刻察觉到了何处的不对。
在很早之前,他曾听木商衍提起过。但他没当真,亦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如今他必得将其当真了。能将他同楚厌清一起困在那场幻境之中,又难以挣脱布阵人想法的,应当只有一人能做到。
“是方才吗?还是说,你记起了什么?”晏凝渊也没绕着,就直说罢。
“我?”他看向那双桃眸,眼又是弯弯,只是其中少不得有一丝疑惑。也似是想从那双桃眸那儿寻到答案。
只可惜,那儿没有。
晏凝渊也没再要开口的意思。
楚厌清竟是一时没分清,这个人是在同谁说话?
他说那一句违心的话,不过是想要日后,自己的所作所为或是晏凝渊做的一切。能让两人有一丝丝的安心。
最后他还是松开了手,独留晏凝渊在那儿发怔。看着那棵玉兰。
“喝茶。”楚厌清从里边给他泡了一盏花茶,晏凝渊接过来。却也没想喝。
木商衍的话,在他的脑中愈发清晰。但也杂乱。
“我想去见一见秦玄夜。”楚厌清看着青衣那双手上的浅疤,忽地皱眉道。
“嗯。”晏凝渊拿着杯子的手忽地颤了一下。只是动作微小而没被楚厌清察觉。
当然,楚厌清若是能察觉出来那也算得上是怪事一件了。
“想回魔界便回去。”楚厌清走前留了一句话,他能想到让晏凝渊心不在焉的事,无非就是有关魔界。
“你小心吧。”晏凝渊同样也扔下一句就走。
不过回去时,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往揽卷楼中走。他还记得,这是婵曳用来存放秘术怪法的地方。
他平时都不会去,也对此地下了禁令。所以卷宗应当还算全。
他推开那扇门,里边依旧是婵曳喜欢的那股怪香味。这楼中收着万种异术,光卷轴就几千种。
还有剑身刻术,数十把剑拼成一句大概。只不过,那是婵曳认为重要的,那对于晏凝渊来说,便只能是可有可无的了。
“师尊,但愿你这一论,是假的吧。”他翻着里边所记阅的一切卷轴,无论是神论,还是人间的怪谈,抑或是魔界的秘法。他都一一去看。
甚至还去找那些剑来看,只要不有遗漏。但果真是对晏凝渊一点用处都没有。
到最后,他也不曾瞧见有关于木商衍所说的……话。
“神木?”对了。
他怎么将这个给忘了,若非神木灵气之盛,他又怎会死而复生。看来,得去南域那边瞧一瞧。
“谁!”他刚从里边走出来,却正好遇上原本应当要守着楼的两人。
晏凝渊瞥了二人一眼,直教那二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揽卷楼的人竟这般怠懒。”他似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却叫那两个小魔吓得一通跪倒在地。
“尊主,小的再不敢了。”二人同声,晏凝渊却只急着找神木出处。
只要能消他的疑虑,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