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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罗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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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近年关,夜里降雪。
言知禾提着一只灯笼在街中走,步从容。披着雪氅,披散的发上落着一点点白。
“听说了吗,萩城洛家的当家入狱了。啧啧,萩城这会儿可没了霸山虎咯。”
“我前三年去住过一段时日,每日都要向洛家交银钱,给少了他们就不乐意。吓得我这三年再不敢去萩城了。”
他听了一路,也从中听闻荣柏君做事狠厉不余情。
但他也没有就此停下来,而是往之前那香雅苑中去。小楼其实挺高的,遥想上回与喻延洲相视,他竟不觉捏了捏拳。
那时…也大概是喝了些酒水的缘故吧。
走到里边时。左右看着,这才瞧到了一人。他今夜,不过是被此人邀来的。
“言兄。”那人也是看到了他,便是向他招了招手。
言知禾也顺着人群走了过去,来者是一个十七岁少年模样的人。
“洛玹歌。”
那人将言知禾往里边引。还关上了门。
“言兄。你能否让我见上含玉阁的人,萩城如此,祖父入狱。这是我洛家百年之基业,断不能说没就没的。”
他急得就差要给言知禾跪下了。
“你为何不直接去含玉阁?”他就知道洛玹歌找他不会有别的事。
可喻延洲,如今亦不是谁都能见上的。
“洛家至此,我早已无法再进含玉阁。阁主虽是我洛家至交,而今却病卧不起,少主脾性又阴晴不定,还请言兄一定帮忙。”
他曾闻数年之前,喻言两家确有交情。
也知当时,喻延洲同言知禾最玩得来。
“你或是另想他法,这忙,我帮不了。”他说罢欲走,却被洛玹歌拦住了去路。
“言知禾。你是要看着我在这泥地里打滚,弄得一身脏,你才满意是吗?”他像是一下就变了脸。言知禾在他的脸上,再看不见方才那模样。
他拍开那只拦住他去路的手,就直接出了门。不知是因为荣柏君,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他总觉得,这事自己还是不能插手其中。
否则,言家必受此牵连。再便是,他只跟这个洛玹歌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香雅苑内,段段红绸。却始终不离尘世凡俗。
他还是没法在里边待着,觉着烦闷。只不知是为何。
难不成是方才洛玹歌口中的喻延洲?他不解。
踏出苑时,正好迎上一人。
“你果然喜欢来这种地方。”还不待他开口,便被那人抢了先。
那人的身上还沾着些雪,只是手中拿着一把不曾撑开的红伞。
“好久不见。”言知禾再一次遇到了喻延洲。只是这个人比起之前的那一次见,更要冷上几分。
可能跟这雪有关吧。
“没什么好寒暄的。下着雪呢。”他说罢撑开了手中拿着的红伞,并为言知禾挡掉了那些细雪。
他记得言知禾自来惧寒。
随后只是让人将言知禾送回言府。他则是看着那人的背,久久不肯挪开视线。
总觉得,是自己遗漏了什么。或是即将要失去什么。
但他也只是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往回走。他方才带着的人其实都不解,明明有近道可走,可为何还要日日来此处。
可能,连喻延洲自己都不大明白罢了。
长街被白雪覆过,二人愈行愈远。许是他与言知禾从来不相识。
子时过后,荣柏君还在府中看着书。
过了可能都不到一刻,姜柯就从外边进了来。近来他在盯着罗顷内的十大世家,所以洛家的小公子到了瑶都他也是知道的。
在言知禾出了香雅苑后,便上前去见了洛家的那个小公子。
“殿下。萩城洛家的人求见。”
“找到我这儿来了?让他进来吧。”荣柏君自然不知道这是姜柯有意拉拢过来的,便是淡淡道了句。
那少年人走了进来,却丝毫瞧不见这个年纪该有的神情。或是更像被愁堆满了。
“殿下。”
“你深夜来寻我,所为何事。”荣柏君的声还是淡淡的。却也能想到他来此所为何事。
“求殿下,饶我祖父。”
果然。
“你的祖父?与我何干?他是救过我的命吗?”荣柏君终于将手中的书放下,抬眸看向了来人。
那双眸,带着一丝冷然。尽管荣柏君的眼睛是好看的。
洛玹歌此刻便是不会怕的。
“殿下…”
“这里的桩桩件件,哪件少了你祖父。”荣柏君见他还不肯走,便是将案上堆着的一沓纸都扔到了他跟前。
“可我洛家怎么说都是罗顷国安国以来的十大世家之一,殿下怎可就此断了。”
“世家久成患,到如今,萩城多少民心怨起。你最应当清楚。”她冷声喝道。
洛玹歌只长跪于此,似乎想要赎罪。可他更想要荣柏君放过他的祖父。
“你回萩城去吧,此事无关于你。我也不会加罪给一个什么都没做过的人。”荣柏君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只是洛玹歌还不肯走。
姜柯无奈之下只能将他提出八皇子府去了。再回到书房时,荣柏君已经在那儿挑着烛了。
“殿下,他今日入城见的是言知禾。”
“言知禾?”洛家向来不与言相相交,为何他入都会去找言知禾?
荣柏君倏地将目光移到了他身上,似乎言知禾成了再不能轻易被提及的人。可那明明也算是自己的弟弟。
姜柯不言。
只瞧那一只纤手衬在火光之中。
“若不是含玉阁肯帮我。这些世家,于我而言,确实困难。”
“只是这般,含玉阁会一家独大。”姜柯还是把心中的忧虑道出。
只是荣柏君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长针,接着又摆了摆手。
“不急,镜城蓝家,我还等着含玉阁帮忙除掉呢。”她的声倒当真是淡。
原来镜城便是有喻、蓝二家,只是一山不容二虎。蓝家又仗着自家出了皇后,便是将喻家压了一头。
但那喻山明也不是吃素的,到了瑶都便借着天子谕一手立下含玉阁。并告知天下之人,阁内仅以天子为尊。
只是外头并不知,宫中每年会向含玉阁送许多的金银。她也只知道,自己的父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含玉阁久居十大世家之首,仅仅因为一个蓝家就迁至瑶都设下什么含玉阁。这当然不可能。
“蓝家?那不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吗?”
“即使是血亲,也不可动摇我朝江山。母后会舍,我亦肯舍。”荣柏君走了前来。外头早已停了雪,是以觉今夜星月不错。
看了既无碍,不看也是浪费。
“不仅镜城,凡是势力过大者,无论哪家,都务必除之。”
瑶都的含玉阁,亦不例外。
而现下,能够制衡蓝家的,只有喻家。
“送点东西去含玉阁吧。比上以往的,要更为丰厚。”姜柯跟在她的身后,沉默了良久,也许是她今日的裙太长了。
同以往那个殿下,不太一样。
荣柏君走在院中,丝毫不觉天冷。过不了几日,瑶都该是热闹的。
她想到这儿,又浅声笑笑。
那日过后,许是皇后觉得这样两地跑太过于麻烦。所以就让荣柏君回了宫中住。
方入宫时,见宫中四处挂着花灯。又显得奢华。
“姜柯,与他们说,不必太过奢靡,父皇病重尚未好转。”她说罢。走进了殿中,看起那些折子来。殿中正燃着香。
其中都是百官向皇帝的贺年词。
荣柏君看倦了,瞧来以往都是这般。老街上次倒了一屋,是以再不能修葺。
而如今,那一片的百姓都不敢再住。如今正是天寒之时,却无朝官再提一句。
“母后?您怎么来了,真的是,他们怎么不通传一声。”她思得入神之时,余光只映进一人来。
是蓝素姈。她身后跟着一个姑姑,拿着一个食盒。
“是本宫不让他们通传的。年节至,无论是外臣或是世家,都会回瑶都。届时,可不能有任何差错。”
仪淑姑姑放下食盒后,便出了去。蓝素姈从中拿出一碟栗子糕来,递到了荣柏君眼前。
“你们都退下吧。”荣柏君让殿中的人都出了去。这才让皇后继续开口。
“驻守在边关的几位将军,可能都不知道瑶都生了什么事。”
荣柏君闻言倒是直接拿起了一块糕点来。只是一口,她便知晓不是自己的母后做的了。
殿内燃着的香料实在过于香,皇后又看了一眼荣柏君。
“母后不妨说说,今日来是?”荣柏君抬眼看向了她,或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却没想说出口。
“是蓝家。”蓝素姈道。
“他们给母后传了什么话?”
“无论君主是谁,只要心中惦念着蓝家便成。”她念道。
又转过身去,似乎觉得荣柏君与以往不再一样。就连与她相视都不敢久。
“可若是说,君主不需要他们呢?”她挑了挑眉,像是没多大在意蓝家。
亦或是说,她早想到这样一日。而蓝家开口之时,她的杀心就应该要起了。
“你想做什么?”蓝素姈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地说着话。
她也清楚,比起身后的蓝家。她更想为自己的女儿谋出一条路来。却也不希望是血路一条。
“母后可还记得上次与儿臣所说的话。”
荣柏君笑笑。
“可毕竟,那是……”
“是您的母族,可他们为臣不忠。这上不为君,下不为民者,儿臣为何还要向着他们?”荣柏君笑着道。
“行,母后不再多言。”说罢,蓝后欲走。荣柏君当然也不会拦着。
不过在蓝后出门之前,荣柏君便是站起了身来。
“栗子糕,没有以往的好吃了。母后。”
蓝后闻声,却依旧没有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