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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罗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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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白烛长明,连着几日不歇。
姜柯想了几许,还是走了进来。
“殿下。宫里大乱,祝家的小公子也不知去了何处。”
“他能去何处?走便是走了。”荣柏君恹恹地看着他,她没想过,自己所做究竟是对是错,她只明白,是那群人连主子都没护好。
竟连一碗有毒的粥都能让主子喝下了。
“言相今日前来告老。过几日便要启程返乡。”
“是么?他很老吗?”荣柏君忽然站起来,似乎真的在发疯一般,盯着姜柯。见姜柯不说话,她竟又笑了起来。
在殿中,整夜不绝。
翌日辰时,荣柏君带着倦意,走上了朝。朝臣竟是没有人再吭一声。
“说话啊。哑巴?那我要你们来作甚。”
“殿下,登基大典定在何时?”那老大臣站出来
“有心了。那便是今日,即刻便登基。”荣柏君笑了笑,昨夜居然没有笑哑。真是神了。
“殿,殿下。这……”
“你们这丧要挂到什么时候?都已然过了七日,当我荣柏君不识日月?”荣柏君看着他们。显然没将蓝后崩逝的那日给算上,十分不喜他们身上挂着的白。
想要冲下去将那些白色的都扯掉。
“殿下,今,实非良日啊。”
“那依卿之见,何时是良日。”荣柏君有些不耐烦地道。原来同他们说话,是真的能叫她犯困。
“这……”
“那就今日了,众卿可还有异?”荣柏君乜了他们一眼,倒还真觉得倦了。想歇。
“这殿下,若是登基,各方还得准备呢。”
“行,那便是明日。你早说嘛,行吧,无事退朝了。”她说罢直接起身就走。只留下朝臣在此议声。
荣柏君的话,如今他们是不得不从的。往前她的头上还有一人,可如今,还有谁?
新帝登基后,言相便要返乡了。
与瑶都几位官员辞别后,他便上了马车出城。
只是行了没多远,他便是遇到了一伙盗人。正一筹莫展之时,喻家的人便是踏雪前来相助,言松予看着为首的那个少年人。
有些怔忡。
“喻少主?”
“知禾的爹便是我喻延洲的亲人。相爷且随我等返都吧。”喻延洲走前来,其实言知禾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那伙所谓的盗人,其实就是荣柏君安排的。
“这些刺客,便是来要老夫的命的。喻家少主,还是让老夫回乡吧。”言松予还是要走,这天下,易主是难事。
而荣氏的江山,到最后,究竟如何也并不是他能改变的。
“相爷请留步。”
言松予闻声一怔,止步回头。只见那故人一袭褐色素衣,笑得仍如少年。
只是他们并没有返回瑶都,而是都折返了冶月城。白家的家主重病不治,膝下的子嗣却无人归,便是将白家这偌大的家业拱手相让于喻家。
年时遇大雪,喻延洲杵在檐下。手里拿着长箫,他似乎在想一个人,但那人却只愿匿于自己的记忆之中。
成一道影。看不清,也摸不着。
有时候,就连喻延洲也辨不出这究竟是谁人。
“延洲。相爷有要事相商。”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只能说是他的步声太轻。
喻延洲闻声便回过身去,对之笑了笑。
开春后,荣柏君便是愈发难抑。成日里看着朝臣从各处递来的折子,大红的装束似乎一直没想过要换。
她时而会想起故人,可到最后,她又像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一样。
就这般过了几月。
正是六月,时有雨水落。
“皇上。外头有人求见。”那太监走得踉跄。
荣柏君坐在上边,正合着眸假寐。闻声却也乜了他一眼,便只是点了点头。看着这清冷的殿,但她从来也没有悔过。
自己所为,只求一个盛景。她做到了,也不曾做到。
那人撑着青色油纸伞,拿着一柄长剑,一袭白衣入眼。好似一时间,他不再像是这儿的人。
正缓缓地走在石阶之上。可自蓝后走后,荣柏君就是看不惯那一袭白了。
“喻延洲?”她正提起了点兴致,坐直了身。
随后又见那人将伞扔下。
“陛下见我,为何如此?”他自踏进这儿来,便是笑面。
身着一袭白色华服,上坠银饰。不似落魄少主的模样,倒还比以往更像贵公子了。
“你来做什么。”荣柏君撤下了这殿中的人,就连姜柯,也一般。
“言家的事,少不了你吧。”喻延洲似乎漫不经心。几个月来,有满腔的恨意,却不显露于人前。
是吗?所以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一人真真正正地改变呢?他明白,也不是太过于明白。
“他二子皆已死,随你怎么说。”荣柏君满脸不屑道,但也确是事实。
原本,她没想言知禾会选择这样死。是他们都信了那个所谓大师的话,跟她荣柏君有何干系?
“那我是不是说过,你最好不要将含玉阁卷进来。”喻延洲抚了抚手中长剑。面上稍显无趣之意,却也带着一丝笑。
“你是要杀朕?”
荣柏君自然也是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话。
“是陛下,这几月来,惹得民心生怨,国力一直衰弱。是您治国无方。”喻延洲这回终于不似方才,而是盯着荣柏君看。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恨这个人。
是因为父亲吗?
大致是的。
“姓喻的!”荣柏君站了起来,用手指着他。怒道。
怎么会得民怨?她明明一直为天下万民而谋。
“哦,比起这个。当年所谓失足的大殿下,我也已经找到了。”喻延洲又低头抚着剑。
“你们含玉阁的人,自始至终都这样。”
荣柏君听到这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扶额笑了笑。她今日的妆很好看,就连额上的花钿,都是她一点一点学着画出来的。
“本来两家相安无事,是皇上一心想要除去那可有可无的痼疾。”喻延洲忽地抬头看向了荣柏君,那双眸子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清澈。
是不曾沾染过其他的眸子。干净。
“我荣柏君此生无错,唯一便是错信了你喻延洲,还有他言知禾。是你二人阻我前路,罗顷才会生民怨。”
“是吗?”他此来,只为了一事。
而外边的大皇子,原来便是朝中对于明君的人选。朝臣听说了大皇子其实没死的消息,便都投身要为大皇子效命。
“你就是为了言知禾,为了你们喻家。”
他出手很快,荣柏君话音未落,剑便刺入了她的心口处。而后则是将剑拔了出来,真的,他不希望荣柏君再多活一刻。
对她,可谓是恨之入骨。这单单只是父亲的仇。
“你知晓,我从来不会只为了谁而做什么。还望陛下…以国运为重。”喻延洲松开了手,剑落到了地。此映在那位新王的眸中。
她的侍卫,早在喻延洲入宫前,便都被解决了。
她笑了笑,忍着疼,似乎呻吟一句:“偏我生时不逢盛世,偏是盛世将我葬送…”
她以为,她做到了。可同样,她也无时不在后悔,因为在这条路上沾满了鲜血。
可是这般,惹得民心生了怨?
喻延洲乜了那人一眼。不懂,哪里有盛世?他甚至明白,谁也不一定就是好,就连那位大皇子。
他又俯身,收好了剑,不紧不慢地从殿内走了出去。雨水依旧砸落在地,门外等着的,是荣柏君的长兄。
是那个差些被荣柏君杀死了的皇室嫡长子。
“延洲,你要走吗?”他问了声,喻延洲则是将那一把青色的油纸伞递给了他。而后头也不带回地往荣彦景的身后走了。
他总觉有何事不曾做,是忘了,还是来不及做呢?
天间落下雨点,打在他的衣物上。他便又缓缓走到了一处檐下。
而后雨声渐大。雨水打落白花残瓣,惹得檐下白衣停步观之。
“花落下了。”话中似乎还有一层意思。
“阁主。”他身旁不知何时走来了一个人,手中有一把纸伞。是花色的。
“我们回去吧。”喻延洲沉声道,两人的身影很快在这城中消匿了。再也寻不着迹。
白衣将水镜收了起来。感觉到有人往殿中走。
“一百年了,你才想起来看我?”楚厌清怔怔地回过神来,却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一缕人间游魂的关系。
他第一次见到人间的自己,心里却五味杂陈。
甚至感到那个喻延洲,对言知禾好似天生就有些奇怪。
“小狐狸在外头等我呢。”
“当真?”楚厌清也只是笑道,只是他一直都明白,那只小狐狸究竟是谁。
宁知珞走前来,他今日还特意给楚厌清带了一盒不是太甜的桂花糕,听说是晏凝渊最喜欢吃的。
“多亏了你那个馊主意。”他道。
只是如今,他与那只小狐狸都在想着,究竟如何破此局。
“那便好。”
“秦玄夜的书籍,多是秘术。其道为诡,只与南域相关。”宁知珞凑在楚厌清的耳旁道。只是白衣没太多的诧异。
能生这么多乱,其实也多亏了秦玄夜不是吗?
因为外头有个人在候着,所以宁知珞就没待太久。楚厌清跪了太久,膝也是没了什么感觉,只是他不愿起来。
正巧宁知珞走后,红衣就站到了他的殿前。
“秦玄夜,当蓝钦野好玩吗?”楚厌清明显就知道是谁来,所以他也不想侧过眸去看。
“厌清如何知晓。”红衣笑着走进来,看着楚厌清和他身上的那些阵阵流光的金链。稍皱了一会儿眉。
但也没多想什么。
只是蓝钦野早在十三岁时,便让那些恶犬给咬死了。秦玄夜刚好就嗅到了那个“楚厌清”的气息,便将计就计而已。
喻延洲不过是楚厌清的一瓣魂罢了。楚厌清能见到,倒也不算太奇怪。
“我能瞧到那时的你,那必然也是能瞧见晏凝渊的。你说这样好好的一个人,为何死得这般早啊?”
楚厌清阖上了眸,秦玄夜再多说,那便是耳旁风。总的他一字不听。
秦玄夜说久了,累了。自然会走的。
好不容易等他走了,楚厌清这才舒了一口气。这下终于是耳根清净了。
不知是过了多久。那日,楚厌清还是照常观着水镜。
“尊者。”荀泂的一声将楚厌清的思绪都给打散了,随即他还是收起了那面镜子。
只见荀泂带着一个人过了来。
“这便是咱们武神殿的尊者。”荀泂对着他道。
而那人听荀泂这么说,便是恭恭敬敬地道:“祝沉渊,见过尊者。”
“沉渊?”楚厌清原本还是打算跟以往一样一句话不说的,但闻声还是回过了头来。大致是因为那个名字的缘故。
他看着那个少年般模样的人。祝沉渊?好耳熟,在哪儿听过来着。
但这一眼也不过片刻,他便又回过头往前边看去。那一支白烛,火光正摇曳。
二人自他的殿里出来,走了一会儿,祝沉渊便看向了荀泂。
“尊者去过人间吗?”他问道。
不只是楚厌清觉得他的名字耳熟,他也觉得这尊者生得眼熟。
“去过啊。只是这几百年来再没离开过神殿,像你这种后来飞升的武神,那可是连尊者的相貌都难见着。只是你今日却得了机缘。”
“这样啊。”祝沉渊笑了笑,似乎觉着荀泂的话听着有些奇怪。
“唉,我告诉你。你可别看我们尊者长那样啊,当初玩得可是真花。”
荀泂见他是新人,当是没听过之前的一些天界大事。
这大事里边呢,不妨也有武尊楚厌清一手拿下魔尊晏凝渊。
“啊?”祝沉渊看着他,倒不知这位会憋出什么话来。
“魔界的尊主。听过吗?”
“魔界不是没有尊主吗?”祝沉渊还是不懂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你不知道这魔界为什么没尊主,因为他死了,但魔界令牌没有易主。而我们的尊者,跟他睡过。”荀泂在这儿混久了,竟也有了些……不着调。
“魔界的尊主,她喜欢…”祝沉渊下意识地就想要离荀泂远些。
“当年大战那个大魔头,你是不知道,那场面多乱。而我们的尊者,靠脸拿下那个男人,此便成了那时天界广传的一番佳话。”
祝沉渊眨了眨眼。不懂,但大为震惊。
“真的?”原本想要离远些的,不知为何又靠了前去。
“唉,可千万别在尊者面前提起。这只是那些神官传的。”荀泂又贴近了他耳旁,小声道。
“那尊者为何要跪于殿上?”
祝沉渊忽地才想起,方才的这位尊者,是跪在殿中的。
“沉渊,你才飞升。要知道,有些话听听便是了,若要问细了,对谁都不好。”荀泂倏地变了一副脸色。
再没多说一句。
其实当年传言是否真切,他也不算太清楚缘由。只知武尊不能出殿,是帝尊的意思。
祝沉渊倒还真没再问下去了。
不远处见一个池子。他又看着那些紫花出神。
似是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