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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罗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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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都一连下了几日的雪。几日来,荣柏君让朝臣有事只上一道折子便是,她自己也关在殿中,天寒却不自知。
老街终于也在这场大雪之前翻了新。
而术城钱家大肆敛财,其中与此有关的无论是官员还是豪绅,都被关进了牢狱。她看着每一本折子,都笑得十分开心。
午时宫女给她送了膳,其中还有饺子。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宫女便即道:“殿下,皇后娘娘说今日是冬节,便差奴婢送来。”
“嗯。”
荣柏君倒也是忙忘了时日。
“替我谢过母后。”荣柏君见那宫女要走,便道,只不过一会儿她又道:“罢了,我晚些去母后那儿吧。”
宫女也是退下了。
但还没等那饺子吃完,蓝后便又差了一个太监来。荣柏君皱起了眉。
不想那太监走这么急。
“这是做甚?”
“殿下,皇后娘娘急召。有要事。”
太监话音方落,荣柏君便放下了筷。往蓝素姈那儿去。
那太监与姜柯跟在她的身后。她一听是急召,便连御寒的裘都没有披上。身上只着一袭玄色长裙。
不过裙很薄。
“母后着急召见我,是何事?”
她后边几乎是跑着到蓝素姈的宫中的。
“柏君,皇上醒了。”而蓝素姈见她这样来,便是皱起了眉道。但她这会儿似乎更上心那位。
大致是那种回光返照。
荣柏君闻声后笑了笑,没想竟是为了这事。让她急得吹了一路寒风。
“姑姑去给我煮一碗热姜汤吧。”她看向仪淑,面上看不着一点儿着急。其实如今还能让她上心的事并不多了。
“何时去看看?”蓝后问。
“母后,今日是冬节。我的饺子都还没吃完就赶过来了,你这儿还有没有啊。”荣柏君还是笑着道。
她自小便不为父皇喜爱,在圣人眼中,只有那位嫡长子。所以她自小便是,做什么都不如大皇子。
也常常被罚跪于烈阳之下。那时的蓝素姈不敢忤逆,便只好偷偷差人来给她撑伞。
于是她在蓝后这儿摸了半个时辰,终于才打算起身了。
蓝后看着她,终于还是觉着这个女儿陌生了起来。一袭玄衣却没了往日的一点影子。
“母后,起驾吧。”
二人到皇帝寝殿外时,只闻殿内传来声声咳。荣柏君只是顿了一下足,面上却没有其他的神情。
随后,她走进里边,见殿中清冷。
“父皇。”
她还是唤了一声。
不过那个人没有应。
荣柏君看了自己母后一眼,便是往前走了。他最看重的大皇子,是她所为。他一手养起的含玉阁,也为荣柏君所弃。
她早就听闻,喻延洲的生母白氏在时,是帝王最仰慕之人。后却瞧上了喻家的小公子喻山明。
可那年受惊诞子,终是救不过来。
她往前走,却再没一句话。似乎在等着荣昶开口。
“荣柏君?你大哥…是不是你所为。”他甚至只是看着那张脸熟悉,等反应过来时,才疑惑起。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他大病一场,似乎愈发糊涂。想起了很多往事。
但那些往事,他都不算在乎。
“父皇卧病将近两年,怎的一醒就要问大皇兄。就不问问,柏君这一年多来,究竟过得如何?”
荣柏君顿住了足。站在那儿,她确实是在问话,却抵不住眸子的冰冷。
荣昶看着她,又愣了一会儿。
“来人。”许久再开口,他不知为何,很不喜欢荣柏君这个人。为什么?因为她真的太像自己。
“父皇,你知道吗?今儿守在殿外的,可都是儿臣的亲卫啊。您,又怎么可能叫得来谁呢?既然父皇醒了,便该喝药了。”她终于还是凑近来,用着那不着调的语气。
后想了想,又开口道:“对了,父皇。您如今,膝下无论儿女,都只剩儿臣一人了。要说六皇兄,月前跑马不小心摔下来了。据传,是磕着了脑袋,当场就丧了命。”
荣昶没再看她,而是看向了那个进来后就一直杵在远处的,所谓的皇后。
“蓝氏,你还真是给朕生了个好皇儿啊。”
“皇上言重了。”蓝素姈又皮笑肉不笑地在那儿,回道。
只是话音还未落,她便已经坐了下去。还喝起了一盏茶。如今皇位只剩荣柏君可传,皇帝若要拟旨,也必然是他人代笔。
如何,也叫她不慌了。毕竟荣柏君,也算是真正往她预想的位置走。
荣柏君搬了一张小凳坐下,仍是一身玄衣。她知晓自己的父皇不喜欢,那也没事,反正就连她,她的父皇都厌烦。
方才索性也没有换。
“父皇,大皇兄失足是我所为。这么多年,其实我都在等一个机会。你为含玉阁所牵制,可儿臣何曾不想为荣氏一族而谋?”
“好…好啊。”他是真没想到,荣柏君竟然连含玉阁都没有放过。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蓝素姈也站了起来,其实她来,还让人备了一碗汤药。
这会儿仪淑已经候在了殿门。
就等着她传唤了。
“皇上方醒,不如喝碗汤药早些歇了吧。”蓝素姈这般说着,外边的仪淑便走了进。
“父皇龙体康健,何须汤药。如今,该立储了。”
荣柏君起身来拦住了仪淑,又往荣昶那儿看去。随后蓝后也撤下了那一碗汤药。
“你……你们这两个……”他有些愤恨地指着二人,似乎快要说不出话来了。而蓝素姈跟荣柏君就站在一旁,眸中并无任何一丝悲色。
就好像,二人合该这般。
再不过一会儿,他便是倒了下去。眼睛还瞪着两人。
“皇上,既然要睡,那便不必睁着双眼。”蓝后上前去,将他的双眼合上。可随后竟是有些站不稳了。
“说到底,含玉阁真正的阁主,其实是喻延洲的母亲吧。”荣柏君说道,搀着蓝后走了出去。而后让候在一旁的太监进去。
再便是,整个皇宫都传着一句。
“皇上驾崩了!”
翌日,天还未亮。荣柏君便早早跪在了那儿。
她似有伤神,可多还是从别人那儿看出来的。她自己其实只在想:今日的雪,比昨日的要大了些。
而蓝后,昨夜回去时竟是发了高热。今早她想来,却让荣柏君关在了宫中。
再晚些,她的身后便走来了一些穿着素白的宫妃。朝臣也披着白在外边候着。
荣柏君走了出来,看了他们一眼。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白,先帝并未留有关于储位的遗诏。但在场的群臣又怎么会不知道,众皇子或公主之中,只剩了荣柏君。
可……
下边众臣看着她,竟是议了起来。
“故念及皇室后人只有八皇子,也该由八皇子承继大统。”忽而一人跳了出来,说道。
荣柏君看着他,如今除了先帝的事,最要紧的便只有储君了。国,不可一日无主。
“你确定她是皇子?”此刻又有人站出来道。
“是亦罢,不是亦罢。难不成杨太尉还能找出一位皇子来?”先前那人自然也没想惯着他,直接便说了回去。
先帝再无子嗣,皇室远戚如今只是难寻。加之先帝在时,为防外戚篡位,早便将那些人打压得差不多了。
有些就连书都难念上。
“你…”
荣柏君最后还是只字不言,就往后边走。不想行至半道时,遇见了自己的姑母。
“姑母怎的来了?”
“送送皇兄罢了。”荣嫚宁乜了她一眼。
“有心了。”荣柏君注意到了,不过她没在意。
只是想要从荣嫚宁身边擦过。
“言家二子,与你有莫大的干系吧。”她终于还是在荣柏君走近时道了声,极其细微,也带着质问。
荣柏君也只是顿足,又看向了荣嫚宁。
“姑母这话问的。”荣柏君笑了笑,转而又变了脸,道:“是,是我。但是姑母啊,柏君只想提醒一句。你也是生于皇家,当知皇室中人,权衡利弊之间无亲言。”
荣嫚宁闻声也瞥向了她。也当真没想到,这个人与当年的皇兄,竟这般相像。
“听说姑母和离了?那姑母可就不能算言家人了。”荣柏君原本也没想说什么的,可奈何是她的姑母先提起了这些事。
那可就不能怪她了。
“荣柏君,你要做什么我可不管。只是你弟弟总归是你亲手送走的,这一点,你该是欠了我的。”
“诚诵弟弟的灵位,我会去看。”荣柏君笑了笑。看似十分柔和。
“不是他,是知禾。”荣嫚宁也打算走。
“姑母这是也认了知禾弟弟?”
“他才是你亲弟弟。”荣嫚宁说罢便抬脚,也没多想再看荣柏君一眼。而荣柏君只是怔了一下。
怪不得,原来她总是觉得言知禾更亲也是有原因的。
不过,这一层亲缘也拦不住她要杀言知禾的心。至于为什么,她不知道,就只是觉得言知禾太过于聪明。
怕终有一日,他难为自己所用。
入夜之时,她才忙完了一切事宜。但她也没打算歇。
而是往蓝后的宫中走去。只是一时不见,这儿是愈发冷清了。
“母后。”她来,这宫中的宫女太监是无人敢拦的。
一进了殿,她便往蓝素姈那儿走。
“柏君,你的每一步,母后其实都想看着。只是你愈发陌生的样子,让母后犯了难。”蓝后见她来,也是坐了起身。看一旁放着的粥,还是喝了两口。
继蓝家之后,她便有了这种想法。可,她还是想看看,荣柏君究竟还会不会变。
“如今我不为己,还能为谁?”
可人总是会变的啊。
“其实那日,我看着皇上被你气得气绝。我便已经有了恻隐之心。可母后不忍心动手,唯有自尽。”说罢,她的口中便是溢出了血来。
是毒药。
“母后!您这是做甚?”荣柏君的眼眶终于是红了。也直接将那一碗粥给打翻在地。
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曾这般委屈过。没有人真正愿意心疼她,帮她。可她的母后,就是她这一生之中,唯一的光亮。
也是唯一一个会护着她的人。
“柏君,你答应母后,好不好。日后不能再做这样的人。”
“母后,您为何如此。您知道柏君只剩您一人了吗?为何要舍下柏君而去?”她从来不愿为谁掉一滴泪,可偏偏母后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蓝后没有再开口,只是睡得愈发安详。
那夜,宫中生了乱。荣柏君也失了方寸,拔起姜柯的剑就将蓝后宫中的宫女太监都给斩了。
此一事又闹得人心惶惶。原本想要尽快拥她为新帝的人都收了想法,如今看来,这荣柏君就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