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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当年我与维欧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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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宇见我走了出来,“小公子——要先回王府吗?”
我望向紫煞,想了想,将手中的书笈递给小宇,“麻烦宇哥白跑一趟,这书笈先替我带回府中。”
小宇明白过来,于是接过书笈,“不麻烦,小公子。望小公子玩得愉快。”
见小宇离开,紫煞才凑了过来,“要去哪里玩?”
“去崖上。” 我取下腰间的玉箫,在他面前晃了晃。
紫煞爽朗一笑,“走!”
或许今天不太一样,我们没如往常那样一人吹箫一人歌唱。“你吹箫好好听,能不能教教我?” 紫煞抱着膝坐在我身边。
我端坐着,一如往常端庄正经,“可以。” 我将手中的玉箫递给了他,“你试试。” 他在一愣之后伸手接过。紫煞试着吹奏,却始终放不出声音。他不甘心地又吹一口气,努力回想我是怎么吹奏的。
“这玉箫并不是完全抵在下巴上的,你的气要吹进这个口。” 我对他道,见他有些傻里傻气的便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忽然发现他眼角下那三个字——“撒娇怪”。啊,走来的一路上是不是都给其他人看见了呢?
“呼!” 紫煞终于吹响了玉箫,他眼前一亮,觉得颇有趣,便又吹了一口气,“呼!”
“吹奏的时候要连续不断的,你试一下吹个长音?” 我一边犹豫要不要洗去他脸上的字迹一边道。
“呼——————” 紫煞的气很长,这对他并不难,因为他没有换气与吸气的必要。我还是掏出手巾,伸手一抹他眼角下的字迹。
紫煞被吓了一跳,他被我打断了,没再继续吹奏,“干什么?”
“你的脸上——”
紫煞将手一挥,一个椭圆的水幕凭空出现在眼前,真实又清晰地反映出我们的面容与身后的风景。“这什么字?” 紫煞茫然地望着水幕中的自己,“还挺帅的。” 他并没有学会人类的文字。
我也茫然地望着水幕,对于这种反映出清晰面容的奇怪东西觉得惊奇。铜镜都有些黄黄或朦朦胧胧的,而这水幕无比清晰,甚至是根根毛发也瞧得清。“这是什么?”
紫煞将水幕一推到我的面前,对于眼前这个陌生的“镜中月”,我忍不住后退几步。太真实了,有些不习惯,但我又忍不住凑上前瞧了瞧。我看见“他”的眼中有我,“我”的眼睛又有“他”,好新奇!
“这是我们鲛人的东西,相当于你们的铜镜。但不同的是你们的比较昏暗、不清晰,我们的在深海也可以瞧清,它很亮的。” 紫煞也不着急收回水幕,任由我对它“上下其手”。
“我们水底有一种物质,它长在石缝中闪着亮光,这物质越亮,做出来的沃内泽特勒更上等。”
我终于将眼睛从水幕上扒下来,“莫——?”
紫煞又重复了一串非常紧凑又古怪的音调,“沃内泽特勒。”
“……沃什么?” 我实在没办法听懂。
紫煞指了指水幕,“这小东西,沃、内、泽、特、勒。”
我才结结巴巴地用人类的音调逐字逐句地念,“沃、内、泽、特、勒。”
紫煞笑了起来,“聪明!”
我又问:“你的名字用鲛人语怎么念?”
大树落着枯叶,洒满了大地,而我们两人坐在枯叶堆上,他拿着我的玉箫,我忍不住用双手撑地,身子倾向了他。落叶仍然在凋零,落在我们的身上,他的头上落了一片,脸上还留着一点痕迹。紫煞好漂亮,我又忍不住想着。
紫煞扫去了头上的枯叶,在一阵风吹来时,将鬓边的碎发勾到耳后。“准确的说,这不是鲛人语哦。就像你们不会称呼自己的语言叫人类语吧?鲛人语分了四大体系啊,我说的是阿勒西南别若维系阿勒族的阿勒语。” 他朝我歪头一笑,看起来特别迷人,“朵拉桂,米呀阿勒·维欧勒·朱塞博。”
我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他忍了忍,最终大笑起来,“你看起来有点傻傻的!哈哈哈!” 我伸手夺回自己的玉箫,有些生气地瞪着他。他忍了忍笑意,可眼中的笑意不减,他用手捂嘴,眼中却像灌满了星辰如银河,“你有点变了,更可爱了。”
“可、爱?” 我给了他个死亡凝视。
“真的,而且你们溏郡人说话也很可爱,有点嗲嗲的。” 紫煞悄悄地向我手中的玉箫探出手,“我们说话,比较低沉,虽然没什么起伏,但我觉得很好听。而你们说话有浊音,软绵绵的又比较轻柔,还有点快。啊,嗲声嗲气的主要是你,你说话小声也没那么快,突出了溏郡话的软和轻。”
他是深刻研究了语言吗?想住他的脑袋劈一刀。
“嘿!” 紫煞伸出的手一握,我伸手一拍他的手,但玉箫已经落在他的手中。紫煞愉悦地吹了几下,发出呼呼呼的声响,他见我一脸气愤,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啦,不是说要教我吹箫的吗?”
我粗声粗气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阿勒·维欧勒·朱塞博。” 紫煞往后倾倒,靠在树干上,“在阿勒语中,维欧勒是紫色,朱塞博是邪神,所以我叫阿勒·紫煞。”
阿勒·维欧勒·朱塞博……“维欧勒……”
“朱、塞、博。”
“维欧勒?”
紫煞笑了起来,他吹奏着玉箫,虽然是一阵怪音调,但他还是很高兴。“跟你玩个游戏。” 他将玉箫放在腿上,朝我伸出两个拳头,“选一只手。”
我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左手,他张开了两个拳头。左手掌心躺着一串靛色流苏系着暗紫色石头。紫色石头是四角锥状,含着点点泛光的物质,不像陆地上的东西。紫煞将流苏串在玉箫上,他突然望向我,“如果有天我不在了,你会睹物思人吗?”
这句话有些猝不及防,我愣了一下,“你要死了吗?”
“什么话呢?先回答我,你会忘记我吗?”
我的身子忍不住往后一退,我不是很喜欢紫煞那么认真问我这种问题。“……不知道。”
紫煞扶额,“没良心的。”
现在是午食时间,我带紫煞离开山崖,去往一处食馆。我打开荷包一瞧,幸好我带的钱两不少。第一次请客,感觉有点奇妙。
听闻今晚有烟花会,是个大富贾娶了娇妻要庆祝的,所以所有人也就沾了福气,可以欣赏烟花。这烟花会也吸引了好多人前来,市集上也多了许多人来摆摊赚钱两。此时市集上也开始热闹起来。
我忽然听见一阵狗吠,一条疯狗张着尖锐的牙扑了过来,我心上一紧,下意识地就将紫煞护在身后。紫煞却不是个需要我保护的,一伸手将那条同我一样高的狗举起,然后重重摔下去,把周围人吓到了。那条狗也不懂发了什么病,不停地冲向紫煞。紫煞觉得莫名其妙,又一掌击倒那条疯狗,像玩游戏似的。
“喂——!” 一个小胖子奔了过来,赘肉乱颤,“你个贱民!为什么打我的小爱!”
我连忙制止紫煞,“别打了。”
紫煞见着那小胖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冷笑一声,“我他娘还嫌脏。”
我没想到紫煞会说这样的话,眉头锁紧,“去哪里学的腌臜言语?”
紫煞一脸嘲弄,他冷冷地讥讽着,“死肥子,管好你的疯狗小爱!”
“你——你!贱货贱货!” 小胖子气极了,“小爱,小爱你怎么伤那么重?!来人啊!揍扁他们!小爱受的伤我要他们十倍奉还!” 小胖子是当地的大商贾之子,也是个小恶霸,在这条街上没人不认识小胖子和他的爱犬。
紫煞眸子里的猩红忽明忽暗,“人类……不可理喻。” 他们一伙人开始打了起来,五个大人打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可笑又可恶,但没人管这闲事,毕竟……他们也可以认为是小孩先打人爱犬的。可是这情况,五个大人竟隐约被那孩子压制。
我为紫煞的处境感到慌张,也害怕那狗又发疯。我怒极了,于是大声道:“放肆!本郡王王子乃是楚忠毅王楚四爷之子楚熙,还不停手?” 我从来不喜欢拿自己身份说事,我觉得特别麻烦。要抬高身份、表明身份,要自称“本郡王王子”,太长串的字了,我只想要念“我”、“吾”就好了。
小胖子愣住了,有些犹豫,但还是死撑着道:“谁见过忠毅王嫡次子?谁知道真假?!”
“啊——!” 忽然,周围人开始大叫起来,四处乱窜。我蓦地回望,瞳孔猛地一缩。竟是有个家仆因为打不过,所以顺手拿了摊子上的一盆脏水泼了过去!
紫煞当场化为鲛人,跌坐在地上,他被彻底激怒了,竟仰天长啸,双目赤红起来,獠牙也长了出来。他蓦地瞪着那个泼水的家仆,又大喝一声,所有摊位皆被摧毁,周围人吓得全跑了。
紫煞怒不可遏地用鲛人语开始念咒,顿时狂风暴雨。毁天灭地之势让人们纷纷下跪求饶。从风和日丽,众人欢闹的民间市集到毁灭就在一瞬间。
“紫煞!” 我连忙扑上前将紫煞按倒在地。我抱紧了他,像是在安慰与安抚着他。紫煞顿住了,一时间云散雨停狂风止。大家懵懵懂懂地抬头,只见我抱着紫煞躺在地上。我将他抱了起来移到干燥的地面,然后用手巾抹去他尾巴上的水迹,紫煞重新化为人形。
我站起身,伸手一拽他的手,“走,我带你回去。”
紫煞的眸子仍然是森冷的,杀意不消,“我要杀了他。”
我不想在众人面前多说话,攥紧紫煞的手腕,“回去!”
紫煞瞪大眸子望着我,那双赤红的眸子使他犹如地狱来的恶鬼,“骂我干嘛?!我有什么问题?!”
我忽然想到他第一次苏醒之后大开杀戒的模样。我接受不了他这眼睛和獠牙,仿佛被狠狠刺伤一样颤声道:“我没有!” 我深呼口气,又重新蹲下身与他平视。我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望向四处,“你问我你有什么问题?你自己看看?”
紫煞知道,无论如何,他不能牵涉到无辜的百姓。紫煞垂下了猩红的眸子,又化为紫眸。他一挥手,将一切恢复原样。我脱下外袍胡乱地揉搓紫煞的脸和四肢,然后将外袍披在他头上盖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