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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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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同语守相熟,又因自己孙儿是语守的门生,知晓他平日的劳累,现在看到语守病倒了,便非常心疼,拉着他叮嘱一二。
“我家孙儿经常说语小子你操劳太多,还担心你撑不下去会病倒,你看,真的病倒了。”老先生道。
语守刚苏醒过来,还迷迷糊糊的,盯着对方嗡动的嘴没说话。
老先生也有私心,在这种情况下多提自己孙儿,是想让语守多关照一下。
但见语守状态不好,又实在难以吭声。
“语小子,一日三餐得照常吃,不能吃冷的,特别是现在深秋了,吃了冷的更坏肚子。”
语守仍然是懵懵的,双目也失了神,像是没听到对方说话一般。
老先生还要说什么,被姜长恭抢先一步:“老先生,医馆里好似有人来了。”
“知晓了,我去瞧瞧。姜小子你同他同住,要盯着些。”
姜长恭乖乖应答。
等老先生走后,屋内一下便清净了下来。
今日尴尬的气氛再次滕然而升。
已是深秋,外边刮起了寒风,现在是需要穿单薄棉衣的时候了。
语守在工作时不习惯穿厚厚的一层,便在面授门生的时候将棉衣脱了下来,方才晕倒时身上便只是单薄的一件,现在也是。
一阵寒风从医馆的门缝里钻进来,吹得呼呼直响。
语守本就病了,被这么一吹,更觉得凉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还没等回过神来去找棉衣,便觉肩上传来了暖意。
抬头一看,正对上姜长恭深厚的眼神。
语守这才回过神来。
“我们回去吧。”语守提议道。
他实在有些不想待在这里,方才听老先生一直说个不停,只觉得脑瓜子疼,耳朵便自动筛选掉了对方说的话。
现在门外隐约传来问诊的声音,语守便觉得有些心烦。
“老先生人挺好的,就是话多。”语守非常客观地道。
姜长恭不置可否。
回去的路上,二人一路无话。
语守平了心情,去看山上的风景。
绿叶子不知何时发黄了,飘零了一地,猜得“嘎吱嘎吱”直响。
偶尔有几声鸟鸣,在这儿又一声,那儿又有一声,搭话似的。
“门生们有时候也爱这样开小差。”语守听着那些鸟鸣,突然来了兴趣。
姜长恭侧耳倾听。
语守平时鲜少谈门生的事情,大多都是依了他的兴趣去谈山上的猎物,现在突然谈起,倒是有些新奇。
“门生们有几个还小,控制不住,便趁着我转身悄悄说话。”语守笑吟吟的,“有时候我故意转身,他们就悄悄说一句,我又立刻转回来,他们就会吓得噤住声。”
说到这儿,大抵是回想起了画面,语守不由自主地笑了。
语守来了兴致:“我小的时候去学堂也爱这样,经常被老夫子告状,回家就被爹拿鸡毛掸子打。”
“不过长大之后,我爹就不想打我了,因为我犯了大忌,连和我说话都不愿。”
听到这儿,姜长恭的心突然沉了下来。
“我爹觉得我败坏语家的名声,不配做他的儿子,若是旁人在他面前提起我来,他是要说我死了的。”
语守垂下眸子,漫步目的地踩着枯掉的树枝。
他还记得当他坦白那件事的时候,爹脸上的表情。
先是难以置信,再是羞愤,最后是失望。
再之后他就不记得了,因为之后爹压根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姜长恭没说话,安静地听着。
即便是说什么,也没有什么用的。
语守缓缓道:“我娘虽然疼爱我,但毕竟家是由爹做主。虽然她不想让我走,但还是拧不过我爹。”
“我被爹赶出家门的时候,娘还偷偷塞给我几两银子,说是日后一定要回来。”
语守无奈道:“我和我娘都知道我是不可能回去的了,但我还是答应她了。”
姜长恭这才明白过来,语守之所以一人住,村中也没有任何亲人,是因为他的家原先就不在文竹村。
语守同他一样,也曾是漂泊无定所之人。
“那时我也不过刚行冠礼,年少轻狂得很,竟然和我爹娘坦白说我喜欢男子,结果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语守缓缓道。
“......”
姜长恭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惊讶还是该意外。
“序然你......”
语守耸耸肩:“对啊,我喜欢男子,是个死断袖。不过你放心,不是所有男子我都喜欢,我更喜欢粗狂的男子,最好是野一些,我不喜欢太有礼的。”
大抵是为了让姜长恭消除担忧,语守还特意加上了最后一句。
姜长恭虽说是个猎户,但实在太有礼,不是他喜欢的。
“我没想到那儿去......”姜长恭连忙解释道,“不过还是有些意外......”
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在常人眼中,是非常骇人听闻的。
若是放在富贵人家,可以说是豢养娈童,但是放在村镇人家,那就是纯变态,是要被赶出去的。
姜长恭确实也没有将语守想到龙阳癖好那儿去。
“你若实在害怕,可以搬出去的,文竹村村人很热心肠的......”语守道。
“不用!”姜长恭立刻拒绝,“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一点也不害怕。”
闻言,语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因为没有空房,你还是要和我同榻的。”
姜长恭连忙道:“我不会胡思乱想的。”
语守稍微放下一点心:“我同你只是好友,知道吗?我不会随意喜欢男子的。”
姜长恭连忙道:“我知晓的。”
语守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你这人还怪奇怪的,都知晓和一个变态同床了,竟然还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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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语守同姜长恭坦诚了,但并不打算同其他人坦诚。
他好不容易在文竹村站定了脚跟,若是因为这个,再被赶出去,是要再四海为家的。
“村里人都不知晓这个,你也别说出去。我不求能和心爱之人厮守,我只求安安稳稳过一生便好了。”语守这样道。
这就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秘密。
到家后,郑清泉第一时间上来,询问语守的身体。
她对村子不熟悉,绕了一大圈愣是没找着下山去医馆的地方,眼看着天又要黑了,只好返程回去了。
“你都这么老了,竟然还会吃冷掉的包子!这是什么天气啊,你还敢吃冷掉的东西!”郑清泉非常不客气,生气道。
语守被这种说法逗笑了:“我同你也就差了几年......”
郑清泉一点也不想听:“反正就是比我老!这样都不会照顾自己,还弄得肠绞痛,真羸弱!”
语守笑着不说话。
被这么一笑,郑清泉总感觉像是一圈打在了棉花上,软趴趴的,这会儿一点气都没了。
将守着的事情倾诉于他人之后,语守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地轻松,现在也没有觉得郑清泉是个大小姐脾气,倒是觉得这人似乎还挺有趣的。
“今日吃什么?”语守今日吃得本就不多,又晕了好一阵,便饿了。
他的本意是他来做饭,但没想到郑清泉小声道:“山药粥,我已经做好了......”
声音很小,但语守还是听到了。
怔愣片刻,笑了。
“好。”
炊烟从瓦房的烟囱口缓缓升起,飘散在已是枯黄一片的林子中。
米香弥漫在几间小屋子之间,那是晚上开饭的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