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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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从纱帘的间歇落下来，阳台外稀稀疏疏传来车辆鸣笛声，酒店隔音本就不好，时不时走廊也有行李箱拖动的声音。
陈雀被吵醒，头晕脑胀的，对着日光缓了一会儿。
手在床上摸来摸去，找到了正在振动的手机，是林岁岁打来的视频电话。
她滑动屏幕，接听，“怎么了，岁岁？”
林岁岁看见她接了电话，松了一口气，“你总算是醒了，你不知道我昨天给你打视频，是你的那位朋友接的，我吓了一跳。”
“什么？”她该不会是断片了吧。
“你不记得了？也是，就你那酒量，记得才怪了。”林岁岁叹了口气，眼珠一转，夏年不在，就只有她扮演这个角色了，“诶，你知道他背着你的时候，我有多么震惊吗！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你和一个男人这么亲近过。”
“什么背着？”陈雀胸口微微起伏着。
“哦对，你不记得了。”
林岁岁讲起昨天，她见陈雀许久未回自己的消息，毕竟是她第一次外出旅行，还是和一个男人一起，她有些担心就打了一个视频。
或许是季知遇那会儿不小心接听了，林岁岁看到的就是季知遇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倒吸一口气后，怀着良心，还是问了一句，“不好意思哈，小麻雀在哪啊？”
话音刚落，季知遇就向上一颠，镜头向后一挪，“她喝醉了。”
林岁岁张着嘴，揪着旁边的人悄咪咪说：“李好，快看，好帅啊。”
季知遇像是为了让她安心，加了一句：“我叫季知遇。等十分钟后我们大概就到酒店了，你如果不放心，可以等会再打一个视频，确认我把她送回房间。”
思虑周到，言辞温和，林岁岁这下放心了，点点头，又嘱咐几句，“陈雀酒量不好，第二天要让她吃些清淡的，不然会吐……”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李好挂断了。
陈雀听完，听着她兴奋的语气，忍不住呛她，“岁岁，在你和李好夸季知遇帅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为什么快中午才给我打电话了。”
林岁岁沉默，镜头外的脚踹了李好一脚。
轮到陈雀哈哈大笑两声，挂掉电话，获得清净。
安静几秒，她就有些烦躁，想起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有些脸红。
门口响起敲门声。
“陈雀。”季知遇拎着午餐，他特地买了一些清淡的粥。
“来了，来了。”陈雀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饿了吗？先吃饭。”
季知遇把袋子递给她，眼神示意她自己可以进屋吗，陈雀迟钝地点点头。
她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吃粥，季知遇则坐在床边翻手机。
“陈雀，身体还好吗？今天要不要在酒店休息。”
她吞下半个鸡蛋，嚼完咽下，“可是你今天，不是要去采访吗？”
“可以不去。”
季知遇听了她朋友的话，觉得让她休息一天比较好。
陈雀拍拍鸡蛋碎，走到床边坐下，与他平视，“季知遇，你虽然纪录片拍的很好，但是不能这样随意的，网上有一些粉丝还期待你拍下一部呢，你得多找点素材。”
季知遇翘着二郎腿，闻言，垂眸笑了一下，“这么替我担心啊？”
陈雀怔住，摇头，而后觉得不对，又点点头。
这场宿醉有点久，她说那番话似乎有些越界。
季知遇不忍再逗她，起身敲了她脑袋一下，“好了，那下午两点，去采访。”
陈雀坐在那摸着头，眨着眼睛不知作何反应。
走到门口的季知遇回身，“明天带你去看瀑布，坐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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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暴雨后，山间水流上涨，陈雀站在瀑布前，纵使穿着景区门口二十元一件的透明雨衣，还是淋湿了头发。
她喊：“季知遇，拍好了吗？”
季知遇看到她跳跃过石块跑过来，“别跑，很滑。”
她走到面前的石块时，脚下一软，季知遇抓住她的手，才没有跌到溪水里。
“都说了，石块很滑。”
“知道了。”陈雀避开他的触摸，凑到相机前，笑了下，“拍得还好吗？”
季知遇的下巴被她发丝挠的痒，微微仰头，“嗯嗯。”
“那我们快去坐缆车去山顶吧。”
季知遇见她走向岸边，经过几个玩水枪的小孩时，跳着避开的样子，笑了。
自从那夜她把自己的故事说出来之后，陈雀欢欣雀跃不少。
登上缆车，陈雀望着苍翠林海，叹了口气。
季知遇放下相机，询问：“怎么了？”
她手指放在缆车玻璃上，一寸寸地比划着山的轮廓，“只是太开心了。”
从未想过自己会见到这样的美景，会可以毫无压力的享受一切。
她从来没有去过这么多的地方，在静谧的酒吧里听歌，在私人影院与朋友讨论一部电影，在深夜听着雨声聊心。
陈雀循规蹈矩三十年，或许就是为了这样的瞬间吧，毫无顾忌，不用担心考试，不用藏起画笔，也可以尝试着去爱别人人。
陈雀看着季知遇，她可以尝试爱情这件事了吗？
季知遇今日穿着蓝色冲锋衣，衬得他更加白皙。
其实他刚来青城，陈雀初见他时，并未有这样白。有次听他和其他老师聊天，才知道他之前跟了一个拍摄野生动物的摄影组学习，在沙漠带了三四个月，才晒成这样的，后来在青城养着养着就白回来了。
陈雀思绪又走远了，听到季知遇叫自己时，才从他白皙的脖颈看向他的眼睛。
“怎么了？”
“陈雀，要不要去蹦极？”他的手指指向山上的蹦极基地。
陈雀看着远处如米粒大小的人正在空中上下摇晃着，内心打了个颤。
“季知遇，你有发现，你的询问句都很危险吗？”
“危险？”
陈雀见缆车到头，拿起包和雨衣，准备下车，边侧身边和他说，“要不要去山上看雪，要不要去看更远的山，要不要去酒吧喝酒，要不要去蹦极。而且危险级数还在上涨。”
最终她得出结论，狡黠的眼神看向他，“季知遇，你有点危险。”
季知遇在人群中站定，微微俯身，与她平视，“这么危险，还来和我旅行啊。”
陈雀皱眉，正要辩驳几句，又听见他问：“所以，要不要去蹦极？”
陈雀握紧手中的雨衣，塑料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她内心在犹豫的体现。
她内心望着远处，挣扎一番，还是说，“去。”
季知遇似乎早就猜到了，挑眉，拉住她的手腕，“等会可不能跑。”
她想要挣脱开，却还是被他抓着，丝毫不动摇，与最初不小心触碰到她发丝时都要道歉的绅士不一样了。
陈雀觉得有些东西或许已经来不及躲避了，她已然是在纵容着他的靠近，甚至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季知遇，真的太危险了。
耳边呼啸着风，陈雀踩着梯子向上走了几步，往下一望，还是忍不住心颤，她从未到过这样高的地方。
身旁的几位女孩正在热烈讨论季知遇的颜值，可主角却在工作人员往身上安装防护工具时，眼皮一掀，漫不经心的抬眼找了一圈，找到躲在角落的她，两三下把腕表摘下后，喊了她一声。
“……”
陈雀在那些女生的视线下，走向他。
她伸手拿着腕表，腕带内侧尚有他的余温，他附在她的耳边。
一瞬间，陈雀听不清风声，也听不见背后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说：“我先给你做个表率，不要害怕。还有陈雀，你其实很喜欢危险的，不是吗？”
几秒之后，他从边缘跌落，陈雀看不见他的身影，她却觉得有股风从她内心穿堂而过。
无法忽视的存在。
等到陈雀站在站台边缘，听从工作人员的指示开始准备时，虽然面无表情，但心脏却怦怦乱跳，她看着远处正在给她拍照留念的季知遇，苦笑了一下。
“危险”终究还是把她送到了此处。
工作人员：“我数三二一，就下去了，别害怕。”
“好。”声线有些颤抖。
“三——”接着工作人员就把陈雀推了出去。
“……”这么坑人的吗。
失重感令陈雀觉得天旋地转，无数的绿影从眼前掠过，山间的飞鸟从远处惊起。
陈雀放开手，任凭自己的身体在空中自由起伏，好像麻雀也能在这样的林海之间获得自由。
下来之后，陈雀吐了。
季知遇拍着她的后背，“好点了吗？喝点水吧。”
“……”
陈雀坐在石头上，转身避开他。
季知遇看她有些小孩子脾气，忍不住笑了，“以后都不打算理我了？”
“拜托你，别再说问句了。”
陈雀拿外套蒙住自己的头，这日光晒得她更加眩晕。
季知遇拿出太阳伞，撑开，“不说了，休息一会儿，我们就赶回去吃晚饭。”
陈雀捏紧外套拉链，一言不发。
蹦极的确令人畅快，体会到那种失重感后，陈雀甚至多了一种轻盈感。
她坐在车上，望着马路上倒映的霓虹光，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季知遇，我们还是去南城吧。”
车里只停留下转向灯的滴答声，季知遇应了声好。
陈雀现在的模样与平日里的样子完全不同，但他似乎在不熟悉她时，就觉得她会是一个爱冒险的人。
无论是她斥责虐猫的几位社会青年时，还是她温声拒绝乱摸乱碰的男老师时，她都是这样一副表情，不露声色的坚定。
只是这样的时刻太少见，他也只是有幸撞见过几回。
季知遇不敢自诩自己更了解她，他只是认为陈雀或许不太了解她自己。
但今晚，陈雀还是让他出乎意料了。
二人坐在季知遇房间的阳台上，讨论旅行到现在为止的费用。
季知遇手里转着咖啡杯，翘着的腿一晃一晃，他看着陈雀认真的结算费用。
不易察觉的勾起唇角，春风吹得他惬意。
“好了，目前就是这些，其他的小项目我没有算在内。”
“已经很细致了，你可以去做会计了，陈老师。”
陈雀瞪他一眼，把纸放在一旁，喝了一口白开水，看着他手里的咖啡，好奇问他。
“晚上喝咖啡不会睡不着吗？”
“不会，咖啡对我已经失效了。”
陈雀点点头，“我就不行，喝了就会特别精神。”
一时无言，陈雀看着酒店下正在打架的两只小狗，突然想起来了高中时的某件事。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要听吗？”
季知遇放下二郎腿，“听。”
陈雀发觉，每次自己想说些什么时，他就会收回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变成一副认真聆听的严肃模样，会让讲述者有一种自己被珍视的感受。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个回忆。”陈雀右手托着脸，声音温和，“高三时，我朋友夏年家养了很多年的小狗去世了，但那是高三快结束了，学校管得严，基本不会准假。
她在操场上接了爸爸的电话之后，就一直哭，岁岁就在旁边哄她。我就站在那里看着她们俩，黄昏的光落在她们俩身上，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小时候妈妈从来不让我养小动物，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情绪，为什么可以让夏年哭的那么伤心，为什么我连朋友都不会安慰，我那时候，就觉得，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那些日落，那些宠物，还有那些朋友，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如何去维护他们。”
季知遇凝视着她，这次再也忍不住摸了下她的头，陈雀下意识避开。
他笑了下，“陈雀，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决定拍你们班上课吗？”
她不解：“为什么？这不是随便选的吗。”
“不是。你也知道我经常在学校乱转，有次我看到一位女老师躲在废旧的棚子里和小猫聊天，还有一次还是她，我看到她蹲在楼梯间里，劝一个早恋的女学生。”
听到这，陈雀羞赧，咬着唇，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季知遇却温声诱她，“做的甜品很好吃，办公室养的花很好看，一场公开课会认真准备一周，桌上备着给流浪猫的猫粮，学生受伤会自己去家访。陈雀，相信我，你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三十岁听到这样的话，陈雀觉得全身都在发麻，她深吸一口气，抬头与他对视。
季知遇眼底澄澈，带着隐隐的笑意。
陈雀桌下的手绞着，“季知遇，你就那么喜欢我吗？”
他怔住，随即靠在椅子上，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啊。”
“怎么会不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既然如此，陈雀，你怎么想的？”
陈雀的心微微荡漾，如同夏日起开的汽水，滋滋作响。
“季知遇，我不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这场旅行对我来说，像是一场梦，我不知道这场梦到最后结束了，我会怎么样……”
季知遇向前靠了靠，“陈雀，那你愿意在这场旅途结束之后，给我一个答案吗？”
陈雀其实下午他在自己耳边说那句话时，就做好了挑破窗户纸的准备，所以她才打着算算费用的名号，来到他的房间。
她甚至做好了今夜二人就结束旅程的准备。
“这样也可以吗？”她内心贪婪的想要这场梦可以晚一些结束。
“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