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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景氏与石氏 ...

  •   次日寅时,鸡鸣头生,石府点起了灯,往来旧人掌灯备菜。
      寅时正,石荒换上一身沉重繁复的紫檀色朝服,金冠映着烛光,明灭不定。
      翠花提石荒更衣完后俯身拿起绒笔,轻轻沾取桃色的胭脂,在靥上轻扫而过。石荒顺手捞过一只装着红色口脂的螺钿漆盒看了看,然后被翠花取了过去,一支极细的笔在笔洗中晕开,点蘸一点口脂,抬起下巴,眼神专注,笔尖细细顺着唇线描摹,待收笔站定,面前那里还是病殃殃的石家主,俨然是容光焕发的国师大人。
      唇红齿白,眉眼如画。
      翠花收好东西敛裾下跪,“家主,妆容无碍,可入朝矣。”
      于是石荒从妆台前站起身来,一身气势顿时冷冽扎眼,如霜似雪,气场比容貌更加令人惊心动魄,不可直视。
      “静生快到了吧?”
      翠花闻言俯身称是,“在路上了,甲壹班的学子大多跟他一道的,大抵会同北齐的使臣一同进京。”
      石荒仰头动了动脖子,金冠沉重,而他已不堪重负,浑身都靠着一口气撑着不散。
      负手出门,符伯等在门口,见石荒出门率先行礼,“家主。”
      门口守候着的老人们跟着行礼:
      “家主。”
      石荒抬了抬手,“该做什么做什么,散了吧。”
      “喏。”
      符管家一人随着石荒走到门口,俯身恭送石荒上了马车,叮嘱小栓子路途稳妥一些后俯身作揖,直到马车走远,这才转身回了府,依旧锁了门。
      马车里石荒依旧在闭目养神,自离开了大荒山,他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如今能安眠的除了夏取良,就只能是喝药扎针了,但是偏偏府医闭门研究解药,医女每次给他扎阵颤颤巍巍的,一副随时会撅过去的样子。
      看了两回后石荒干脆喝药了。每晚一碗安神助眠的汤药,喝了半个月他都被腌入味儿了,浑身都透着药草的苦涩味道。
      再喝下去,他味觉都要退化了。
      正是万籁俱寂时,但是在马车转入大街后耳边响起的却是密密匝匝的车辙轧过青石板的声音。此时正是大臣们上朝的时候,夜间下过雨,早朝推迟一刻,到寅时三刻才开宫门,石荒出来得不早不晚,倒是恰好和上朝的大部队撞到一起。
      在一众金银穗子在马车上悬挂的灯笼下熠熠生辉的时候,石府过于低调的马车和四角悬挂的过于明亮的灯笼有些令人注目。
      石荒坐得靠近后壁,听到寂静中有人低声说话,听到了“国师”二字。
      说来自打石荒升任少傅之后,就接过了景氏递来的“权柄”,除了二十日一次的大朝圣,平时早朝他都可以不用参加。这条规矩,还是从他祖父石泰那继承来的,他爹石观云担任大学士那几年也是如此。如今到了石荒,依旧有这条“殊荣”。
      石氏三代人,一个比一个站的高,到石荒这里,已经是再高就大逆不道的地步了。
      石荒双手搭在腿上,弯腰用拳头抵着额头,开始在脑子里回忆大周朝堂的格局。不多时,脑海里再一次响起的声音,突然提醒了石荒,他如今生活在一本“书”里。
      系统:“检测到重大事件发生——乾元十年寒露,贤王景行舟还朝,联手景徒雅、石荒打压并架空男主景行柏;礼部尚书之女月临亲临国师府,拜入国师石荒门下。
      次月,景行柏自扬州还朝,从石荒手中接过祭天典礼一事的主持权。石荒进入国子监,培养出一众如东周义商元锦楼、刑部尚书裴艳侯、吏部侍郎书无雁、翰林国史编修曲幽河等对后世举足轻重的人物。
      石氏修筑登天阁,对帝王出言不逊,行事出格,引来帝王猜忌,君臣自此埋下隐患,为石荒的死亡注入催化剂。”
      话毕,系统有些小心地开口道:“宿主,也许暂避锋芒,韬光养晦才是如今最能将石氏拉一把的正确决定?”
      石荒没有睁眼,听完了系统官方化的长篇大论后满脑子只有两个字——荒谬。
      这个《自缚》到底是他石氏的作茧自缚,还是景氏的罪有应得?
      从幼时硬刚国子监祭酒,顶着从一品少傅的头衔看从四品的垂首在下,听他居高临下地“认错”;
      从他祖父临终前语重心长地告诉他,石氏已经退无可退,便不必再退;
      从父母被他从京郊别院扶棺带回后他在阿娘房间里找到遗书,得知皇帝要向父亲动手,阿娘来不及做安排,匆匆留书要去救人,救不了就一起死,但唯独对他歉疚。他当晚提剑杀进皇宫,等景徒雅冲进去他剑都已经架在了景玟脖子上……
      直到今天,直到今天!他石家在风口浪尖走了多少年?
      死亡?催化剂?猜忌?隐患?
      埋在黑暗中的唇角勾起一抹充满了嘲讽和冷酷的笑,系统看的一清二楚,只觉得运行都有些卡顿,像是受到了一种令她能产生病毒随时死机的威胁。
      “1762,”石荒在黑暗中开口,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低吟,含笑问:“‘原著’里有没有说过,天元二十五年,发生过什么事?”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道:“天元二十五年……八月,十四……吏部侍郎,大学士石绪清极其妻子在京郊皇家别院,为保护一桩谋逆罪的重要证人,被暴民……杀害,彼时少傅石荒……十二岁,雨夜奔袭,斩杀暴民……十,十二。”
      石荒笑容不减,再低声道:“然后呢?”
      系统沉默得更久,道:“没了……”
      黑暗中骤然睁眼,石荒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森冷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戏谑,道:“没了?不看原著,用你掌握到的不属于原著内容的东西来告诉我,天元二十五年,还发生了什么?”
      “……你发现了你母亲的遗书,发现你爹娘的死是景氏一手算计策划,连祖母的而立之年病逝也有景氏从中作梗的痕迹。于是当夜,你提剑一路从宫门杀到御书房,意图弑君,被景徒雅以家国大义和石氏族人的性命规劝拦下,余怒难消,挑了景玟左手手筋。
      回府召来石氏宗族所有族老,以石氏少主之名,执家主令将自己从族谱除名。处理完父母后事后以大理寺之名插手谋逆一案,连斩京官二十。
      然后约见大医①夏彻,求得一只失魂蛊……强硬模糊掉对父母的死因,未免在朝堂上暴露过多对景氏的敌对,引起景氏的连带关注,将手伸向左都。
      高烧半月后太医确诊为失忆,前方吸引住了景氏的视线和关注,后方安排石氏族人迁祖地……”
      石荒笑意更深,“你知道的东西不少。”休眠果然是假的。
      系统不说话了。
      “所以你当明白,”石荒仿佛给人讲睡前故事一样娓娓道来,不急不慢地道:“早在景氏第一次生出对付石氏的心思时,从我出生那一刻起,我与景氏,便是此消彼长,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石荒缓缓坐直,眼神收了收,变得漫不经心,又连繁复华丽的金冠垂下的流苏都透着一股睥睨的张狂,“老子是石氏家主,左都石、圣京石,想动石家,除非踏着我的尸体。”
      “你口中的重大事件?”石荒淡淡道:“不过是皇权与世家的又一次博弈。”石荒眉梢轻抬,“从结果看本座入了国子监,那就说明这次博弈,景氏输了——”
      马车停下,石荒道出最后一句话:“感谢你告诉本座这个好消息。”
      “家主,到了。”
      小栓子说了一声,随即马车帘子撩开,石荒从马车中走出来,小栓子摆好脚踏,石荒下了马车。天幕繁星点点,天上月不及马车上悬挂的灯笼来得亮,照着国师大人一身暗沉的紫檀色官袍,一站定,那张无双的脸显得盛气凌人。
      石荒负手闲庭信步地朝着宫门走去,几位尚书和圣京剩下世家的家主迎上来。
      “下官拜见国师大人——”
      “石家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国师大人伤可好些了?府中还有几支上了年头的人参……”
      “东阳花家,给石家主请安——”
      “招摇谢家,给石家主请安——”
      “……”
      诸如此类的问好不绝于耳,便是有新入朝的官员,看石荒波澜不惊地受了礼,再漫不经心地随口问候,这群官员也是神色不变地——有问必答。都各自心惊,再一问旁边的人,得知这位身份无比高的青年乃是十年前名震中原的石太傅后都是恍然大悟,但是看朝中大半官员都蠢蠢欲动想围过去时又感到后背发凉。
      石家如此做派……是否过于张扬?
      心下惴惴等到了朝上后突然就平和了,因为这位在宫门口“拉帮结派”的国师大人,到了朝上后行事更加张扬!
      百官齐拜帝王,本是早朝的惯例,结果接见群臣的羲和宫里在宝座之下多出一张座椅出来,双龙戏珠的一把黄金皇宫椅,手边还放着一张月牙桌,桌上置了茶,座椅同宝座一般,面对着百官,这是同皇帝一般接受百官朝拜的意思。
      然后就见陶公公从坐屏后转出来,面容含笑地将国师请到了椅子上坐下,然后才开始唱:“圣人到——”
      话音刚落,景徒雅一系玄衣从坐屏后走出来,一路走到宝座坐下,而紧随其后的一名青色华服的青年则是笑得疏离地走下台,到百官之前站好,同百官一同看向景徒雅,但是余光,却定在一旁的紫檀色官服上。
      青年面容年轻,眉眼尽是风流,那一股闲散不管事的姿态……石荒看得心底发笑,真他妈像极了那些年的景徒雅啊!
      陶公公唱:“百官朝圣——”
      群臣手执二尺六寸长的朝笏,有些板上空荡,有些则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眼睛盯着手上的笏板,撩袍下跪,行大礼,齐声呼:
      “圣人万岁千秋——”
      随后又道:“国师千岁——”
      石荒侧了下身,避开了景行舟的半礼。
      “众卿平身。”景徒雅抬了抬手,百官再提着衣摆站起来。等人都站稳了,陶公公再唱:“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当即便有官员左右移动走出队列,三三两两站到了正中来。
      站最前的官员率先开口,道:“圣人容秉。”
      景徒雅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石荒,道:“道来。”
      ……
      早朝是枯燥的,大朝圣更加枯燥,因为还包含了对前二十日所有大大小小事件的总结和对未来的规划。而平时早朝只是有事说事,说完当朝商讨解决,其他的官员自己下去处理安排就行。
      石荒面无表情地歪着,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笏板在手上垂着;另一只手松松按在腿上,脸上看不出任何不适和傲慢的神情来。
      景行舟看了会儿就没趣地转开了头,这可不像是他期待的反应。但是——为什么会没有反应呢?景行舟眉心微蹙,他亲眼见过那些死状惨烈的尸体,石荒不可能还平安无事,毕竟暗卫的剑上是带血的,不可能没受伤。
      那是伤在哪?
      厚重的朝服遮盖了身上所有可能出现的伤,明堂灯火如昼,却看不出石荒脸上有任何伤痛不适的反应,甚至只能看出他气色良好,气势压人。
      工部尚书站出来时,石荒稍稍抬了下眼皮。
      “圣人,江南来信,扬州城的水患已经彻底解决,但是两江总督身死洪水之下,堤坝积弊良久,如今为避免再一次发生水患之祸,需要重新修建一座新的堤坝。”
      景徒雅眉心微蹙,手边是陶公公展开的折子,工部侍郎在折子里详细地写出了如今扬州城的堤坝遇到的问题。
      老堤坝暂时挡住了洪水,但是用土石堵起来的口子随时又再次被暴雨冲垮的危险,前些年修筑的新堤坝又是贪婪下的渣滓品,早被冲没了。
      在扬州城的下一次雨季到来之前,扬州城必须修建一座足以抵挡涨潮的新堤坝。
      景徒雅沉吟片刻后道:“堵不如疏,与其修筑新的堤坝,等它被冲垮后再次修筑新的,不如凿沟修渠,改变河流走向。如今江南正是艳阳天,冬日少雨,着工部走访扬州山川,访清河流走向后寻找能修建河渠的地方,在涨潮来临之前将河道分流,降低水位。”
      工部尚书道:“已经在考察地形,绘制地图的过程中了,但是扬州山川草木茂盛,此行前往扬州的相关人士并不多,河道宽长,人手不足,短时间内无法将山川考察清楚。且凿沟修渠所需人手也是一个难关,此次水患突发,堤坝崩塌毫无预兆,虽还未登记人口,但是粗略估计此次死在水患中的百姓少有两万。
      如今江南经过一场涨潮后不少农家农田损毁,下一季的收成遭到重大打击。便是安排酬金召集人手,剩下的大多百姓也更关心自家庄稼,对修渠改道一事不甚热络,侍郎便是以太子名义贴出告示也反应寥寥。”
      清理河道,挖掘泥沙,修正沟渠对大水分流,这本是对付水患最合理的办法,但是现在人手不足是最难过的一关。没有人,山川河流测量是一个问题、挖沟凿渠是一个问题、甚至连人员温饱都是个问题。
      江南是大周粮食最大的来源,结果现在正值粮食挂穗的时候一场大水把百姓半年的辛苦全打了水漂,下一季吃什么都是问题,谁还能挂念河道改流这种朝廷该关心的事情?
      石荒也在沉思时,景徒雅将这烫手山芋递给了他。
      “国师曾亲眼见过扬州城的水患,不知对此事可有什么见解?”
      对,国师曾随太子亲自下江南治理水患,虽然如今圣京城内还在流传着国师带着他的“小情人”临阵脱逃的传言,但是不妨碍这个话,石荒确实接得。就算他什么都答不出来,景徒雅递这个话,也是半点挑不出错来。
      石荒还真有些浑招,就怕景徒雅不敢接。
      石荒一时没说话,像是被难住了般,不多时,在羲和宫的静默中石荒冷淡地吐出两个字:“死囚。”
      刑部尚书薛纵云先一步反应过来,本来老神在在站定在一边,闻言走出队列,拱手道:“圣人容秉,扬州城衙门虽然遭受重创,但是曾经流放到各地的犯人总数也是不少的,把这些人聚起来是个助力,能够解决扬州的燃眉之急,但是此法隐患也极大,把这些人聚集起来,如何管理是一个问题。”
      景行舟眼神一眯,站出来,道:“皇叔,侄儿没记错的话,大哥如今就在离扬州不远的南渡,从他手下分几个人出来应该还是可以的。”
      石荒嘴角抿出一丝笑意,提醒了一句:“北齐使臣还有不到十日就进京了。”
      百官一时头皮发麻。
      北齐使臣来意不明,委曲求全来的十年和平刚刚结束,还不知道后面的路怎么走。如今南疆也是蠢蠢欲动,西域又是野心勃勃,镇守西南的镇南军绝对不能动!
      景徒雅一时有些为难,道:“如欣是不是在回京述职的路上了?”
      景行舟点了点头,道:“是在路上了,大抵也是同北齐使臣差不多时间进京。”
      话音刚落,景行舟背后一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发现石荒指尖盘着玉珏,好似根本没听他说了什么。剩下的官员也是在愁眼前的状况,根本无暇注意到他的不对,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等景行舟收回了视线,石荒摩挲玉珏的手停了下来。看来景行舟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要扎得深,可惜比不得当年被景玟亲手调教出来的景素,冠冕堂皇的功夫不到家,一句话暴露太多东西。而工部递上来的这个话口,他敬爱的皇叔怕是没工夫注意他的小细节……找补不了他的漏洞。
      石荒扫了一圈面面相觑的官员,这些人等回家后复盘朝上的事,又有几个人能在一瞬间洞察到景行舟的不对呢?大抵是——一半。
      “乱世当用重典。”石荒悠悠开口,道:“流放是在赎罪,死囚本就必死,何必在乎这些人想些什么?不听话的填了沟渠就是了,用得着在乎他们吃饱穿暖了脑子里装着什么草吗?”
      巡逻到门口的谢寒江恰好听到这一句话,眼皮一跳,忙不迭地带着人离远了,同时内心对某位少卿大人点了根蜡。
      果然,在谢寒江跑掉后,石荒下一句话就直接点出了大理寺少卿花盈袖。
      “花少卿,本座说的可对?”
      朝上姓花的不止一个,但是姓花的少卿就一个。
      于是花盈袖站了出来,语气全然是站在石荒这一边,“国师大人所言极是,既然都抄家流放将死之人了,还能活着为大周做一些有用的事是他们的荣幸,还敢挑三拣四,凭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那便是罪无可赦,自寻死路,不如拿了填堤坝算了!”
      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有些有点子门路的官员后知后觉,这位少卿好像比禁卫统领谢寒江功夫还高,当年本是武举的好苗子,结果被大理寺截胡了,天生一副暴躁的性子,是个点歪了官路的□□来着?
      景徒雅也是隐隐听闻过此事,此时看着这位“文官”顶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武将做派也是头疼,但是既然有人递了梯子,顺坡下才是正确的。
      “那就着刑部、大理寺共同协作,将流放之人和死囚调到扬州挖沟凿渠,令再在江南一带召集青壮年一并前往,此事……太子即将还朝,那扬州一带是贤王的封地,你既然回来了,自己封地上的事情,自己统筹吧。”
      景行舟拱手,脸上带着抗拒的神色,嘴上也是一副勉勉强强的语气:“遵旨……”
      如此,水患一时就暂定,剩下还有……粮食。
      景徒雅看向户部尚书,“户部这边,扬州赈灾物资调集的如何?”
      户部尚书上了年纪了,笏板上的字都比旁人大一点,看着笏板一板一眼回答道:“今年秋种是耽搁了不少了,江南一带今年的税收估计会遇到不小的问题。赈灾粮已经调集的差不多了,但是江南本就是粮食生产最高的地方,如今江南都需要从其他地方调集粮食过去,今年的冬天,各地都将会有不小的压力。”
      景徒雅看向钦天监,“今年冬季气候如何?”
      监正本就站出来了,这也是他要秉奏的事情:“会圣人的话,今年夏季的气候较之往年炎热干燥,预测冬季怕是会来得更早一些,也会比往年更冷一些。京畿附近怕是还会遭遇一场大雪,持续时间不定。”
      闻言,朝中不少人到抽冷气。
      “如此一来,”工部尚书眉头皱的更紧了,道:“今年怕是从现在开始各地都需要开荒屯田以防雪灾了。”
      于是,又牵扯到了人口动员的问题……
      景徒雅抬手打断了户部和工部两位尚书的争论,道:“先通知各地屯田屯粮,不管今年有没有雪灾,库有余粮总是件好事。屯田的事情交给底下人自己去安排,安排不到位到时候遭殃的也是他自己!”
      两位尚书纷纷拱手:“喏。”
      随即景徒雅看向户部尚书,道:“今年扬州一带凡遭遇水患的地方,赋税减两成。其他出具赈灾物资的地方,按照物资和当地民生的收成,减少一到半成。”
      户部尚书道:“喏。”
      直到日出东方,鸡都不叫了,羲和宫里才陆陆续续走出头大的官员们,脚步漂浮地飘上各家的马车轿辇,石荒踱着步子背着手走在后面,其他官员的笏板上或多或少添上了待办事项,唯独石荒的象牙笏上空空荡荡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记。
      景行舟紧走两步追上石荒,“国师大人,多年不见,还是如此风华绝代啊!”
      景行舟笑得爽朗,石荒看也不看,只是目视前方,稳稳当当地走下阶梯,道:“不及贤王逍遥自在,游历八方。”
      景行舟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折扇来,笑眯眯地道:“好说好说,毕竟是一介‘闲王’,哈哈哈……”
      景行舟笑声引得前方人回头,但是看清站在景行舟旁边的冷面国师后,匆匆忙忙地走更快了。
      很突然地,景行舟凑近了石荒轻轻嗅了下,随即眉心皱起,道:“国师大人,你身上这是带了什么熏香?味道如此重?”
      石荒面不改色地胡扯道:“淫羊藿。”
      景行舟面色扭曲了一下,到:“国师已经……需要这种东西……”
      言语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宫门口,石荒看到小栓子赶着马车过来了,于是扭头看向比他矮了半个头的景行舟,不咸不淡地道:“毕竟年纪大了,风湿病也是需要治治的。”
      景行舟干笑了两声,用扇子挡了半张脸,转开视线有些尴尬地笑道:“原来是用来治风湿啊……呵呵……”
      “要不然呢?”石荒扫了一眼扇面上的团簇牡丹,道:“难不成这药还有别的作用?本座才疏学浅,不如贤王告知一二,好让本座长长见识?”
      景行舟放下折扇,一把合在掌心,肃穆道:“国师说的对,这淫羊藿就是治风湿的,本王也不清楚它是不是有别的作用。国师如果需要,本王回头帮你问问太医。”
      石荒转开眼,走向马车,“不必了,本座也觉得此药甚是难闻,打算换成北齐的大葱,听闻此草辛辣但是回甜。”话音顿了下,临上马车前回头看向景行舟,扫了他一眼后补上最后一句:“还增食欲。”
      马车远去,景行舟还握着扇子站在原地,面上是有些尴尬的笑意。
      等到马车走远后,脸上才徒然拉了下来,手紧紧攥着扇柄。
      “本王令你倒胃口?”景行舟半晌低声笑了一声,眉梢挑了下,转身走向皇城,一句低语被吹散在风里。
      “国师千万多备点,免得自今日起,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马车停在石府侧门,门开后直接进去,石荒在府里下了马车,随后便在来迎接他的符管家面前一口血喷了出来。
      “噗——”
      “家主!”符管家惊骇地扶住人。
      石荒吐干净嘴里的余腥,借着符管家的手站稳,道:“无妨。”不过是毒性被景行舟那个玩毒的小子挨近之后又加重了罢了。
      结果刚说完两个字就看见了伫立在月洞门下惊惶看来的桑芽。
      石荒掏出怕子擦去嘴角的血,对着桑芽招了招手。桑芽脚步踟躇地走过来,眼神从石荒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脸上扫过,不清楚主子怎么会吐血。
      直到石荒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桑芽才看见了主子眼睑下的乌青,和眼睛里趴的血丝。
      “主子……”
      石荒打断桑芽的话,道:“桑芽,我叫你射箭吧,想不想学?”
      “射箭?”桑芽一时没能理解石荒的话。
      符管家此时整理好了表情,走过来对桑芽露出一副和蔼的笑容,道:“家主可是石家静心培养的继承人,君子六艺至今整个圣京无人能出其右。一手箭法百步穿杨,可与万军之中取敌首级,厉害着呢。”
      石荒嘴角噙着一丝笑,看着桑芽的眼神是温和的。
      桑芽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已经不怕符管家了,闻言更是眼睛都亮了,道:“主子教我!”
      石荒笑着摸了摸桑芽的头,话确却是对着符管家说的,“符伯,替我将房梁上的箱子取下来吧。”
      符管家怔然片刻,嘴唇几番颤抖后才低头应下,声音有些低哑。
      “喏,家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5章 景氏与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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