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语迟语》港口抓不到鱼

7、友谊

　　陈链睡醒的时候很难受。
　　她给许晨语发信息：“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我本来应该杀了她，但我没有下去手，我带她旅行，一起去了好多地方，日子过得就跟旅行电影一样。然后她的仇家来找她，我想救她，可我救不了她，然后我就醒了。”陈链打了一大段字，也清醒了不少，甚至梦里的痛苦也消散。她的慌张也不知所以，从梦中醒来，梦中的世界便和她再无关系。
　　陈链躺在床上，呼了一口气。
　　她在输入框里打了很多字，看了会儿许晨语安静的头像。陈链知道就算发过去，许晨语也不会回，周末她会睡到下午才起床，也就是说，她要等一个上午和一个午饭的时间。
　　陈链删掉了编辑的信息，想这真寂寞。
　　是她如此，还是所有人的友谊都是如此？

　　许晨语最近玩的很开心，发朋友圈的频率比以往的都要高。她去了很多景点，吃了很多家餐厅，晚上也在玩，不知道是自己玩，还是别的什么人玩，反正不是和她玩就对了。
　　陈链想她和许晨语的关系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明明认识这么久，却又像明天就会变成陌路人那样，也许她们相处的深度不够所以陈链才会有这种不安全感。但在一段友谊中要如何感到安稳，陈链就不知道了。
　　很多时候陈链想，许晨语到底把她当作什么呢？一个寂寞时的陪衬？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还是从相遇开始就是自己在多想？

　　一整天她都很空虚，她总是点开微信，像是等有人回她的信息，可她根本就没有给任何人发过信息。
　　吃饭的时候陈链想问她吃了没有，又觉得太老妈子。她年轻轻轻，男朋友都没有，就给别人当妈，也太人间惨案了。
　　陈链不知道许晨语睡醒了没有。她想知道她在干什么。
　　陈链想要许晨语校外的时间，她不想仅仅是在学校里和她见面吃饭。在学校这个固定场所之外，陈链想知道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陈链翻开许晨语推给她的书，昏昏欲睡，和看课本一样，陈链有时甚至觉得没必要识字，因为最重要的东西文字往往表达不出来，想要表达的东西往往一个眼神就足够，而许晨语总能接到她的目光，这就足够了。
　　看了会儿，最终却思维涣散，完全不知道看了什么，视线又落到手机上，明明是为了不看手机去看的书，最终只是加重了联系她的欲望。许晨语回她的信息总是很慢，每每陈链刷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忍不住分享给她的时候，看到上一条许晨语还没回，就只能将分享退了回去。
　　陈链想着要克制，如果她还没回她，那她就不要找她，可最终，陈链还是忍不住找她。她打开微信，联系许晨语：“周末干什么？”
　　不久许晨语回：“宅在家里，找个电影看，看完睡觉。”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的回答，陈链回了个表情包。

　　陈链想，好想和她一起玩，想和她一起逛街，一起坐在甜品店里发呆。想了许久，陈链还是主动出击：“出来玩嘛？”
　　“玩什么？”
　　“随便逛逛。”
　　“好。”
　　明明是下午依然躺在被窝里的许晨语感到很沉重，她长呼了口气，终于起床，洗漱，刷牙。

　　陈链在商场等人，背倚着栏杆，手里拿着餐厅的宣传单，等许晨语的时候思绪神游，看着几张宣传单的不同排版，标题图片，以及每一个奇奇怪怪的形容词。陈链看到许晨语走上电梯，看到她黑色脑袋上小小的漩涡，陈链早就看到了她。
　　陈链想到每天中午放学的时候，她都会去找许晨语，停在窗户旁，避开从门口涌出的人流，透过玻璃，偷偷看许晨语。许晨语趴在桌上睡觉，黑脑壳埋在臂弯里，眼镜放在手旁，睡得像只鸵鸟。
　　直到有班里的学生空空，陈链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在窗户旁站了许久。知道许晨语走上电梯口，陈链才反应过来。陈链总是好奇自己的时间是都被偷走了吗？

　　陈链假装是第一眼看到许晨语，向她摆了摆手，许晨语这才看到她，向她走来。
　　许晨语穿着白T牛仔短裤，平静的眼藏在黑眼眶下，没什么精神，好像才睡醒。

　　许晨语还没有吃午饭，胃中空空。和陈链一起逛饰品店，琳琅满目，陈链指着一个帆布包惊呼：“天啊，现在审美已经降级成这样了吗？”
　　帆布包上印的男人眼睛小小的，长相十分普通。
　　陈链捶胸顿足：“我为女孩子们的审美而心痛，我为那么多年看不上明星的自己感到羞愧。我甚至觉得小姑娘们还不如去喜欢明星，起码明星长的那么帅。而他们呢？你看看他们的脸，也不是说特别丑的意思，但也太素人了吧，有才华那就喜欢才华，有作品就喜欢作品，为什么要喜欢本人呢？他们本人有任何值得喜欢的地方吗？”
　　许晨语解释：“爱屋及乌。就像你喜欢一个女人，你也要跟着喜欢她的男朋友。”
　　“绿帽癖尚且可以理解，恋丑是真的不能。”
　　陈链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许晨语想了半天没想出模板。
　　陈链：“你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脚踩七色云彩来找你玩？”
　　许晨语想：我的意中人是个绝世美人，她有洁白的皮肤和高高的鼻梁，一双绿色的眼睛狡黠如盗贼。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然后就没有离开过。
　　她说：i love you all the time。
　　她说，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像是坠入了梦境一样，脑子里有个声音这样说，许晨语甩了甩头，说：“我喜欢狗。”
　　陈链：“……”

　　陈链买了两个冰淇淋，同样口味，一个给了许晨语，另一个留给自己。
　　“有新电影要上映。”陈链头埋在手机上，说，许晨语凑过去，看着手电影海报，有点嫌弃：“像是只有场面没有剧情的爆米花烂片。”陈链看了一圈评价，似乎确实一般。其实她只是找不到另外的娱乐，并不是想去看这部电影，而是想和你一起度过这个时间。
　　陈链想说些什么，张开了口，却没有语言发出。如何才能将自己的思绪传达出去呢？陈链无从知晓。最后只感到一种放弃感，“那不看，走，请你吃饭。”
　　许晨语终于来了点兴致。

　　陈链请了份意面和牛排。
　　“你太瘦了，牵你的手的时候骨头都隔着我了，所以你要多吃点。”陈链说。许晨语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番茄的味道扩散到口中。陈链味蕾上的，却是黑椒的辛辣。
　　许晨语嘴角沾着红色的番茄肉酱，毫无形象可言，似乎真的是饿了，忙着吃东西，完全没发现她的视线。
　　陈链看那牛排旁的小番茄装饰，说：“番茄，有点像你。”
　　“嗯？”
　　“小小的一只，很可爱，酸酸甜甜。”
　　甜？她哪里甜？许晨语沉思。
　　也是，其实许晨语更像她口中的味道，黑椒，更黑暗辛辣一些。
　　许晨语看着有点没精神，一脸没睡醒，傻乎乎的，又十分可爱。
　　在一番不痛不痒的你问我答后，陈链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你为什么总是回我信息回的那么慢？”
　　其实许晨语回她信息间隔的时间也并不是特别长，她也许是在睡觉，也许在看小说，也许在追剧，太多手机不在手里的时刻了，而陈链却很容易在这方面感到焦虑，以前知道许晨语其实没什么朋友倒也不担心，可最近许晨语和另一个人走的很近。
　　她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和别人在一起，那最终也会导致她和他人更亲密。
　　许晨语想了一会儿：“忘了……”
　　又补充；“我可能用意念回你了。”许晨语并非网聊选手，踏出校门她就会将学校的所有抛之脑后，踏进校门再熟络起来。许晨语不喜欢通过手机和别人叨叨，不仅想不起来，更是聊完就忘，最后记得的只有和别人真正接触的时间。
　　陈链头疼，她要怎么应答这不咸不淡的回答？如果她都不愿意在她身上耗费精力，不愿意陪她聊天，无法及时回信息，甚至连剩余的时间也鲜少和她一起度过，却依旧说着什么朋友。
　　朋友哪有那么寂寞？
　　许晨语察觉到陈链的复杂情绪，却又不知道陈链在为什么忧心，像是道义般地安抚：“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学校里和我说，我不常看手机。”
　　陈链：“……好。”

　　陈链觉得她需要改变策略。
　　“那你不及时看手机的话我打电话给你？”
　　许晨语社恐发作：“我手机静音接不到。”除了妈妈，许晨语鲜少和什么人打电话，对快递和外卖也只是简单的回复几句。
　　许晨语很难想象自己和人抱着手机通电话地情景。
　　陈链被拒绝，却没有气馁，说：“你把手机声音打开？”
　　打开也没什么用，微信电话和手机号都是如此，不知是不是知道主人从不接电话，自己倒也不响，智能的要命。
　　许晨语头疼，她并不是拒绝陈链，只是需要自己的时间，同时也没有精力及时回复他人的需要。
　　看到许晨语头疼的模样，不知为何，陈链却是勇气十足：“我知道你手机静音，但无论多少次，我还是会打给你的，直到你看到为止。”
　　而陈链的态度却是无法令人拒绝，接别人的电话也没有什么吧，更何况她们是朋友，许晨语应下：“好……”

　　商场新开了一家宠物店，许晨语很好奇，吃饱了饭终于有了精神，拉陈链进去看，橱窗的小格子里的幼犬看到来人，站起身扒拉着玻璃，去二楼的楼梯封着，一直玩手机的店家看到来人，说：“现在还没正式营业。”
　　许晨语问：“那什么时候营业呢？”
　　店员说：“这我就不清楚了。”
　　低矮围栏圈住了几只小狗，许晨语伸出手，一只柯基小跑过来，粉嫩的舌头舔她的手指，陈链对狗一窍不通，但也蹲下身，问：“这是什么狗？”
　　许晨语：“边牧和柯基的串。”
　　陈链记下了狗的品种。

　　两人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天色渐暗，两人并排行走，陈链不时从旁偷看许晨语的脸。盯着她看时看到她在眨眼，陈链觉得许晨语黑色镜框下的眼睛很好看，亮晶晶的，像小狗。不知不觉看太久，许晨语转过头来时没能避开她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
　　许晨语下意识避开他人的目光，陈链笑嘻嘻。

　　许晨语打了个车，车距离她们两公里，“这么远为什么还要接单？”许晨语头疼，晚上气温没有那么热了，天空是稍微深一点的蓝，还未黑下来，微风轻拂，街道上人不多不少，不会感到拥挤烦躁也不会觉得太寂寞。许晨语一只看着手机，等着司机慢慢靠近，陈链一点也不急，如果车不来，慢悠悠地走回家也好，她放慢了时间，呼吸每一分一秒。陈链和许晨语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满足的感觉，只是她不知道许晨语是否也像她一样满足。
　　“我总觉得你在忧虑着什么。”
　　把许晨语送回小区门口，陈链忽然说。
　　许晨语愣了一下，她却是焦躁，却又不知在焦躁些什么。
　　“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陈链想给她解决问题，却又再说出的一瞬间怀疑自己有没有能力去解决。
　　许晨语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好。”

　　陈链回家的时候依旧是意犹未尽，许晨语没有给她发信息，怎么连个平安都不给她报呢？陈链漫无目的地刷视频，推出去，微信右上角依然空空，最后还是忍不住将视频分享给了许晨语：“你看这边牧好聪明。”
　　另一头的许晨语扫过视频封面，她早就看过，却又点开，再看了一遍。

　　陈链看到床头的小熊，棕色的小熊，圆圆的脸，身穿蓝色海军服。陈链拿起小熊，放在□□，拍了张照片，发给许晨语：“可爱吗？”
　　那是陈链本打算送给许晨语的礼物，她买了好久，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契机将这个小熊交给她。
　　那还是暑假刚开始的时候，陈链在地下街闲逛，遇到了许晨语，她穿着黑裙子，看起来失魂落魄。她停在某处，抬眼盯着橱窗，看了好久，本就白皙的皮肤被黑裙子衬得看着像是带了冰的苍白。
　　陈链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待她离开后，她才走上前去，看到橱窗中的这只海军服棕色小熊。陈链将它买了下来。她想以后有一天，可以将这只小熊给她，说，在暑假里，我见过你，你看着这只小熊看了好久，所以我帮你把它买回来了。
　　而对面的许晨语却并无太大反应，看来是陈链自己多想，也许是她在望着橱窗发呆？许晨语看着毫无印象的小熊，回：“很可爱。”
　　“喜欢玩偶吗?”
　　“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陈链笑了，其实她明明是个小孩子，“给它取个名字吧。”
　　许晨语起得随便：“库玛。”
　　“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