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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错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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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那天,林契将我排在了第三棒,自己排到最后一棒。
上场前他还勾着我的肩:“放轻松,随意跑,我帮你追回来。”
“林哥,你对学委这么好,黎清不得吃醋啊?”
一旁调侃的是班里的体育特长生,林契和黎清时常走在一起,黎清又和所有人都玩得开,所以经常被他们打趣,说两人有基情。
对这种没人相信的谣言,两个当事人都不太在乎,甚至黎清心情好的时候,还偶尔故意对林契做出些恶心同学的举动,林契通常都笑着对他说滚,也不曾真的放在心上。
后来黎清谈了恋爱,爱开这种玩笑的人也变少了,所以那个同学说黎清会吃醋的时候,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啊?”我表情有点迷茫,本来林契勾着我的肩,我就有些不自在,等会儿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冲刺,更是有些紧张和担忧,此刻脑子转得慢些,应该也情有可原。
可不知道林契当时怎么想的,他一把将我的脖颈搂得更紧,头凑过来,嘴唇贴在我耳垂上,动作很快,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触碰,像是轻轻留下个吻。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抬起头离开我的颈窝,笑容痞痞的,像是在和别人开玩笑。
他向那个体育生抬了抬下巴:“回去告诉黎清,我有新欢了。”
“哦~~”,那个同学眼睛发光,表情猥琐,嘴里哄笑的感叹词千回百转。
我很熟悉这种神情和语调,青春期时班级里时常爆发出这种八卦的轰鸣,没什么特别的。
可我的脸刷一下红透了,我不想表现得像个害羞的少女,这种时候越是坦荡才越自然,我慌乱羞涩的样子,只会让别人窥探到我内心无法开口的暗恋,而我,完全没有想过,如果我对林契的想法公之于众,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修罗场。
“别开玩笑了”,我只能憋出这句不算坦荡的话,侧过脸尽量不让自己的窘迫脸色被旁人发现,假装做两下赛前热身运动。
可是林契离我太近,他很难完全不发现我的异常。
“怎么了?”他也侧过身来跟我一起做赛前热身。
“有……有点紧张。”
他没有再问,也没继续说着不用紧张之类的安慰的话,我们各自做着自己的动作,他立在我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比赛很快开始,第一棒的男生很厉害,他一跃冲在最前面,将其他班级的选手远远甩在后面。
第二棒的男生也很优秀,不过有个班级的第二棒很强,到跟我交棒的时候,我们两个班级已经看不出胜负。我心如擂鼓,这种场合就是能把人的肾上腺激素激发,将人的肌肉和触觉都完全调动起来。
我接过接力棒,拼命向前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有跑道周围响起的班上同学发出的加油声,比赛前杂乱的思绪全都被赛场上的风带走,没想到一向安静得全无波澜的我,竟然也有这样热血沸腾的时刻。
可是我的确不擅长运动,刚过一半的距离,接连有两个人超过了我。
我心里更是焦急,一个不查,腿脚没跟上身子,绊倒在跑道上。
我心里暗道完了,可我没空去想自己的尴尬,也没空感受摔疼的地方,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站起来,咬咬牙拼命向前跑去。
不论我如何努力地想让这个意外不影响到我们的成绩,还是有一个班级超过了我们。
等我和林契交接接力棒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了第四名。
林契没和大家一样提前向前跑两步做准备,而是等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把接力棒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大声说了句:“等我”,便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班上的几个同学把我扶到旁边坐下,一个女生说她有绷带和喷雾,要先看看我的伤势。
其实我并没有很疼,大概是皮外伤,一个男人,不想显得太矫情,就拒绝了她。
隔壁班里的李知知也过来了,她把手上的矿泉水打开递给我,她俩像是朋友,都很热情地非要我把裤子捞起来,还已经不顾我反对地将我手肘处转了过来。
“很疼吧,我们把你扶到校医务室,让值班医生看看吧。”
黎清还在下一个项目处检阅,但我们班也有几个男生在我面前准备帮忙,其实不用麻烦她们两个女孩子。
可她俩看上去很执着,我说拒绝的话也不好太重,她们一前一后的,渐渐把几个同班的男生都隔开了。
“真不需要”,我说:“我休息一会儿自己过去吧。”
她们还要再说,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却越过她们,出现在我眼前。
林契浑身还冒着热气,表情有些严肃,额头的汗珠聚起,声音很低。
“我送你去”,他不等我回应,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一只手搂住我的腰,将我从看台上拉起来。
确认我已经稳当地靠在他身上,他又转头对李知知说:“黎清在西操场跑1500,你给他买瓶水吧。”
我能感觉到林契的气压很低,在搂着我去医务室的路上,他一言不发,这种气压让我在他的亲密接触下,也没心思想那些旖旎的东西。
“对不起”,我说,我知道林契是个胜负欲很强的人,一定是因为我的原因,接力赛没拿到名次,所以他才闷闷不乐。
林契皱了皱眉:“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拖了后腿,还连累你送我去医务室——”
他好像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胡话?”
“嗯?”
“你没看吗?我们得了第二。”
“啊?”
我很惊讶,我受伤以后就被好几个同学围住,确实没看见赛场上的情况,我不知道林契这么强,在我落后那么多的情况下,还能力挽狂澜,那一定是很激动人心的场面,他一定帅得像在发光。
可我错过了偷窥他魅力的时刻,无法将自己的隐晦爱意隐藏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无法放肆地打量他,我的心情因为这个而更加低落。
“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林契说:“是我逼你来的,还害你受伤。”
“什么话”,我尽量笑着:“摔跤是我自己摔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也不再和我推诿,只把我稳稳送到医务室,叫医生来处理。
“老师,他膝盖,手肘,和掌心处都摔破了。”
我有些惊奇,手肘处也许在李知知她们翻我手臂的时候看见了,膝盖也许也能从我不自然的走姿上推测出受伤,可掌心,他怎么知道的?
林契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你给我的接力棒上,有血。”
我恍然大悟,难怪他刚才在看台上拉我的时候,没有拉手,而是拉了手腕。
回忆终止,我望向旁边的林契:“高二运动会,我全都记得,怎么?”
飞机开始降落,轰隆的声响渐大,他只好和我靠得更近:“那天,我借着别人的话头亲了你,你脸红了,我本来以为你可能也有点喜欢我。”
亲我?
原来那时候耳垂上被林契嘴唇吻过的触觉并非错觉,也不是他不小心,而是他故意的试探。
“本来?”我抓住他话里的奇怪点:“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不喜欢你?”
他低头笑着,那笑里都是自嘲,还有些酸楚:“你还记得当时要看你伤口给你包扎的那个乐欢吗?”
跟李知知一起热情地围在我身边的女生,他这一提我才想起她的名字。
“算记得吧,她怎么了?”
林契扶着额头,笑着叹气:“快毕业的时候我给你写了封情书,被她看见了,她嘲笑我,还说你们俩早就在一起了。”
“啊?”
我惊讶得难以置信,林契,写过情书?
快毕业那段时间我的身体已经经常不舒服,精神状态很不好,隔三差五地请假,并不知道身边发生的很多事,至于情书,就更是完全不知道了。
可是那个乐欢,她为什么那么说?不过,林契又为什么会信呢?
“那时候你常常请假,我和黎清问你怎么了,你也不回答,到了学校就埋着头刷题赶作业,跟你说话你也不理,我们很担心。”
“而且我隐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原本打算去了大学和你表白的,最少也得高考完,不要打扰你复习,可是那段时间,我总觉得再不说可能没机会了。”
“思虑再三,我还是写了封情书,塞在需要写的作业里,想着你翻开就能看见。”
“没想到那个乐欢癖好那么特殊,趁你不在,把你的作业拿去偷窥。”
“发现情书之后她把我约出来,说那次运动会以后她就和你表了白,早就追到你了。”
我心下震惊,那个女生我都不记得名字,怎么和她在一起?这林契也信?
“我原本不信,因为你从来没说过,如果当我和黎清是朋友,这种事不可能这么久都没告诉我们吧。”
“可是她说你们有情侣手链,你送她的。”
“什么?”我更无语:“我什么时候戴过情侣手链啊?”
林契笑得自嘲:“你那时候手腕上突然戴了手链,她也戴着一模一样的,我以为确实是你送给她的。”
手链我知道,是我妈妈觉得我那段时间老生病,去哪里算了命求的转运珠,我本来嫌太女性化不肯戴的,可妈妈一片真心,我也不好太坚决,就在她软磨硬泡下戴了,可我不知道乐欢怎么会有一样的。
“也可能是她看你戴了,自己买了个差不多的装作情侣款,可后来你来上学,我问过你是不是喜欢她,你没否认。”
“啊?”我完全不记得这回事。
“我问你喜欢乐欢吗,你看着我,并没说不。”
如果是这样说,我倒想到了一种可能。
我耳鸣。
诊断出毛病之前,我又出现了新症状,间歇性耳鸣,并且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一天能反复好多次,常常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都听不见,也是因为这个,我渐渐完全无法听课了。
我告诉他当初的遭遇,林契也明白我们为何错过,他紧紧抱住我,或许是想到我快死了,在飞机落地前的轰鸣声中啜泣。
如果不是重活一年,我和林契,就会因为这次误会,终生错过彼此了。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真是神奇,缘也好,憾也好,都好像很轻易,也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