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之约》皆明

23、第二十三章 发烧

　　星期五上完课后放假，周日又得返校上玩自习。

　　这期间只有星期六是完完整整放松的一天，所以‘周六’这个日子对于一中学生来说，属实意义非凡。

　　而对顾渺来说更是，因为她懒。

　　陈霜其其实也知道，对于顾渺这种懒到骨子里的人，周六早起不易于让母猪爬树。

　　但没办法，昨天陈霜其回家路上又碰见了梅媛，两人针尖对麦芒，王八遇乌龟。一通嘴仗之后陈霜其怒气冲冲，当晚就拉了一个讨论小组，打算通知明天加练。

　　不过陈霜其太了解顾渺，起初没有直接说。

　　她思来想去，小心翼翼的在群里发了两条消息试探。

　　[霜雪千年：我们的面试过啦（撒花）]

　　[霜雪千年：为了庆祝，我们周六加练吧（星星眼.jpg）]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闻煦刚从浴室洗澡出来，头发上的水都还没擦干，闻煦看着手机皱起了眉。

　　他不想去。

　　闻煦想的很简单，就连一中都还知道良心发现放一天假，周六还加练未免过分了些。

　　这么想着，闻煦手也没停。

　　在聊天框打下了“有事”两个字，刚要发出去，顾渺突然蹦出的消息让他动作一顿。

　　[长白山咕：做梦去吧。]

　　.

　　连闻煦都不乐意在周六这个大好日子出门，顾渺就更不乐意了。

　　顾渺奉行“学习好好学习，休息好好休息”的名言至理，拼死拼活学了一周，她心说这周六死也要睡个懒觉，就算姓陈的他俩再找上门来，她也绝对不起床。

　　结果夜里哄桃桃睡觉的时候，抱着姆明玩偶的小孩眨巴眼睛问她：“妈妈，听说你和爸爸明天要排练？”

　　“...”

　　没听见回应，桃桃有些失落：“你不会不去吧妈妈。”

　　“...”

　　“你真的不去吗？妈妈，妈妈你说话啊…”

　　“...”

　　顾渺磨牙，无能狂怒：“老天什么时候才把陈霜其这孽障收走！”

　　第二天，晴空万里。顾渺被桃桃拉着到了目的地。

　　陈霜其定下的集合地是她姐姐开的私人影院，陈霜其订了一间最大的包厢等着他们过来。

　　顾渺到的时候安和已经到了，安和抿了口茶，指着大门对顾渺说：“陈霜其出去找她姐了，过会儿来。”

　　“...她死了你都别跟我说。”

　　真是猪油蒙了心，早知道当初干脆就别答应陈霜其。

　　顾渺嘟嘟囔囔念叨着，桃桃在一边东张西望：“安和哥哥，闻煦哥哥在哪里啊？”

　　“他还没来。”安和笑眯眯的回答。

　　“哦…”

　　桃桃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被安和打开的动画片吸引了注意力。

　　顾渺已经过了对这几只小羊感兴趣的年纪，她随便找了个靠门口的位置，刚坐下没一会儿，闻煦就踩着步子到了目的地。

　　他今天的打扮终于不再是黑白灰三色调，换了一件宝蓝色的T恤和灰色卫裤，脚踩一双白色球鞋，大概是身上总算有点亮色的原因，看着比往日鲜活许多。

　　桃桃看见他很开心，以至于动画片也不再具有吸引力：“哥哥！”

　　还没怎么睡醒的闻煦眼中仍有几分迷蒙，但他仍旧下意识抱住了向自己扑来的桃桃：“站好，别摔了。”

　　桃桃点头，终于和姐姐聊完天的陈霜其这才杉杉来迟，从两人背后探出脑袋：“嚯，都到啦。”

　　看着一屋子的帅男靓女，陈霜其两手一背，笑的看不见眼睛：“很好，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排练，但我已经感受到了晋级的气息！”

　　呵呵。

　　顾渺毫无波动，从小到大太多事情可以证明，陈霜其画大饼的能力有多出类拔萃。

　　但现实是，画的大饼永远只可远观，不能填肚子。

　　没人回应，陈霜其也不在意冷场，把桃桃推到自己面前：“这是我们今天的小评审，大家欢迎！”

　　桃桃的面子大家还是给的，掌声稀稀拉拉响了起来。

　　“大家好。”

　　桃桃装模作样朝着他们几个鞠了一躬：“哥哥姐姐们要好好演哦。”

　　粉粉嫩嫩一团朝着你装小大人，别说其他人，饶是闻煦也软了神色。

　　“安和。”被可爱到心坎里的陈霜其踢了他一脚，“赶紧拿出来啊。”

　　安和躲得倒是挺快，硬是没让陈霜其沾到自己的裤子一点：“少动手，多说话。”

　　陈霜其假模假样比了一个“OK”，安和从提来的包里拿出四个袋子，有三个是trésor的外带甜品，印着店名的精致包装在光下泛着淡淡的桃粉色，很是好看。

　　另外两个包装袋则很简约，里面装着的是两份香薰礼盒。

　　安和把一份香薰和一份蛋糕放在桌上，这是他和陈霜其的。

　　安和把芒果慕斯给顾渺：“你的。”

　　顾渺的脸色瞬间阴转晴：“陈霜其你还是有人性残存的。”

　　陈霜其翻白眼，安和把另一份甜品拿给了桃桃：“这是桃桃的。”

　　“谢谢哥哥姐姐！”

　　于是只剩下低头刷手机的闻煦，陈霜其看了安和一眼，安和领意，上前把最后一份礼物递给闻煦：“这是你的。”

　　“？”

　　眼前的光被人挡住，闻煦有些迷茫：“我？”

　　“听顾渺说你不太喜欢吃甜食，我们就买了香薰。”安和解释，“一份小礼物，希望后面合作愉快。”

　　闻煦没有反应，安和就笑着，手一直没收回。

　　倒不是闻煦故意下安和面子，他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闻载夫妇死后，时隔多年，这是闻煦第一次收到礼物。

　　闻煦从前性格很开朗，交了不少朋友，大多都在国外，平常聚会过生也会送些彼此精心挑选的东西。

　　闻煦回国后也有几个关系紧密的，只是大人们大多见风使舵，知道闻枫和侄子不对付，明里暗里都让自家小孩远离闻煦，更别提后来闻煦一个人转到云州读书，慢慢就形单影只，一个人了。

　　他回神后又反应了好一会儿，看见安和的手依旧没有挪开。

　　闻煦确定，这真是给自己的。

　　“谢谢。”

　　闻煦接过礼物，有些无措。安和没注意，只是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味道是顾渺挑的，茉莉花，希望你喜欢。”

　　闻煦侧首，顾渺正在给桃桃打开蛋糕包装，母女俩不知道在说什么，顾渺突然笑了出来，脸颊边梨涡浅浅。

　　他低头，礼盒里的香薰透过包装探出几缕幽香，是雨后茉莉的味道。

　　闻煦拎着包装袋的手紧了紧。

　　.

　　今天的重头戏很快就开始。

　　在通过顾渺把闻煦招进来之前，陈霜其就是因为知道他英语好才起了这个心思的。

　　她知道闻煦英语好，但没想到会这么好。

　　听完闻煦说了一段台词，陈霜其被他一口正宗的英式发音惊到了：“这水平，你说他从小在国外长大的我都信。”

　　“...”

　　顾渺和安和嘴角一抽。

　　这丫头是有点误打误撞的运气在身上的。

　　两人都没说话，没人捧哏的陈霜其疑惑转过头来。

　　见两人神色各异，与他们相识多年的陈霜其哪还能没发现不对：“…不是吧，我真猜中了？”

　　顾渺不好说是桃桃告诉她的，干脆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以供陈霜其脑补：“闻煦是我初中同学。”

　　初中的时候按片区划分，陈霜其和安和都在一中初中部就读，只有顾渺在延其中学，所以他们俩并不知道这件事。

　　陈霜其勉强接受这个理由，也不想再为好友竟然和闻煦在初中就认识这件事惊讶了。

　　因为她发现安和好像也知道：“…你不会也？？”

　　安和轻轻啧了声，一脸犯贱：“高一的时候我是班长啊。”

　　换言之，知道这点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道理是懂的，但对于爱好一切有用没用八卦的陈霜其而言是不能接受的。

　　陈霜其脸一垮，恶狠狠的咬着后槽牙：“以后你们别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八卦，记住，一个都不可能！”

　　这话说得。顾渺在心里吐槽，哪个八卦不是你自己憋不住主动说出来的。

　　但这话不能说，火上浇油这个事她能撺掇安和去做，自己才不干。

　　于是顾渺从善如流，一脸讨好的挽住陈霜其：“我错了。”

　　原本也就没多生气，见状，陈霜其脑袋一撇，“哼”了一声，以示气消。

　　顾渺和安和对视一眼，赶紧转移话题，开始谈正事。

　　昨天他们各自都熟悉了几遍剧本，陈霜其想着时间紧张，没敢再耽误时间，让大家各就位，开始排练试戏。

　　刚开始前，陈霜其信心满满，觉得第一名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比赛那天就是她拳打梅媛，登顶C位的时候。

　　半个小时后，她的信心没了，模糊中好像看到自己被梅媛踩在脚底，那个小人拿着奖杯，趾高气昂。

　　被梅媛脚踩的场面让陈霜其打了个冷颤，再也忍不了了。

　　不为其他，顾渺和闻煦的演技实在是…

　　烂透了！

　　陈霜其想到过排练可能不会太过顺畅，但她真没想到会这么不顺。

　　本来看到顾渺胜似木乃伊一般的表演，陈霜其就已经够头疼，没想到闻煦出场更胜一筹，强中更有强中手…呸！

　　“闻煦！”

　　陈霜其叉腰怒吼，恨铁不成钢：“你是人，又不是木头，人家木头戳一下还动一下，你是杵一杆子也不挪半分。”

　　死道友不死贫道，顾渺当即就乐了，心说自己还不算最差的。

　　结果陈霜其下句矛头一转，直冲她来：“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好意思笑，你以为你好到哪儿去，他是木头，你也是他同类，顶多比他脚下多安了两个轮子。”

　　顾渺弱弱发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稍微能动两下，但是完全不受控，瞎动，懂吗！”

　　顾渺笑不出来了，这次换闻煦嘴角抽了抽。

　　把拉后腿的两人都骂了一遍，陈霜其舒坦了。

　　但舒坦了还没两分钟，她的脑袋更疼了。

　　“你们谈没谈过恋爱啊。”

　　顾渺摇头：“你知道的，我敢早恋，我爸不把对方腿打断。”

　　闻煦耸肩：“我没时间。”

　　陈霜其没好气：“…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该看过猪跑吧。”

　　她举起手里的剧本，阴森森的说：“看不到剧本上写的吗？亲密无间！亲密！”

　　“不是牵个手就像要了命一样，僵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了，咱们这是爱情故事，不是埃及故事！”

　　最后一句话，陈霜其就差怒吼出声了。

　　两人被她凶得一激灵，不约而同的举起剧本重新揣摩情节。

　　被陈霜其吼了一顿，闻煦懵懵懂懂，大概明白了六七分意思。

　　他的中文虽然比不得顾渺这种从小在红旗下长大的花朵，但也比成语都用不顺的李白好了不知道多少。

　　亲密无间这四个字，闻煦当然认得。闻载张玉桐在世时，就是这个词的最好证明。

　　可是。

　　闻煦看向顾渺，她的侧脸被暖黄色的灯光照耀，柔和清丽的面庞显出两分娇俏。

　　他有些发愁，毕竟自己和顾渺的关系，跟他父母比实在相差甚远。

　　顾渺也愁，她的愁绪直达源头，心想当初就不该答应陈霜其，惹得现在自己坐立难安。

　　两个愁容满面的人凑在一块，气氛烘托得陈霜其也开始发愁。

　　但再愁也得想办法：“你们俩，牵手。”

　　“…”

　　两个人一脸生不如死，手还是听话牵到了一块儿。

　　闻煦的手比顾渺大上许多，几乎是把顾渺的手完全包裹起来。

　　他手上有一层浅浅的薄茧，手心相贴时弄得顾渺有些微不自在。

　　闻煦能感受到，把握紧的手放松了些。

　　但顾渺没想到他会突然动作，下意识又握紧了他的手。

　　…我在干嘛？？

　　立马松开手，顾渺的脸腾一下红透。

　　安和跟桃桃两位隐形闲人正好坐在他们俩正前方，把这些小动作看的清清楚楚。

　　桃桃开心的笑了，安和放下茶杯，也神在在的笑了。

　　只有陈霜其顾着看剧本没发现：“闻煦，抱她。”

　　“…啊？”

　　闻煦一怔：“抱？”

　　陈霜其吹开眼前落下的碎发：“要不你去抱安和？他也不是女主角啊。”

　　闻煦抿唇，脑海里回忆起从前父亲回家后，都会和母亲拥抱。

　　他回忆着那时两人脸上的温情，学着他们两人的动作，猝不及防的把顾渺抱在了怀里，因为担心过于冒犯，他只是环住了顾渺，并没有用力。

　　闻煦觉得心脏跳得很快：“这样吗？”

　　陈霜其的回答，顾渺已经听不见了。

　　顾渺感受到青年的手抱住自己，后背上温热的触感隔着衣服传到皮肤，一阵酥酥麻麻犹如电击般的感觉在顾渺的脑海中产生。

　　就像烟花飞上了天，顾渺脑子里‘嘭’的白了一片。

　　一中的桃夭bbs名扬云州中学圈，号称“云州高中八卦聚集地”，名声大到不少人声称为了看八卦也要考一中，顾渺闲来无事也会翻翻来看。

　　桃夭bbs有一个著名景点贴，盘点各校所有长得好的帅哥，一中姑娘们给取了一个花名，叫“风云榜”。

　　这帖子起源于多年前一位一中师姐的手笔，本来只是闹着玩，盘点范围也只在一中校内。

　　可没想到参与讨论的人越来越多，外校的学生也参与进来，到后来连老师都算进内，李白就是这个帖子的热门人选。安和也在，陈霜其高一时还经常拿这件事调侃他。

　　但这一届风云榜最有名的，还是闻煦。

　　但平常见闻煦这张脸见的太频繁，有些过于稀松平常，以至于顾渺并没有把那个榜单当回事。

　　直到今天。

　　或者说，直到现在。

　　顾渺想起刚才朝自己突然靠近的脸，她再违心也不得不承认，闻煦长得确实好看。

　　“你。”

　　闻煦盯着她的脸疑惑道：“你发烧了？”

　　“啊，啊？”

　　临头一盆冷水泼下，顾渺瞬间清醒。

　　她顺着闻煦的话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入手的触感确实很烫。

　　顾渺捏在手中的剧本突然被砍头，被撕成两半的纸张随着门缝里吹进的清风飘飘荡荡。

　　就像她现下的心情，七上八下的，说不上来的新奇。

　　没能察觉这种心情名为何意的顾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认真中又有点不确定的说道：“…好像，是有点？”

　　她想，回家之后得吃点感冒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