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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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黑幕上蹦出一点散开的光亮，悄然三秒后，如万马奔腾的壮阔奔涌而起，万家灯火如约而至，共同祈愿来年的平安顺遂。
无垠黑夜漫漫而去，烟火消散，却依然人声鼎沸。
人间动荡一百五十八年，才出得君姓一族安八国、平天下，而其先辈定居于鲤城，如今已四十有二年。冬末春初的灯火大会则是人间天下的盛事，张灯结彩，不舍昼夜。
和平安定是天下之大事，更是万民之希望。
“烦死了，怪不得每到这个时候大王就会关门，我的八个耳朵全部都要炸了！”
“收声！大王临出门的时候可是下了重令，在他回来之前，谁也不许作妖！”
“哎呀，你干嘛去！”
“上面来活儿了，我准备准备。”
“新来的？这八天明文规定，不准勾人，快回去吧。”
“下面这群小豆子倒是懂得热闹，我也想去玩玩了。”
“那俺可就真的没地方蹭饭咯。”
“将军？稀客。”
“不必麻烦，我来是想问，你哥哥他还没回来？”
“陌春生！”
“夫人？夫人——何来如此大的怒气？”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昨日晌午，为夫确实多喝了一壶酒。”
石砌的高台之上，只有一束月光凉凉洒下。陌夫人一甩衣袖，怒目圆睁，瞪向面前这看似紧张实则无所畏惧的魔界之主。
说得好听，魔界之主？在这黑咕隆咚的破地方，当这没有屁用的魔王，身为魔王夫人的她，有上千条白裙又有何用？
“哎哟，夫人，身在何处就有在何处的活法不是？而且为夫也能陪你到处去玩呀，虽然我们需要幻化一下。”
“你答应过会帮我的。”
几秒的沉默。
“百语，她还是个孩子啊。我们看着她长大，我们不能……不该毁了她。”陌春生收起哄人的嘴角，严肃地说出自己的理由。百语当然明白陌春生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箭在弦上……“我知道你为她隐去了魔族的气息，那我们就看看吧，春生，看看她能在你的羽翼下藏多久。”
望着瞬间消失在眼前的黑色身影，陌春生若有所思地闭上眼睛，几息之后、再睁眼时又是一脸的坚定。“陌青辞。”
“在。”
“保护好小小姐。”
“是。”
荒郊野岭，漫无目的地走着，小姑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被父亲赶了出来，更不理解父亲最后那句“不要再回来”是什么意思。可是，她抬头看向天上的太阳，猝不及防地被阳光晃到，当抬手揉搓眼睛时，她兴奋极了——这是她第一次走到这片土地之上。
那么，她要去做些什么呢，肆无忌惮地、随心所欲地？
可能继续往前走，她就会找到答案吧。
“怪不得母亲那么多白裙，原来人间就是白色的。”
“怎么这红色的小花是生在树上的？真是神奇。”
“啊，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母亲房间里的《腊梅图》吗？”
“这里为什么用枯木圈起来了？”小姑娘歪着脑袋，盯着面前的木屋子，“天呐，原来还能用木头堆房子吗！”
“是谁啊？”
一抹淡黄的身影伴随着被推开的木门一齐闯入小姑娘的视线，脑袋立刻回正，连方才稍显慵懒的肩膀都挺得笔直——陌大哥教导过她，对人要有礼貌。
“我叫离奴，你呢？”
“我是姬如，你来我家做什么？”这里是鲤城的远郊，平日里就鲜少有人经过，更何况是灯火大会期间，更何况眼前这人在这白雪皑皑的冬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裙。
“家？”
对面这个小姑娘……该不会是脑袋有点儿问题，看着怪可怜人的。“你几岁了？”姬如将门口的栅栏挪开，一下子便注意到门外人的衣服，她自小喜欢布艺，而面前女孩子身上的衣服缎子应是不菲。如果这小姑娘是从鲤城误跑、偷跑出来的……能跑到她这里也是蛮厉害的。
“你呢，你几岁了？”
“十七。”不妙，这孩子不会脑袋坏到连自己的岁数都记不得了吧？看着眼前皱眉思索的小姑娘，姬如也陷入了苦恼：现在爷爷和哥哥都不在家，她该怎么做呢？
唔，离奴倒是知道一年一岁的说法，可如果她说自己三百岁，眼前这人怕是真要以为她是个傻子。
“你瞧咱俩差不多的样子，我十九岁了。”大你那么多岁，叫声姐姐你也不吃亏，是吧。
冷风吹过，姬如紧了紧爷爷为她缝制的披风，“原来是姐姐，外面冷得紧，先随我进屋吧。”
注意到姬如微皱的眉头，离奴聪慧得紧，有模有样地搓起自己的双手，“确实，好冷啊。”
不同于屋外刺眼反光的白雪，浅红褐色的有序排列又让离奴眼前一亮，简单的两张木床被帘子隔开，一个土砌的小灶上面吊着一把泛着黑灰的壶；这就是姬如口中的“家”，纵然自己那石屋宽敞豪华，却不如这里的一丝温暖。
“姐姐，你先坐，我给你倒点儿热水喝。”
闻言离奴感慨的思绪停顿了，三秒过后，她才在自己的脑袋里搜索到许久以前陌大哥教给过她的词汇。
“谢谢。”
“姐姐客气了。”
在接过冒着热气的陶制杯子时，离奴一下子便被杯身上栩栩如生的仙鹤纹样吸引去了目光，没等喝一口就直接举至与视线相平，细细端详起来。
“这杯子是……”
“是我爷爷做的。”提到自己的爷爷，姬如面上明显多了笑意，也有许多的骄傲，“他可厉害了。爷爷烧制的杯子在鲤城颇受欢迎，这不，赶上灯火大会，他老人家又带着自己新烧的杯子去了，留下我一个人看家，真的是，我也想去看一看的嘛。不过算算时间，爷爷今天就……”
“姬如，栅栏门怎么开着？”
“哥哥——”
哥哥？
见姬如起身相迎，离奴也忙端着杯子站起来。
木门被关上，燃烧的火炉包容了进击的寒意，屋内恢复了方才的暖意。
姬如起身去倒热水，离奴注视着男子将后背的一捆木头放到门内一侧，明明身上没有负雪却还是拍打着自己的袖子。让离奴更加感到奇怪的是，男子始终站在进门的地方，没有接过姬如递给他的水，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离奴满脸疑惑不解地瞪了回去。
倒是姬如左看看右看看，出声打破了这份沉默。“哥哥？”
“你一个人在家，怎么能随便给不认识的人开门？”男子收回自己注视的目光，走向前接过姬如手中的杯子，此刻又像是在刻意无视离奴的存在。
再俊美的皮囊又有什么用呢，离奴心想，没有礼貌的话，这个人就一点儿也不好看了。
姬如没搭理这说话只会呛人的男的，转过身拉着离奴的衣袖坐下，“姐姐，你是哪儿的人？”
男子的目光再次投向离奴，和方才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审视，而是戏谑地打量。离奴将杯子放到一旁的矮木几上，正欲开口，却有不急不慢的敲门声传来。
姬如松开离奴的袖子，无视她的哥哥去开门。离奴心想，这个女孩子好像是不开心了。
“请问我家小姐在不在这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离奴的嘴角不禁扬起，眉梢也带了喜色，迈过方才姬如坐的木凳子就跑到门前，“陌大哥，你怎么来啦？”
姬如看这两个人认识，便都招呼着进屋，“进来再说吧。”开着门说话，难道就她一个人觉得冷吗？
四个人在一种怪异的气氛中围着火炉坐下。
“陌大哥，这是姬如，”离奴向陌青辞介绍到自己右手边的女孩子，“这里是她的家哦。”
“多谢这位小姐，在下陌青辞。”
姬如心里倒是对二人相互间的称呼觉得疑惑，罢了，可能是来自鲤城的小姐和一个关系不错的仆从吧。“我叫姬如，这位是我的哥哥，白河。”
被介绍的人无动于衷，神游天外。
姬如拍了一下身边男子的手背，低声道，“注意礼貌，快打招呼。”男子一撇嘴，看向对面那男的，嘀咕道：“在下，哼，还在上呢。”又被姬如偷偷拍了手背，“咳，白河，是这丫头的哥哥。”然后趁机狠狠揉了一把姬如的发顶。
“如儿，栅栏门怎么开着——”一名老者边说边推开了木门，直接被屋内的景象定在原地。
“爷爷！”姬如松开同白河打闹的手，离奴和陌青辞也放下看戏的水杯，四人一同起身；白河离门最近，熟练地接过老者肩上的担子，送到东边的小木屋。姬如则是等白河走开后关上门，将老者扶到没人坐过的木椅上。“今天，”老者算是回了神，“家里真是热闹。”
“爷爷，这两位是从鲤城来的，风雪天迷了路，到了咱这儿。”
“是嘛，如儿永远这般心善。”
“爷爷好！”离奴嘴甜地唤了一声。
姬如看陌青辞面色有些僵硬，没有开口的意思，忙说道：“爷爷，方才我和这位姐姐商量好了，趁着灯会还没结束，要一起去鲤城玩几天，您看——”
“我不答应。”白河推门而入，一脸的义正言辞。
“哎呀，你能不能随手关门！”姬如眉头一皱，白河连忙带上了门，再继续的义正言辞道：“除非我也去。”
“爷爷~我不想让白河跟着我，他成天就会惹我生气！”
“爷爷~如果我不跟去，她这么傻乎乎的，被人骗了怎么办，您说是不是？”
老者不说话。
“离奴姐姐才不会骗我！”
“我可没说骗你的人是她，其实你心里觉得她不靠谱，对吧？”
“才不对！姐姐会和我在一起的。”
“拜托，我叫你姐姐好吧，你们才认识多久，够两个时辰了吗？”
“这是我的直觉，你不懂就不要当着人家的面乱说！”
“去年冬天你捡了条蛇回来，你说你觉得它没毒，结果呢，在床上躺了三个月的人可不是我哦。”
“蛇又不是人！我还凭直觉把你从河边捡回来了呢，你不是挺好的嘛……我没有夸你，我只是说自己直觉没错……”
“……”
老者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了。
“如儿，让白河陪你一起吧，也劳烦你们二位照应，我家如儿心软，实在容易被外人唬了去。”
“爷爷，我又不是笨蛋——”
陌青辞忙拱手作揖，见离奴呆呆地站在原地、神情放空，只好轻轻唤了一声。
“放心吧，爷爷。”离奴回过神来，自己从没看过这般亲人间打闹的场景，竟是看入了迷。“我会护好姬如的。”
“好，那一起吃过晌午饭再走吧。”
“我就不了，”陌青辞毫不犹豫地出声拒绝，“我先去到鲤城，稍作打点。”离奴也没有多想，在老者点头之后，就自然地目送陌青辞离开了这里。
姬如干净利落地蒸了馍馍，白河还将自己上山砍柴时用的水壶洗了洗，装满水后递给姬如，“怕某个小姑娘路上渴。”
简单地用过午饭后，姬如迫不及待地就要出发；受不住姬如的撒娇，姬荣为她系上棉披风，也拿了一件递给离奴，“早些回来。”
“放心吧，爷爷，灯会还有三天结束，到时候我就回来啦。”
“好。”姬荣的目光带着不舍，姬如也知道从小到大自己没有这么长时间的离开过家，但是，她真的好想去看家之外的风景。
“我走啦，爷爷。”
“爷爷，”离奴想此时作为一个人的话，自己得说点儿什么，只是，要说些什么呢……啊，有了。“爷爷，您放心，我不会骗姬如的。”
姬荣微笑着点点头，继而看向整装待发的男子，“白河，你要护好你的妹妹。”
“白河谨记。”
“那我们走啦，爷爷！”姬如将白河的水壶挂在腰间后同姬荣道别。
“去吧。”姬荣摆摆手，在栅栏门旁目送他们的身影慢慢融入银装素裹之中。
继续往前走，孩子们有属于他们自己的路。姬荣紧了紧身上的棉衣，人间的冬天什么时候这么冷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