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日出明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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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白河思考之后还是决定拒绝，“我有些不舒服，还是留在这儿歇着吧。”
“我不怕黑！”离奴手里拿着一块没吃完的桃花酥就跑到了墨逸身前，“我不怕黑。”
“既然这样，那就咱俩儿吧。”墨逸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走吧。”
离奴头也不回地跟上了墨逸的脚步，刚走出了栅栏，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向着坐在石桌边的姬如摆了摆手，“我走啦。”
“等你回来。”姬如笑着挥手回应。
什么嘛，只是去一趟后山而已，白河看着姬如眼底的笑意，本来身体就有些不舒服，现在莫名其妙的，心情也不好了。
朗月当空，盛景之中。
说是后山，其实只是一个小丘陵，通往山顶的小路被工匠们修葺得十分平整；可即便如此，离奴看着在前面为自己带路的墨逸，他迈出去的每一步都没有丝毫犹疑的感觉。
“墨大哥，你真的怕黑吗？”
“真的，”墨逸回答的语气十分认真，“可能是因为我很熟悉这条路吧。”
“山顶上有什么？”
“一个凉亭。”
墨逸以为对方还要追问的，却是没了动静；前进之余，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随在自己身后的人，发现小姑娘同他一样，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脚下的路上。
“如果是白天来就好了，就能看清这些桃树。”离奴的语气有些惋惜，墨逸不置可否，不过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二人此刻停留在光影之外，并没有被亭子中的人注意到。
【为什么不继续走了？】
墨逸想自己竟然也能读懂离奴的眼神涵义了，不过，自己突然停下来，会这么想也是常理之中吧。
“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虽然不明白，“好。”离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我会尽快，不让你等太久……”
“二位……小姐有请二位。”
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哎呀，本来想着提点几句就撤的，墨逸在心中轻叹，如今只好跟着走了。
“我也一起吗？”离奴看到墨逸没说什么就要跟着陌生人一起离开，追上一步，迈进有光的地方，有些茫然地看向墨逸，“我要和你一起吗？不用在这里等你了？”
陌生的男子已经接过墨逸手中的食盒，先一步回到亭子里了。听到离奴充满稚气的疑问，墨逸本想着好好同她解释——
“你，哭了......”
墨逸像是一枚被按在木板上的钉子，现在他该怎么做？关心？安慰？还是当作没看见？不对，自己都已经说出来了，怎么能装作看不到呢？墨逸就这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流泪的姑娘，他没有处理过这类事情。
哭？哭是什么意思？
好久以前，陌大哥好像说过，要自己哭。那是一种多么遥远了的情绪。离奴看着墨逸慌乱的眼神，抬起右手，用指尖碰了碰还挂在眼角的泪珠。
原来这就是哭啊，前些日子，姬如也哭过呢。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冷风，吹着眼睛有些疼。”离奴复述了姬如的话给墨逸听，对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墨逸松了一口气，刚才自己真的是被吓到了，失态失态。
“我们一起过去。”明曦不比鲤国，初春确实还蛮冷的，“走吧。”
离奴躲在墨逸的影子里，亦步亦趋，伸手将脸上的泪痕全部擦干净。
姜致坐在亭子中央，慢慢打开食盒，里面还是桃花奶奶最拿手的两样小食；盛情难却，不过确实可口。
一块桃花酥还没吃完，送食盒的陌生人已经走到了亭子外的石阶处。不能说是陌生人吧，傍晚那会儿，在山下的木屋中有过一面之缘。最近恼人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下午一进木屋中，姜致却还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此刻站在对面的男人，那副运筹帷幄的自信模样；大概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吧，像宁几何似的，看上去就是个会打架的主。
思及此，姜致竟然低头抿唇，轻笑了一声。
再抬头时，她才发现，男子的背后还站着一位娇小美丽的姑娘。姜致很惊喜，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这般清明透亮的眸子了。本来想着，看在桃花奶奶的面子上，随便说几句便让他们离开，现在——顾虑到自己身后还有两个护卫，唉，这时时刻刻需要注意的形象啊。
“麻烦你们了。”姜致本想直接邀请他们同坐，此时却起了小心思，“这位公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片桃林真正的主人？”
女子有些吃惊，桃花奶奶连这都告诉他了；也有些可惜，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这位姑娘，你说呢？”
离奴心想我就站在墨逸身后，不想说话，你为何要来问我。可是既然别人都问了，“你叫小姐？”
刚才在那边，那个陌生男子就是这么称呼的。
“你们都说错了。”
墨逸笑着看了一眼茫然的离奴，真是一个很有趣的回答，不过，“我也说错了？”
“你说错了。”
“这片桃林、这片土地的主人为明曦国君所属，不是吗？”
“放肆！”
“不得无礼！”姜致掷地有声地喝退了想要冲上前的护卫，“你们两个，去小路那边站着，不许过来。”
“我们奉旨保护……”
“不然都给我从这里跳下去。”
两个护卫不情不愿地走开了，姜致见两人离开，忙说道：“二位，坐吧。”
在墨逸和离奴走进亭中的时候，姜致抬手解下了自己的面纱。
离奴还是挨着墨逸坐下，她有些后悔因为一时兴起而跟着上山来了。坐好之后，她发现墨逸正皱着眉头盯着对面女子的脸。
她顿时好奇地跟着看过去，左右脸一边大一边小，即使烛火昏昏，也能看出左脸颊的颜色更深一些。
“这……”
既然自己决定解下面纱，那么自然做好了对方询问的准备，但她有不回答的权利。
“我是这片桃林的主人，却不是明曦的国君呀，这位公子。”女子轻抚自己的左脸，自嘲般说道，“我姜致如今不过是一枚他人的棋子罢了。”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有办法？”姜致很怀疑，但是到了如今这地步，任何办法都值得她尝试。
“我叫墨逸，一个喜欢四处游历的人罢了。”
姜致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你先说说看吧。”
“要想解决这件事——”感受到自己身旁那一束好奇的目光，墨逸瞬间改变了口风，“你先和我们讲讲眼下的情况吧，还有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为何要告诉你？”姜致也注意到了墨逸身边那小姑娘好奇的目光，虽然看上去更可爱了，但这男子的话实在好笑，她还分得清公事与私事。“你们怕不是对面派来打探情报的？”
姜致怀有质疑无可厚非，墨逸耐心地解释道：“其一，我是桃花奶奶的朋友，桃花奶奶是怎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其二，明曦国外流传的消息真真假假，我会担心我的前提与事实相左；其三，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无法影响当下和未来。而且你大可放心，她不会说与旁人听的。”
看了一眼离奴，姜致轻轻叹气，“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明曦与江源相互较量持续百年，已经演化成了两国之间的恩怨。姜成，我的父亲，如今明曦的国君，他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君主，不过在这份世代的恩怨之下，他一直将自己逼迫得太紧了。琴弦太紧容易崩断，变故就发生在去年秋天的两国合围猎场上。那片猎场是我们明曦与江源之间的一块无主之地。吴琼，就是江源的国君，他那天却说，要将那块地纳入江源国名下。当时我也在场，真亏我父亲能忍得住，如果是我，我一定当场给那龟孙儿一拳。你们是没见到吴琼那副欠揍的嘴脸！咳咳，不好意思。”姜致收敛了一下外放的情绪，吃了一口桃花羹润润喉。
“吴琼说完之后，立马改嘴说是开玩笑，可在猎场的那几日，这该死的玩意儿明里暗里对我明曦施压啊。确实，如今明曦不如江源，但那是我爷爷的过失，而我父亲的功绩，整个明曦上下，有目共睹！可这个吴琼啊，这个吴琼他欺人太甚！他那个倒霉爹死得早，看我还有爹，他嫉妒我是不是？比我年长五岁，那五年活狗肚子里去了！”
“公主，不要攻击谩骂……”墨逸适时出声提醒。
“失态了，”这回姜致也吃不下桃花羹了，深呼吸了一次，继续说道：“吴琼步步紧逼，对明曦的敌意愈发明显，于是明曦朝堂之上便分成了两派：以宰相隋东流为首的主和派，以大将军宁几何为首的主战派。本来，宁大将军唯我父皇马首是瞻，没有表态，直到隋东流他……他提议两国联姻，要我嫁到江源去……”姜致的音量逐渐减小，没有了方才的义愤填膺。
“所以，宁大将军与您——”
再次听到宁几何的名字，姜致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笑意，“宁几何是我姜致此生认定的、非他不嫁的郎君。”
【去年秋末?明曦朝堂的议政殿中】
殿中只剩下他和君主，所以宁几何褪下自己的铠甲，双膝落地，跪在了姜成面前。
“阿宁，你先起来吧。”多日少眠，姜成的面貌愈显苍老；已经批完了十几份奏书，这宁几何还在那儿跪着。
“吾主仁德，但江源吴琼心怀鬼胎，公主万万不可前去！”
姜成看着执拗跪在殿下的宁几何，和宫里那位何其相似，已经同自己置气五天了。“唉，阿宁，我看着你和阿致一起长大，阿致是你想守护的人，她更是我的血肉至亲。难道我还能将阿致往火坑里推？”
“若吾主同意了隋相的联姻之计，那便是将公主推进火坑之中。”
“若阿致前往和亲，我明曦可与江源再结百年之好，天下不起战乱，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如此一来，您在任的时候可谓天下太平，那您就没想过——”
“放肆！”姜成发怒拍桌，“我在你眼中就成了那般自私的人？宁几何，你大声告诉我，在我封你为大将军时，你承诺了什么？”
依旧跪着的男子始终昂首挺胸，“臣宁几何愿为明曦、为明曦百姓鞠躬尽瘁；愿为天下安定、不兴战乱而奋斗终生！”
“明曦与江源各自安好数百年，纵然鲤国在旁边做个理中客、局外人，但是明江两国一旦爆发战争，那后果，你可想过？”
“臣——”
姜成狠狠地盯住宁几何的双眸，“吴琼发难不是一日两日，之前你都默不作声，隋东流提出和亲后你却竭力主战，你敢说，这其中你就没有分毫私心？宁几何，你错看了我，更是错看了阿致！”
提到姜致，宁几何满脸不甘地将头转向一旁，是啊，纵然青梅竹马，纵然他为了与公主相配，一路披荆斩棘坐上大将军之位；说是为了明曦百姓，为了天下安定——他宁几何真是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自己对公主的“图谋不轨”？姜致身为公主，自小就是按照下一任国君的标准来培养教导的，姜致的爱国爱民之心，他宁几何又怎会不知？可是，谁又能来告诉他，若堂堂明曦需要依靠公主和亲来求得百年安稳，那要他这大将军何用，要明曦数万兵马何用！
“好了，阿宁，”姜成见宁几何没了声音，打算让他出宫去了——
“吾主，我确实怀有私心，但是，这份私心对得起我的良心，对得起您和公主，对得起营中将士，更对得起明曦百姓！”宁几何不再慷慨激昂，反而更加平静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臣是明曦的将军，臣会和数万优秀的明曦将士们一起，将所有可能损害到明曦和明曦百姓的罪恶阻挡、驱逐在明曦国境之外；这正是臣和数万将士们存在的意义。”
“你……”
宁几何咬牙忍下双腿的发麻感觉，缓缓站起来，平静地与姜成对视，“还有公主……阿致她是臣此生认定、非她不娶的人，所以，臣，主战到底！”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日出明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