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UT UP》将小明

5、SHUT UP 5.0

　　1
　　147太阳出了故障，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但很快个人终端里传来通知，行星外屏障已修复，科学院已拟定方案，将在十五个工作日内发射一颗主序星胚。只需一年，这颗星胚就会进化为主序星，成为新太阳。
　　于是日子还是按部就班地过，一点骚动也没有出现。只是同桌渐渐地开始翘课、缺席，最后干脆退了学。
　　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他自从长出了声带之后，的确有些怪怪的，有些不正常，该去治一治。这样也好。
　　接着，我毕业了。
　　毕业那一天，我看见了同桌。

　　2
　　我几乎没认出同桌来。小半年没见，他已经从穿着干净校服的少年变成了胡子拉碴的……男人。
　　他其实没怎么变化，身上只是多了一种气势，我只在成年男性身上见到过。回眸的一刻，他仿佛是电影里邋遢英俊的战神。
　　下一个瞬间，他已经蹿出巷子，跃上驾驶器，呼啸而去。
　　他身后跟着一片飞行器，如果这不是在闹市，恐怕已经开了火了。
　　——他在仓皇逃窜。
　　我本来是想帮他的，但我才刚毕业，拿了青藤联盟的offer，才不想引火烧身，转身要走。可是周围废弃多年的物联网好像忽然被人启用，我面前弹起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挤满斗大的字：
　　我们要真相、自主和自由！
　　我手足无措，左右顾盼，发现这东西不只是针对我。街道里每一个人的面前，都漂浮着这么一个夸张的对话框。我并非独一无二。我终于放下心，把它关掉，继续回家。
　　街道上漂浮的对话框们也都是如此，一个个灭了下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同桌消失的方向，终于还是有些担心，通过SHUT UP给他发了消息：我今天好像看见你了，你还好吗？
　　消息始终在发送中。
　　这句话的信息量，需要处理那么久吗？

　　3
　　第二天我出门前，“叮”的一声，信息发送成功。
　　同桌秒回：没事。
　　他又对我说：我被一个和我一样的人救走了，他很厉害，我们现在很安全，别扌
　　消息忽然断了。

　　4
　　我出门没多久，就再次看到了同桌。
　　他已经死了，正在被人拖下飞行器。那飞行器的型号是D.A.0518，我很多次看着同桌开着它上学。
　　还有另一个人走下完好无损的D.A.0518，对着终端说话：“义军首领已被击毙。即将返回。”

　　5
　　从那以后，我好像渐渐忘了一些东西。
　　我和后桌一直保持联系，他说他好像也是这样。在我们的学生时代，好像旁边还坐着一个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再也没有出现。
　　我们都想不起他的模样和名字了。只是有时候做梦，我会梦见一个少年，他给我唱很好听的歌，对我叹息着说：“连《堂吉诃德》都改了。”
　　他甚至给我背了一段文章，叫我也背。那段文章写得很好，只是我有些为那人物感到不值当。我每次都能背下来，每次醒来后就忘了。哪怕后来买了一本《堂吉诃德》去找，也没有找到相似的段落。
　　我只记得那声音很熟悉。

　　6
　　——“‘您看，’桑乔说，‘那些不是巨人，是风车。那些像长臂的东西是风车翼，靠风转动，能够推动石磨。’
　　唐吉诃德说：‘在征险方面你还是外行。他们是巨人。如果你害怕了，就靠边站，我去同他们展开殊死的搏斗。’
　　说完他便催马向前。侍从桑乔大声喊着告诉他，他进攻的肯定是风车，不是巨人。可他全然不理会，已经听不见侍从桑乔的喊叫，认定那就是巨人，到了风车跟前也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只是高声喊道：
　　‘不要逃跑，你们这些胆小的恶棍！向你们进攻的只是骑士孤身一人。’
　　……”

　　7
　　我二十二岁那一年，体外培养基移植技术已经彻底成熟了。
　　报纸说这是好事，我想这也是好事。科技进步嘛。
　　美中不足的，是旁边的豆腐块里，有一则通缉。是一具脑部变异的实验用克隆人，编号15167382。
　　我看了看介绍，原来他还在867艺术区搞过艺术。
　　这克隆人还挺有追求，有点可笑。
　　旁边弹出了另一则消息，是SHUT UP的自动清理。时间还早，我手头没事，随手点了深度清理。
　　这一点，就搜出来不少陈年的、尘封的东西来。我一条条归类，还饶有趣味。最后唯有一条文字消息，“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怎么也想不起出处了。
　　我直接把它丢给SHUT UP，SHUT UP分析后把它归为“无用信息”，建议删除。
　　确认。
　　删除那条消息后，余生我再也没有梦到过那个陌生的少年。他仿佛只是寄宿在旧信息里的一缕孤魂。
　　虽然“鬼神说”早就被证实了是怪力乱神，但人们祭奠旧友的形式还在，人们仍把“投胎转世”当做一种慰藉。如果他真是一缕孤魂，我愿意祝他：
　　下辈子做个循规蹈矩的人。
　　——接着，我迈出家门。
　　是的，我今天是要出门的。□□征召了18到32岁的女性公民配合实验。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这当然是也必须是无与伦比的荣耀。
　　新生的太阳在我的头顶，散发着热烈的光辉。
　　何需炬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