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横雪玉龙寒》Sarose

41、坍塌

　　一口气跑出好远，唐瑾拉着身旁两人停了下来，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了看。

　　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不论是她们的那些同门师兄弟，还是毕芜留下的那群蜂虿，都看不到了。

　　“师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师妹气喘吁吁地问道。

　　“找到柏扬他们，”唐瑾道，“否则我们太弱势了。”

　　可如今她们和柏扬那拨人仍是通信艰难。中州这么大，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会合。
　　*
　　“又来信了？”

　　“看看说了什么，说不定马上就能找到璟华他们了。”

　　柏扬和吴缕凑在一起看那封素笺，看到一半，两人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

　　“啊？”

　　“怎么了怎么了？”路任尔问道。

　　“璟华他们已往江右去了？”柏扬挠了挠头，“他们跑得倒是快……”

　　“他们那边该不会遇上了什么事吧？”吴缕担忧道。

　　“不知道啊……”柏扬将素笺翻了一面，蹙眉凝视着，“这剑派送来的素笺都是言简意赅的，其他的就只字未提了。不过若是真遇上了什么事，他们也不会跑得这么快吧。”

　　“师兄，那我们现在……？”

　　“也快快赶往江右呗。”柏扬道，开了个玩笑，“他们该不会是和我们比着看谁先到百越吧？”

　　“这事我感觉她平常是能干的出来。”吴缕道，“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他们那边本来就没多少人，更不用说还带着小涟。”

　　“你也别太小看璟华嘛。”柏扬道，“怎么说也是剑派同辈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若无十足的把握，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胡闹。你莫要过于担心啦。”

　　吴缕道：“我总觉得……”她低头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说了。既然如此，我们就赶快赶到江右那边去吧。”
　　*
　　“师姐，我……我累。”

　　唐瑾被徐涟拉了一下，低头看去。

　　她倒是不觉得累，只一心想着要赶快与柏扬他们会合，赶路已经赶得有些麻木了。

　　唐瑾叹了口气，又向那师妹征询意见道：“那不如我们歇一会儿？”

　　师妹点了点头。

　　她们寻了几块石头坐下，徐涟又道：“师姐，我渴……”

　　师妹问道：“师姐，水袋里还有水吗？”

　　唐瑾举起水袋来晃了晃，摇了摇头，道：“你们也没水了？”

　　师妹摇头。唐瑾有些犯难。她早觉得口渴了，只是怕耽误了赶路，一直忍着没说。

　　现在去哪里找水？她们方才一路赶过来，也没见一处灵源。

　　“很渴吗？”唐瑾问道，“那不然我去找水。”

　　“师姐，不如我去。你都背了这么久青龙剑了，歇会儿吧。”师妹道。

　　“我不累。”唐瑾摇头，“你看好小涟，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吧。我很快回来。”

　　师妹应下了。唐瑾还是不放心，寻思着该怎么确保她们的安全，只听那师妹道：“师姐，无妨，你放心去吧。我看这地形，周围不远处应该能找到水。”

　　唐瑾点点头，又不厌其烦地嘱咐她们莫要随处走动，便离去了。
　　*
　　唐瑾边观察着地表地形，判断水流走向，边循声寻源，找植被繁茂之处，到最后，还真让她找到了条小溪。她将三个水袋中灌满了水，一刻也不敢耽搁，便往回走去。

　　其实在下山之前，唐瑾对记路之事不甚敏感。可下山这一趟从北折腾到南，再迟钝也锻炼出来了。由此观之，这的确是一场令人竿头直上的历练。

　　可就在唐瑾走到距她与两位师妹分离不远的地方时，她忽地停住了脚步。

　　不对。她的心猛然一揪，这地方有古怪。若无古怪，怎的会鸟雀无影、寂静至此？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冷汗直冒，将朝曦剑从剑鞘中抽出，一只手紧了紧背着的青龙剑。好巧不巧，青龙剑竟在此时颤动起来，发出阵阵嗡鸣。她却已无心去想此为何意。

　　在原地僵了半晌，却并未如她所设想的那般，冲出几个魔族人来与她打斗。这样下去无济于事，她想道，不管了，我还是回去看看再说。

　　她迫切地想赶回去与师妹商量一二，疾步如飞。可待到那片场景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只觉得脑中一瞬间空了，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在她眼中，时间已经暂停了。直到几个黑衣人冲出，打破了这份凝固。

　　她僵硬地抬臂举剑，根本不知道自己使出的是何种剑法。只是转眼间，他们已都倒在了她的身后。

　　她朝前迈出一步，却是双腿酸软，跪倒在地。朝曦剑滚落到一旁去了，她也无心去管。双手十指张开撑在地面上，试了几次，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泪顺着面颊滚落下来。为什么爬不起来？为什么连爬都爬不起来啊？！莫非如今的她，真成了个废物不成？

　　她又哭又笑，像是痴傻了一般，口中含混不清地念着些什么。爬不起来，她终究是放弃了，就这样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爬到了那两具残破的尸体旁。

　　即使是方才隔了那么远，她也认得出来。她看了十余载的月白色青龙剑派弟子服，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唐瑾定定地看着那张还未被毁掉的脸。那张脸她也已是看了多年了，只是，以往这张脸上往往浮现着天真烂漫的笑容，从未出现过如今这般因遭受折磨而扭曲的表情。唐瑾把徐涟抱在怀里，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她的断肢就在她身旁，尚未干涸的鲜血昭示着，魔族施暴还未过去多长时间。可这一切唐瑾都看不到，除去这两具尸首，她什么都看不到了。青龙剑从她身上滚落下去，竟是直直地落在了那一滩鲜血中。这一下，唐瑾仿佛被人刺到了一般，猛地清醒了过来。

　　从周遭冲出十余个魔族黑衣人出来，朝着手无寸铁的唐瑾攻去。唐瑾一惊，从地上抄起青龙剑来，使出全身力气将其从剑鞘中抽了出来。

　　青龙剑出鞘，休说是那十几个黑衣人被突然暴出的强劲剑气冲得再近不了唐瑾身半步，就连唐瑾本人，都险些握不住剑柄。面对那刺目的剑光，她不得不偏过头去闭上了双眼。

　　剑鞘掉在了地上，徐涟的鲜血沿着其上精致的纹路，慢慢干涸。
　　*
　　徐闻猛烈地咳嗽了几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掌门！”傅言见状大惊，忙过去扶住他。

　　徐闻由他扶着，傅言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西南方。

　　“糟了。”徐闻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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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什么？！”

　　“这下糟了。”徐淮神色严峻，“通信受扰……最怕的就是魔族会趁乱给同门传达些错误的消息，这样一来，有些行动就全乱套了。”

　　他们今日收到的素笺，非是以往剑派的公用书信，而是徐闻的密信。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徐游面如土色：“那怎么办？小扬他们好几个可全在外面呢！这要是出了差错……”

　　“希望不会。”徐淮后背也不知不觉地渗出了冷汗。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我就说不该让他们那样出来嘛！”徐游此时已是心急如焚，在徐淮面前一遍遍地绕着圈。

　　徐淮轻轻咳了一声，无奈道：“阿游。”

　　“你叫我干吗啊？”徐游茫然道，“对了，那青州那边如何？一切还好么？”

　　“青州那边倒是还好，师父说局势已经暂时稳定下来了。”

　　“那就好。”徐游松了口气，可没松多久，他又道：“我说江寒，反正我们现在才到徽州，小扬他们此时约莫还在中州吧。不如问问剑派，能不能去接应一下他们？不然真是放心不下……”

　　徐淮点点头：“可以，我这就回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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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徐淮和徐游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回的这封信还没送到青州，就接到了徐闻传来的另一封信。

　　徐淮将书信上插着的鸟羽拿了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我去……”此次同行的洛知杭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羽檄啊……”

　　“既是羽檄，那一定不是什么小事了。”温如在一旁道，看上去非常担忧。

　　“我都不敢看了……”徐游弱弱地道。

　　“你不敢看，我来！”洛知杭也不管他是真情抑或假意，硬是挤到了徐淮旁边，将徐游挤得东倒西歪。

　　“干什么啊，我就随口一说……”徐游不满道。可他话音未落，就听见身旁洛知杭一句骂声冲口而出。

　　“怎么……怎么了？”徐游和温如见洛知杭和徐淮二人面色如锅底，都意识到这封羽檄中所言之事不会是什么小事，更不会是什么好事，都不免紧张起来。

　　“知杭……怎么了？”

　　洛知杭又骂了一句，道：“璟华带着小涟，和小扬他们走散了！”

　　“什么？！”徐游坐直了身子，“任尔呢？”

　　“任尔和纤纤都和小扬在一起……”洛知杭脸色极差，“但璟华和他们走散了，而且已走散多天。真是的，怎么现在才得到消息！”

　　温如忙问道：“那璟华或是小扬有什么消息吗？他们即便是走散了，也可以与剑派通信啊。”

　　“小扬他们离徽州已然不远了，”徐淮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璟华没有……”

　　“怎么搞的，就没再找一找吗？他们就这样不管璟华，自顾自走了？”洛知杭沉着脸色道。

　　温如眼看矛盾转移到自家同门上来了，忙劝道：“知杭，少说两句。你觉得纤纤会不管璟华？他们兴许也是遇到了什么不得已之事。不管怎么说，人没事是最重要的。我看，我们还是赶快去接应小扬他们，再去找璟华他们吧。”

　　洛知杭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刚才所言有不妥之处：“……抱歉，是我心急了。江寒，掌门可还说了什么？”

　　徐淮道：“师父也要我们去接应他们。接应小扬用不了多少人，我与阿游去寻璟华。”

　　洛知杭立刻道：“我也要去寻璟华。”

　　徐游道：“没想拦着你。但是，你轻功修炼得如何？能跟上我们二人吗？”

　　“……”洛知杭无言以对。的确，真论起来她是跑不过徐淮和徐游的。若是硬要跟着去，到时非但帮不上忙，还有可能成为累赘。

　　“不去就不去吧……”洛知杭疲惫地坐了下去，心中暗自发誓再回到青龙山后一定不再懈怠，要好好练功。

　　“别太着急，知杭。”温如轻声安慰道，“璟华和小涟都不会有事的。”

　　洛知杭“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