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横雪玉龙寒》Sarose

44、剑灵

　　“其实……”唐瑾不知该接什么，索性就没话找话，“之前，我也不是这样的。”

　　徐淮轻轻点了点头，很认真地问道：“那什么样？”

　　“就是……”唐瑾斟酌着语言道，“以前很幼稚，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我还要人来哄才能好。”

　　大概是从何时开始，慢慢地就长大学会隐瞒自己的情绪了呢？

　　唐瑾不愿意深入去想。

　　徐淮道：“这不叫幼稚。”

　　唐瑾看向他：“是吗？”

　　“当然。”徐淮道，“平常人遇事，寻求安慰是再常见不过的举动。小瑾，你不要对自己太过苛刻。”

　　“璟华，江寒……”徐游打着哈欠过来了，一屁股坐在了徐淮和唐瑾中间的空位上，“晨安。”

　　徐淮看着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唐瑾则满脑子都是——他刚刚叫我什么？

　　“小瑾”。真是个许久未听到的称呼啊。

　　徐游：“我说‘晨安’，你们没听到吗？为什么都不回应我？”
　　*
　　未在徽州停留太长时间，他们便直朝百越而去。因这时随行同门人数多，他们自是无法走得太快，这样一来，唐瑾不必怎么费力就能跟上，反而还能在行进的间隙中略作休整。

　　这一日，他们寻了一家客栈歇下。唐瑾和吴缕正在她们的客房内斟茶，洛知杭和温如敲门进来了。

　　“师姐，怎么了？”吴缕瞧洛知杭和温如的神色不太寻常，问道。

　　洛知杭道：“剑派……来信了。”

　　唐瑾手一抖，茶水浇在了茶杯边缘，有些许洒在了桌上。

　　洛知杭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唐瑾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旋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璟华？！”三人全慌了，吴缕一把搂过唐瑾给她顺气。唐瑾咳了一阵，咳嗽声渐渐平息下去，可整个人的状态并未好转，脸色由白转红，手死死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

　　“我去，这是怎么了？”自唐瑾与吴缕等人会合后，这几日并未有过这种情况发生。洛知杭几人第一次见，被吓得不轻。

　　温如捏过她手腕来，略一探脉，脸色很差地对洛知杭道：“去叫江寒来。”

　　洛知杭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去，谁知，唐瑾竟一下子挣脱了吴缕和温如两人，站了起来。

　　“不许去。”她冷冷地说。

　　不知怎的，洛知杭被震在了原地。也许是之前从未见过唐瑾这副红着眼睛、满身戾气的样子——可也只是一瞬间，她就又倒了回去，面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愣着干吗？快去啊！”温如急得吼道。

　　“别找……别找他……”唐瑾咬着牙，断断续续地发出微弱的声音。但是温如和吴缕才不听她的，合力把她抬到了榻上。

　　无语了。随便吧。闭着眼睛装死吧。

　　唐瑾浑身脱力地歪在了榻上，虽然意识尚存还没有昏过去，可在吴缕和温如眼里也大差不差了。
　　*
　　“师兄，她怎么了？”

　　徐淮垂着眼帘，一只手搭在唐瑾腕上，片刻后道：“没什么大事。”

　　“……真的？”吴缕半信半疑道。

　　“嗯。”徐淮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不放心的话，不然等璟华愿意的时候，让她来找我一趟，我跟她说些事，避免以后再出现此类状况。”

　　“好的，那谢谢江寒了。”洛知杭三人把徐淮送了出去。徐淮前脚刚走，唐瑾立马从榻上坐了起来。

　　“你……”吴缕见状震惊道，“你醒了？”

　　“什么叫我醒了，我根本就没晕好不好！”唐瑾瞪了她一眼，“不是跟你们说了别叫大师兄来吗？我这不是也没什么事吗？”

　　吴缕闻言简直想骂她：“那你突然搞那么大阵仗，我们哪见过。吓都要被你吓死了好不好？”

　　唐瑾不说话了。温如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没事就好。”

　　“对了，你刚刚听到没有？江寒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找一下他。”

　　唐瑾默然片刻，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
　　“江右离百越不远了吧，兴许再过几日就要到了。”徐游道，“……唉，连元旦都是在路上过的。”

　　“如今也没多少人有心思过元旦了吧。”徐淮道。

　　这倒是真的。一路走过来，元旦那几日全然不似往年那般张灯结彩。偶有几处烟火人家，这些在路上的少年也无心去看。

　　此时，敲门声响起。徐游离门近，顺手就开了门，看到来人，却也不怎么惊讶：“璟华，你来啦。”

　　唐瑾点头道：“师兄好。”

　　徐游道：“好好好。来，你请坐。”

　　唐瑾依言坐下，问道：“师兄，你们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有些事得问问你。”徐游道，“不过……别太有压力哦，不管有什么事我们都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唐瑾点头道：“你们问。”

　　“请问，”徐淮道，“在你们与小扬他们分开后，青龙剑是否有过什么异样？”

　　唐瑾垂下眼帘去，默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青龙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它最后好像……”

　　她显然是想到了不堪回首之事，好一会儿过后才低声道：“……它、它沾了小涟的血……”

　　徐游闻言，立刻去看徐淮：“江寒，这……”

　　徐淮蹙眉，却是了然地点点头：“是开锋了。”

　　徐游震惊道：“你是说，小涟她……？”

　　唐瑾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你们什么意思？”

　　徐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知道，为什么师父一定要你们带上小涟么？”

　　唐瑾一头雾水：“……不知道。”掌门自有掌门的道理，我哪知道。

　　“是这样，”徐淮斟酌着道，“魏霄之事，想必你们已知晓了。”

　　“嗯。”唐瑾百无聊赖地道，“不就是个叛徒么？跟小涟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徐游道，“小涟根本就不是天生痴傻，全是被那竖子害的！”

　　唐瑾转过头去看他，语气很冷：“你说什么？”

　　“呃……”徐游被她骤然一变的凌厉气势惊了一瞬，“璟华你别这样和我说话，我有点不习惯。”

　　唐瑾挑一挑眉，略收敛了些，语气仍旧冷硬：“说。”

　　“不知道你了解不了解他，反正那小子没事儿就爱捣鼓他那些草药。之前剑派没告诉你们，是担心你们在路上分心……小涟的病，是被他下药所致！”徐游语速很快地一口气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唐瑾一眼，没敢在她面前详细说魏霄是怎么下药害徐涟的。谁知后者出乎意料地并未发作，静静地听完后，只说：“我知道了。那，小涟和青龙剑开锋又有何关系？”

　　徐游听着唐瑾的语气，只觉得是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不由得在心中默默地给魏霄点了根蜡。那小子最好祈祷这辈子都别碰上璟华，不然可够他喝一壶的了。

　　“青龙剑乃我剑派开山掌门人所造。当年四大门派开山掌门人登仙以前，将自身修为用灵石与五行锁封存于中州大地。魔族也知道，没有四块灵石。即便是去了中州，也无济于事。这些年来他们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只为夺取灵石。”徐淮顿了一顿，“这些，你们二位应是知晓的。可有一点你们不知道，我们剑派的灵石究竟藏于何处？”

　　徐游道：“这我可不敢知道，璟华就更不必说了。怎么，你要告诉我们其实你知道？”

　　徐淮道：“就融于青龙剑之中。”

　　徐游正想说些什么，闻言嘴张开了一半，就闭不上了，瞠目结舌地望着徐淮。好一会儿才道：“这……这能让我们知道吗？……”

　　唐瑾看了徐游一眼。她本以为徐游知道一些事情，如今看来，却也不是知道全部。

　　唐瑾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灵石已与青龙剑成一体。那么小涟……”

　　“小涟是开山掌门之后。”

　　唐瑾有些惊讶，不过细细一想也不奇怪了。门派里那么多姓徐的，这个是这个的远房表兄，那个是那个的远方表妹，若说徐涟是开山掌门的血脉，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好像明白了。”唐瑾道，“正因如此，小涟的血才能让青龙剑开锋，是吗？”

　　“正是。”徐淮道，“但是，开锋全然是意料之外的事。师父一定要你们带上小涟，是因为青龙剑虽是极品灵器，可毕竟尘封时日太久。但若是小涟与之同行，才更有可能将其中封存的灵力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

　　唐瑾回想起在中州，几次他们遇险之时，青龙剑都曾有异动，此时方知其真意。

　　“那为什么……一定要她来？”唐瑾轻声道，“她——她才多大……她有什么反抗能力吗？换个人不行吗？你们来不行吗？？？”

　　徐游连忙道：“不是，璟华你先别激动。不是一定要小涟，如果我们有这个能力的话我们当然愿意去了！可是你别看我们俩都姓徐，跟小涟一比，离开山掌门的关系远了去了，青龙剑才懒得搭理我们……”

　　唐瑾看向徐淮，一字一句地问道：“一定要她？”

　　徐淮没有避开她的目光：“是。”

　　唐瑾深深吸了口气，想站起身来。可试了一下，却是根本站不起来。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杌子上，喃喃道：“这未免太过残忍……”

　　“璟华，”徐淮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来，握住她肩头道，“谁也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可乱世之中，个人能做的选择少之又少，你明白么？”

　　唐瑾不去看他，低着头道：“你们还要问什么？”

　　“……小涟死后，你做了什么？”

　　“我把他们都杀了。”唐瑾随意道。

　　徐游：“……不是，你别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种话好不好？”

　　徐淮道：“用青龙剑？”

　　“是。”

　　“那便是了。”徐淮道，“现在的情况是，很可能有一部分剑灵在这个过程中，进入到你体内了。”

　　一时间，徐游和唐瑾都没能说出话来。

　　唐瑾：“……啊？”

　　徐游一拍脑门道：“怪不得，总感觉在中州见到你之后，感觉你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难道是这个原因？”

　　唐瑾挑眉道：“哪儿不一样了？”

　　徐游小心翼翼地道：“你不觉得，你没以前脾气好了吗？”

　　唐瑾：“……”

　　“还有那次……真是吓坏我们俩了。”徐游突然又转向徐淮，紧张地道，“江寒，这听起来不像是小事啊！璟华会不会有什么事？”

　　徐淮叹口气，如实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怎么办啊？”

　　唐瑾道：“不是，你不用急，我不会……”

　　徐游道：“啊好好好，你不会有事的，知道了知道了。江寒？怎么办啊？？”

　　徐淮道：“我对此事没什么头绪。我想，此事还需和剑派商讨。除此之外，就是到了百越后，去寻柳阁主帮助了。”

　　唐瑾：“我……”

　　徐淮道：“你想说什么？”

　　“能不能，”唐瑾有气无力地道，“别告诉纤纤她们？”

　　徐淮点点头道：“我们不会和别人说这件事，最多也就是报与掌门和几位长老知。如果你想告诉她们，就由你自己来说。”

　　他又看向徐游，后者连忙道：“不会乱说的。我们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放心好了。”

　　唐瑾闷闷地“嗯”了一声：“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