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惊雨》岸边春

42、第 42 章

　　在外面坐了一会后，韩溪雨又回到了病房。

　　夜灯朦胧，病床上的人安静地睡着，脸色还泛着轻微的红。

　　大概是高热仍旧没有完全退去。

　　韩溪雨关上门后没有动，半扶着门把手。

　　陈逢是，喜欢她么？

　　她虽然自己无法感受到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可她写过爱情剧本，看过爱情剧，知道喜欢是什么。

　　她走近病床，坐到一边的矮凳上，默默地看着睡着的人。

　　呼吸声均匀。眼睛闭起来的时候温润的气质就淡去了几分，鼻子的线条近于完美无瑕。

　　唇色显得有些白。

　　韩溪雨端起一边的水杯，已经凉透了。
　　她又去倒了一杯温水来，用手指沾了水滴，抹到了泛白的嘴唇上。

　　体热透过软肉被指尖察觉。

　　嘴唇慢慢被水意浸透，不再干燥。

　　韩溪雨重新趴回床边，侧头看着依然睡着的人。

　　她还没有想好，等陈逢醒了要怎么办。

　　如果陈逢向她追问答案，她要怎么回？

　　在混乱又茫然的思绪里，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这一夜的梦意外地安稳。

　　她梦见自己在一个院子里晒太阳，躺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阳光透过葡萄藤的间隙洒落在身上，温暖而不刺眼。
　　手机放在身上，正在播着一部剧。

　　她正要看清是什么剧的时候，被人唤醒。

　　“韩老师、韩老师……”

　　她从梦里醒过来，脑子还不是很清晰，看清喊自己的人后，说：“小刘？你已经回来了？我……”

　　刚想说自己不小心睡着了，忽然发现了哪不对劲：“我怎么在床上？陈逢呢？”

　　她一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刘冲赔着笑：“逢哥已经退烧了，现在在外面活动身体呢。这不是已经八点了吗？你说你今天要去工作室来着，我怕你迟到就喊你起来了。”

　　是了，在过来医院之前韩溪雨就在电话里跟他说，如果他办完事了，可以早点来医院替她。

　　她还得尽快去工作室跟周渠汇报工作。

　　但现在，情况有点不一样。

　　“陈逢，他、看起来怎么样？”
　　韩溪雨放缓了下床的动作，有点纠结地问刘冲。

　　刘冲颇有些自得：“逢哥平常身体好着呢。这不是因为连拍几天夜戏又在冷水里泡久了吗？医生说退烧了就没什么问题，只要再养养腿上的伤就好。”

　　韩溪雨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情绪上呢？怎么样？”

　　刘冲对这个问题感到不解：“刚杀青又退烧，肯定是开心的啊。”

　　“开心？”

　　她昨夜虽然混乱，但怎么看都是拒绝的意思。那陈逢在开心什么？

　　韩溪雨疑惑地按着刘冲指的方向去找陈逢。

　　住院部与门诊部的两栋大楼间有一个很小的空地。贴着两栋大楼的花坛里种着几棵垂丝海棠，正是盛开时节。

　　陈逢撑着拐杖，在海棠树前仰着头，不知看着什么。
　　浅灰条纹的病号服有些宽松。

　　韩溪雨有几分却步，但并不想逃避问题。

　　一阵风从平地卷起，将海棠花扬了上去。在花梗携着花朵垂落的间隙，陈逢转过头来。

　　“韩溪雨。”

　　所谓笑意灿灿，大约如此。

　　陈逢拎着拐杖三两步走过来，把医生的话抛到了脑后。
　　“睡得怎么样？”

　　韩溪雨点头。
　　睡得很沉，连怎么睡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陈逢：“小刘太小题大做了，还把你叫过来守夜。发烧而已，能出什么事？我自己睡一夜就好了。”

　　“嗯？”韩溪雨感觉陈逢的话有点奇怪。

　　他看起来确实就像刘冲所说的开心。

　　眉眼舒展，分明是在笑着，没有任何的阴郁。
　　就好像单纯因为见到她而开心。

　　陈逢又耸了耸鼻尖，眼睛也眯了眯：“不过能提前看到我的小粉丝，还是很不错的。饿了么？已经过了早饭时间了，麻烦小刘去买点过来吧？你想吃点什么？”

　　陈逢神情自如，跟平时模样别无二致。

　　往住院大楼走了两步后，才想起来要借着拐杖的力，撑好拐杖后回头招呼韩溪雨：“走吧。”

　　韩溪雨越发奇怪了。
　　陈逢这个样子，就好像他们是刚刚才见面，就好像完全没有发生昨夜的事。

　　啊……她想起来了。
　　刘冲说过陈逢半夜如果醒来的话，可能会意识不清。

　　“……”
　　意识不清时候做的事，还能算吗？或者说，还记得吗？

　　现在看起来，陈逢连记得都不记得。

　　韩溪雨小步往前，在想要不要主动跟陈逢提。
　　提的话要怎么提？

　　说“你昨天半夜跟我表白了”？

　　想到这，韩溪雨又发现了一件事。
　　在意识不清的时候，陈逢知道自己见到的人是谁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
　　韩溪雨沉默地吃着早饭。
　　陈逢在一边跟刘冲讨论着微博的事，被积极的助理小刘抱怨营业太少了。

　　“现在没有剧播，要发什么微博？”陈逢不太赞成。

　　小刘哀叹一声：“其他方面的事情也可以适当发一些的呀！就像这次受伤，发出去马上能塑造一个‘敬业’的形象！这对演员来说很重要！”

　　“只是普通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你是不是美化过头了？”

　　小刘：“……行嘞，我美化过头。”

　　刘冲跟了陈逢快一年，已经很熟悉，加上陈逢脾气随和得很，平常已经几乎当做朋友来处，也是真心建议他好好“营业”。
　　但这不是怎么说都教不好么？

　　“也没事，笙姐说再有半个月吧，《沧海》就会定档期，到时候剧播出了再看着办也行。花絮老师那边拍咱们拍得少，但我手机里有些不错的素材，说不定用得上。”

　　陈逢好奇：“你什么时候拍的？”

　　小刘自信脸：“当然是在片场的时候。”

　　陈逢一副“这不是废话”的表情。

　　单人病房内的环境不错，有一扇很大的窗户，对着天井。
　　井中有高树，绿色葱茏。有些幽深，但并不暗淡。

　　风透过打开的窗户吹进来，拂动了窗帘，颇有几分春意好的意思。

　　韩溪雨吃完了汤包和蔬菜粥，收拾着垃圾丢到了公共垃圾桶。
　　回来之后拿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跟陈逢打招呼：“陈逢老师，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陈逢知道她有工作，没有留她，送她出了门。

　　在那个身影进了电梯，再也看不见后，他脸上一直保持着的轻松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刘冲在他身后问他：“逢哥，她为什么有时候叫你陈逢老师？”

　　“特殊爱好。”陈逢说。

　　助理小刘难以理解。
　　什么特殊爱好？角色扮演吗？

　　陈逢在门边靠了一会后走回了病房。
　　早上医生查房的时候再次嘱咐了他要休息，但脑子清醒的时候很难躺得住。

　　他坐到了沙发上，靠着沙发背，不说话也不动。

　　刘冲怕他无聊，就说：“逢哥，开个电视看看？”

　　陈逢没应，低着眉像是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也没什么事。有需要的话再找你。”

　　刘冲差点捂住了自己的心肝。
　　他曾经跟过一个艺人，也是拍戏时受伤，住了几天院。那时候他几天几夜没能合眼，就为了随时随地满足艺人各种奇怪的需求。
　　这些是他工作内容，也没什么好说的，但艺人透露出来的那种不尊重的态度，还是让他难以释怀。

　　现在碰到一个这样清爽不做作的艺人，简直是运气爆棚！抽空去庙里还个愿吧。

　　刘冲走后，陈逢又坐了一会，拿起了一边的手机。

　　他的微博已经有十几万的粉丝，是叶笙那边给他弄的。

　　叶笙督促他开了微博，之后就没有再管他，只后来提了一句，说她买了几个粉丝，让数据好看一点，后面就要靠他自己。

　　这虚拟的数据中，他唯一确定的是，韩溪雨的存在是真实的。

　　他从相册里找到了一张仙人球的照片，发到了微博上。

　　陈逢：“在外面工作了一个月没回去，不知道它还长得好么。”

　　他这一年拍了两部戏一部电影，都是全程在剧组，这样的习惯好像确实不适合养什么。

　　他打开微信，点开了聊天框。

　　喵喵头：“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剪刀手：“什么事？”

　　喵喵头：“忘了要给小雨浇水了。”

　　虽然已经把这事忘了快一个月，但想起来之后就一天也不能等了。

　　下午两点的时候，韩溪雨离开工作室后直接去了医院。

　　她还没有理清楚昨夜的事是怎么回事。
　　虽然初步得出了一个“陈逢不记得”的判断，但她不知道意识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意识不清。

　　一般意识不清的时候会拉着人表白吗？
　　会知道拉着的人是谁么？
　　会在表白无果后倒头就睡么？

　　与其说是意识不清，还不如说是梦游。

　　病房的门没有关紧，韩溪雨看见医生在里面。她在外面等了一会，在医生走后默默跟了上去。

　　离开病房一段距离才追上医生，问道：“医生，我是刚刚那位病人的朋友，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他有没有梦游的问题？”

　　医生转过来看她：“梦游？这个问题问睡眠科的医生比较好，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下。”

　　韩溪雨：“……打扰了。”
　　医生点头，要走的时候韩溪雨又问道：“那他昨天高热时的意识不清是什么样的症状呢？”

　　医生的眉头锁了一下：“意识不清？高热症状严重的话，有时候会神志不清醒，胡言乱语。他身体底子好，一天一夜就退了热，你也不用担心。”

　　胡……言……乱……语……

作者有话说

　　陈逢：谢谢你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