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惊雨》岸边春

57、第 57 章

　　李雪茹在厨房没几分钟就解开围裙走出来：“不行，我得去买点菜。”

　　走到客厅这边问韩溪雨：“小雨有什么喜欢吃的菜？”

　　韩溪雨忙站起来：“都可以的，阿姨。”

　　陈逢示意他妈：“妈，你就做几个拿手的菜就行，她不挑食。”

　　韩溪雨跟着点头。

　　本来被儿子打断话不太开心，但见到两人这亲昵的“一唱一和”，李雪茹眼睛一亮，点头：“好，好。”

　　在李雪茹走后，韩溪雨思考了一下“第一次见家长是否应该陪同买菜”这个问题。

　　陈逢坐在沙发上，剥着水果盘里的小橘子，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张嘴。”

　　韩溪雨张开嘴。
　　陈逢给她塞了小半的蜜橘，笑道：“我们就是回来吃饭而已，不用多想。你就跟平时一样就好。”

　　没过多久，玄关响起了开锁的声音，门马上被推开，一个个头不高体积不小的小孩冲了进来。

　　穿着一身校服，背着个书包，短短的头发，看着精神得很。

　　一冲进来就喊：“哥！给我带礼物了吗？”

　　“……”

　　这气势，直把韩溪雨惊在了原地。

　　陈湫在背后关上门，喝了一句：“怎么这么没礼貌？”

　　陈逢站起来按住要扑过来的小孩。

　　陈遥在他身前探出头，看向沙发上的韩溪雨，在看清了之后忽然嗷嗷叫：“哥！你终于把嫂子带回来了啊？”

　　韩溪雨：“……”
　　哦吼。

　　陈逢拍了一下小孩的背：“叫姐姐。”

　　陈遥在他手里扭动起来，一个没按住就窜了出去，直奔到韩溪雨面前，笑眯眯的：“姐姐，我哥终于把你拐回来了呀？”

　　本来就觉得小孩话里的“嫂子”是特指的韩溪雨这下确认了。
　　她看向陈逢。

　　在表白过后从没掩饰过心意的陈逢这次有点不好意思了，走过来把小孩从韩溪雨面前拎走：“书包放下，去洗手。”

　　陈遥不甘心地被拎去了洗手间。
　　陈湫走过来说：“小孩子调皮，别放在心上哈。”

　　韩溪雨还没说话，陈遥再次冲了出来：“爸，我哪里调皮了？你不要破坏我和姐姐的关系好不好？”

　　真是人小鬼大谁也治不住。

　　陈湫回了书房继续忙。
　　客厅剩两大一小。

　　陈遥抱着从韩溪雨那里得来的新奥特曼，对着盒子吧嗒吧嗒亲了好几下：“姐姐，以后这个家我罩你！”

　　“……”这孩子都说的什么话？

　　陈逢：“你作业写完了吗？”

　　陈遥毫不在意：“吃过饭再写。我妈呢？”

　　在他问的时候，李雪茹也从外面回来了，提着两个大袋子。

　　陈遥积极地跑过去：“妈，今天晚上吃什么？”

　　李雪茹看到他手里的新玩具，问道：“又求着你哥给你买的？”

　　小孩一脸骄傲：“姐姐送给我的。”

　　李雪茹往客厅看过去一眼，问陈遥：“谢谢姐姐了没？”

　　“谢过了！以后姐姐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

　　李雪茹显然习惯了小儿子这种说话方式，在跟韩溪雨打过招呼后就进厨房做饭去了。

　　陈逢半道加了进来，她这次没把他撵出厨房，捡了一把菜让他去洗。

　　“怎么样？”李雪茹问。

　　“什么怎么样？”

　　“还装蒜，人都带回来了，别说真的只是朋友关系。半年多了，你争取得怎么样了？”李雪茹嘴上说话，手上不停歇，萝卜条切得又快又细。

　　陈逢掐着一把菜，对着水池摘掉杂物，然后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没说话。
　　把洗好的菜放进了小筐子里，递到李雪茹手边：“你自己看。”

　　李雪茹：“我看什么？”

　　陈逢笑笑，走出了厨房。

　　五点多的时候，厨房里传来喊声：“收拾下桌子，准备吃饭。”

　　正拿着陈逢手机玩的陈遥立刻就喊了一声：“妈，我来端菜。”

　　“小心一点，别烫着了。”

　　陈逢擦了擦桌子给菜腾位置。
　　六个菜一个汤，摆了满桌。

　　“去喊你爸过来吃饭。”

　　陈遥把韩溪雨拉到一个位置。
　　十一岁的小孩力气很大，她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推着坐下：“姐，你坐这里。”

　　安排好韩溪雨后，陈遥给他哥使眼色：“哥，你怎么还不坐？”

　　“……”

　　都入座后，李雪茹立刻劝道：“小雨，吃菜吃菜。”

　　陈遥又开口：“妈，你都不劝我吃。”

　　“你这孩子，你刚不是还说姐姐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不谦让一下表示表示？”

　　陈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冲韩溪雨说：“姐，你别客气，我家就是你家。”

　　“……”

　　陈湫正要拿筷子的手改敲了一下桌子，望了望坐在右手边的陈遥：“快吃，吃完饭记得写作业去。”

　　“吃饭这么开心的事为什么要提起作业呢？”陈遥嘟嘴不满，端起碗扒了一大口饭。

　　一桌子人都被这小孩子气的行为给逗笑了。

　　吃饭的时候李雪茹不住劝菜，劝到陈逢都来阻止：“妈，你吃你的。”

　　李雪茹就瞪他：“你吃你的。”

　　陈湫从半靠的椅背上坐起，夹了一筷子鱼，沉声说：“都收敛一点，自己吃自己的。”
　　末了又补充一句：“小雨爱吃哪样吃哪样，别管你阿姨。”

　　李雪茹伸手轻拍了一下旁边人的胳膊肘，嗔道：“儿子嫌弃我，你也嫌弃我。”

　　话像是抱怨，语气却更像是撒娇。

　　这个年纪的人还能有这种情态，只可能是被保护照顾得很好。

　　韩溪雨咬一口莴笋，甜香溢满了口腔。
　　她有些羡慕。

　　仔细想想，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在饭桌上体会到“一家人”的感觉。
　　既陌生又觉得温暖。
　　好像曾经不可求的东西终于得到了一样。

　　垂在一边的手忽然被人捏了捏，她看向身边的人，不知何意。

　　陈逢凑近了些，小声问她：“味道怎么样？”

　　韩溪雨比了比食指：“第一。”

　　不需要有对比，第一即是最好。

　　两个人咬耳朵的小动作全落在对面的李雪茹眼里。她突然就对陈逢在厨房的话心领神会。

　　陈湫问道：“这段时间工作怎么样？”

　　打从陈逢高考决定报考戏剧学院时，他们就一直尊重他的选择。
　　自己选择了路，自己决定走下去，作为父母也就一直支持着。

　　“挺好。”
　　只两个字，不用多说，陈湫就明白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不再问。

　　倒是小屁孩陈遥又开始嘟嘟囔囔：“哥，你演的穆苍怎么说变好就变好了？我的同学都说喜欢坏的穆苍。”

　　唔，这一点韩溪雨也在弹幕和微博上看到过。观众希望穆苍黑化得彻底，粉丝希望陈逢能演个纯反派。

　　可能是穆苍黑化的造型换了种风格，跟陈逢本身的气质产生了奇妙的反应，多了一种很莫名的蛊惑人心的味道。
　　用粉丝间流行的词来说，就是带感。

　　“你们年纪小小的，怎么不喜欢正义的角色？”陈逢对小孩子的三观有点忧虑。

　　李雪茹插了一句：“他们哪懂什么正义不正义的，估计看谁好看就喜欢谁。”

　　“……”

　　韩溪雨跟着附和：“穆苍在剧情里，也算不上真正地坏过。”

　　“小雨也看过这个电视剧？”李雪茹问。

　　陈逢：“她是跟组编剧，拍摄期间的剧本是她来优化的。”

　　这下叫李雪茹跟陈湫都惊讶了起来。

　　韩溪雨第一次来做客，他们没有唐突地去问一些她的情况。虽然信任自己儿子的选择，好奇心还是有的。

　　“小雨原来是编剧呀。”李雪茹问道。

　　“嗯，电视剧播出之后我也看过。”

　　这句补充看着不起眼，在有心人里还是能听出什么的。
　　尤其是正在“心领神会中”的李雪茹。

　　她笑眯眯地直点头。

　　这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
　　吃过之后陈遥就被推去了自己房间里写作业，陈湫也继续去忙着自己的事，陈逢则去帮忙洗碗。

　　韩溪雨坐在客厅里，没一会听到小孩子故意压着的声音。
　　一抬头，陈遥扒着门向她招手。

　　她走过去。
　　小孩问道：“姐，你能教我写作业吗？”

　　韩溪雨一顿：“你，几年级了？”
　　小孩伸出一整个手掌：“五年级。”

　　韩溪雨想了一想，吸一口气：“我试试。”

　　看了两眼练习册后，韩溪雨没说话。
　　陈遥眼巴巴地看她。

　　“姐……怎么样？”
　　“唔，你有没有教科书？”

　　陈遥一翻背包，递来一本写着“五年级上册”的数学书。

　　韩溪雨对照着练习题的描述和教科书的目录，翻到了对应的知识点，很快看了一遍，然后给小孩讲题。

　　虽然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但以她曾经的学习智慧，现学也够。

　　她就这样教了陈遥好几题。
　　直到陈逢过来敲门，端了一盘水果来。

　　陈遥马上离开书桌去拿水果。

　　韩溪雨趁机拉了拉陈逢的衣袖，踮脚附耳问：“忘了问你，你还回榕城吗？”

　　“嗯？”
　　陈逢偏过头看她。

　　“我就是问问，你一会跟不跟我一起回去。”

　　虽然这么问，可她心里也知道，陈逢这么久没回家，不可能吃顿饭就离开。
　　即使知道也还是问了。

　　陈遥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两人中间，说道：“姐，你不在我家过两天再走吗？我还有好多作业想你教我呢。”

　　“……”

　　收拾好厨房的李雪茹正准备看看小儿子写作业，听到这话后忙过来拉着韩溪雨的手：“小雨，怎么这就要走了？阿姨刚刚还在想明天的菜谱呢。”

　　陈逢说的是“吃饭”，可没说要过夜，韩溪雨也没多想，现在……

　　看一眼陈逢，他竟然狡猾地不说话，只默默看她。

　　李雪茹又劝了两句，韩溪雨难拒绝的毛病就来了。
　　可再仔细想想，她好像也没想拒绝。

　　她一留下，皆大欢喜。

　　*
　　既然留下了，就得准备些日用品。
　　陈逢带着韩溪雨逛了下附近的商场。

　　秋渐深渐冷，尤其是晚上，很有几分冷意。
　　韩溪雨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长裙长且暖，就只有没有衣物包裹的手挨着风吹。

　　她是个天一冷就手脚易凉的体质，比一般人更畏寒。

　　陈逢拎着在商场买的东西，瞥到了她不住往开衫袖子里缩的手。

　　他脱下自己的长风衣，披在韩溪雨的肩上。
　　“穿着，挡挡风。”

　　手一摸上风衣，余着的温度就暖了暖皮肤。
　　“你不冷吗？”

　　风衣下剩了件薄灰的毛衣。
　　“不冷。”

　　韩溪雨想了一想，把手伸进了风衣的衣袖。

　　衣袖比她胳膊长了一截，穿好风衣后，她腾出一只手来，捞过陈逢垂在身侧的手，一起放进了风衣口袋。

　　“这样会好一些吧？”

　　陈逢的手反握上她的手，安稳地在口袋里避风。

　　夜风把笑意吹得很轻。
　　陈逢说：“很暖和。”

　　天上的星子疏疏落落，微弱又持之以恒地将黑色的夜空点亮。
　　今夕如此，亘古如此。

　　走了一段路后，韩溪雨忽然说：“陈逢，我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病了。”

　　握着她的手忽的松了一下，又重新握紧。
　　“为什么？”

　　韩溪雨望着夜空：“不告诉你，但我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韩溪雨……”

　　“嗯？”

　　“你为什么这么坚强，都不选择依赖我一下？”
　　语调里有落寞也有叹息。

　　“我已经很依赖你了。陈逢，如果你不在的话，我不可能这么坚强。”

　　陈逢停下来，转过身看她。
　　星夜之下，人如星夜温柔。

　　“韩溪雨，你总是直白地表白，却又不肯承认喜欢我。”

　　“如果我现在说的话，你会相信我吗？”
　　她微微仰着下巴，眼中清晰地映着点点星光。

　　“相信。”

　　“即使我还没有恢复？”

　　“嗯。”

　　“陈逢。”韩溪雨笑起来，左边脸颊旋出一个不深不浅的酒窝，“我喜欢你。”

　　在灰暗尚未褪去的不明朗的时光里，告诉你，以我残余的知觉描绘出的心声。
　　向你承认，向自己承认。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