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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桃花扇(3) ...

  •   姜岫岩从景悠房间出来,仔细掩上门,穿过紫藤低垂的枝蔓,拨开影壁上的爬山虎,推开那扇毫不起眼的陈旧木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内有一片地下湖,湖水澄澈幽深,不知其源,沿湖向内走一箭步,出现一个天然洞穴,洞口不大,有阵阵凉气溢出,进入洞口后往纵深处走,四周峭壁如削,其上藤蔓垂挂,真乃别有洞天。

      循着光亮,姜岫岩在洞穴尽头敲开一扇木屏门。开门的小倌见了姜岫岩忙陪笑行礼,抖落肩头的巾帛擦拭木门,“官人您快请。”

      姜岫岩拨弄开遮挡他视线的爬山虎叶,弓下腰跨过门槛,“掌柜的在吗?”

      小倌关好门,“在呢在呢,您请随小的来。”

      一方精致的园林呈现在眼前,园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景悠的院子既是柳逢春里的隐居别苑,也是这园子主人的清修洞府。

      到了临街门店的后堂,听到有不同娘子的声音在询问钗环首饰的价格和式样,姜岫岩略坐,掌柜的现身亲自倒茶,姜岫岩示意他不必多礼,直奔主题,“昌州的货到了吗?”

      掌柜的谨慎地看向四周,确认无人后,近前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姜岫岩,低声解释,“那里看管森严,非六大首席授意不可进入,咱们的人冒死探了几次,其中机关重重,虽死里逃生,但无一不事后毒发,无药可救。图画得并不详细,您若亲往,切不可冒险,小的以为,不如用雷火攻其不备,迅而取之。”

      “雷火恐伤及无辜,敌方存一线而易作假逃窜,再难追寻,遗祸甚多。”姜岫岩收好信封,站起身嘱咐掌柜的,“朔日去守心街的老地方等着,会有女官给你送银票,替我安抚好遇难者家属。”

      掌柜的行礼,“小的明白。”

      二人话毕,方才替姜岫岩引路的小倌从园子里捧了一盘各式耳饰路过,姜岫岩伸手将他拦下,“这耳坠子挺别致呀。”

      掌柜的见姜岫岩目不转睛,主动叫小倌都给他包起来,“这是和阗新产的石榴玉打造的,您带回去孝敬令堂吧。”

      姜岫岩摆手,“不必破费,我自掏腰包,只要这对即可。”

      姜岫岩原路返回景悠院中,闲逛一会儿,林轻云辞别景悠出来。二人从柳逢春里返回大相国寺接姜琪。

      姜琪跟着他们出来了一天,也玩闹累了,马车从大相国寺出来,她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直到回到青宫也没醒,林轻云一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睡,手臂被她压麻了都没敢移动分毫,待长庚将马车停稳,姜岫岩主动接过姜琪,直接背起她进门。

      “成何体统!”

      林轻云就跟在姜岫岩身后,甩着臂膀活动筋骨,不成想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不经意抬起头,只见谢晚吟和营谨在德昭门处送姜少峥和杜予彤等夫妇离开。姜峻岩未现身,营谨的身形又与姜峻岩极为相近,面对一众王公子弟谈笑从容,远远瞧着,倒和谢晚吟像是一对璧人。

      谢皇后仙逝,大内居丧,谢晚吟主动取消了生辰宴饮,满朝文武也不敢冒失,默默地备下贺礼和帖子差人送到青宫以示庆寿。为表感谢,姜峻岩和谢晚吟只请了几家亲眷过府小聚。姜岫岩尚未成亲,一贯不参加这种需要夫妇同时出席的聚会。

      只是没想到,这种场合营谨竟然也在场。

      林轻云躲在姜岫岩默默对谢晚吟行了礼,半低着头装隐形人,只听谢晚吟对姜岫岩说着些场面话,左不过就是感谢他陪姜琪玩,姜琪不更事,不应该缠着人,今日做寿,还给他送了一些吃食。

      姜岫岩礼貌谢过,又对姜少峥夫妇二人问安,林轻云也紧跟着行礼。

      虽然林轻云来永京已有半年之久,但姜少峥鲜少能见到她,本以为林轻云是陪方梦芹和姜少岚来探望谢皇后,事毕便会回永州,不想林轻云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皇城司的女官,从此与姜岫岩形影不离。

      永京内外关于他二人的传闻甚多,加之上次林轻云在宫学对许娇说的话就像风一样四下吹散,无人不知他二人亲密无间,又无名无分,沦为笑柄。

      姜少峥不顾杜予彤在侧,主动拉住林轻云手臂,“轻云,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轻云很意外姜少峥会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同她讲话,一时有些迟疑,下意识抬头看向背着姜琪的姜岫岩,正好他听到姜少峥的声音也回过头来看她,四目相对,林轻云收到姜岫岩安慰的目光,主动后退一步,躲开姜少峥的手,低头行礼,“您请。”

      见林轻云跟着姜少峥往一旁走了,姜岫岩回过身正打算跟着谢晚吟往里走,营谨迎上他,“小殿下,把郡主交给小人吧。”

      “她睡得正熟,不便折腾。”姜岫岩歪着头看营谨,“夜幕来临,你作为外臣好像不应该继续留在浴德殿吧。”

      “小殿下教训得是,是小人疏忽了。”

      “谢家现在不比从前,营兄要多替我大嫂考虑才是。”

      这边,林轻云见姜少峥停下脚步,主动问话,“小公爷,有何吩咐?”

      姜少峥有些失落,“轻云,你我之间,一定要这么生分吗?”

      “永京不比昭亭,礼不可废。”

      瞧林轻云刻意与他避嫌,姜少峥心中积郁已久的话脱口而出,“那你尚未出阁,贸然留在青宫,与岫岩纠缠不清,无名无分,又有何礼可言?”

      林轻云猜到姜少峥找她单独说话,定会提及姜岫岩,抬头看见姜少峥审视的目光投射过来,她的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以平稳有力的语调,清晰地吐字。“陛下选我做女官,随侍靖王,作为下属同主官来往,有何不可。”

      姜少峥压制不住焦躁的心情,思绪失控地纠缠在一起,“你与他同吃同住,同进同出,你知道外面怎么说你吗?”

      林轻云轻蔑地笑了,“你也想说我不检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少峥的声音突然拔高,惊动了在台阶下等候的杜予彤,营谨正好在下台阶,不急不慢地走向她。

      “少夫人,怎么站在这里?”

      “你刚才不也在场吗,何必明知故问。”

      “还是少夫人您贤惠,换作旁人,怎么看得下去这种勾搭人的场面。”

      “你放什么狗屁?少峥是她的师兄!”

      “早就不是了,您不知道吗,小公爷早在三年前,就因为澄明郡主改嫁的事和昭亭山庄闹翻了,他被林敬安、林士英父子驱逐出师门了。”

      “此话当真?”

      “小人岂敢拿这种事跟您开玩笑。该怎么做,您自己可要心中有数才是。”

      姜少峥背对着杜予彤,不知道她与营谨有交谈,但林轻云却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听不仔细他们之间到底谈论了什么,但营谨笑着离开后,杜予彤慌乱的神情突然变得很气愤,林轻云感受到了一道剜人的眼光投射到她身上。

      此地不宜久留,林轻云想尽快结束这段没必要的交谈,直接翻脸,“你就是这个意思,小公爷,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有闲功夫跟你在这耗下去,但你觉得你有时间吗?”

      姜少峥完全没有察觉出林轻云的情绪变化,更加振振有词地质问她,“你留在永京究竟是师门的主意,还是你自己任性妄为?你是不是和岫岩谈了什么条件,让他帮你找到杀害姐夫的许路遥?轻云,留在青宫不是长久之计,我听说师父让各地的留驻所撤回了,你如果不想孤身去永京的留驻所,我可以帮你安排,我......”

      林轻云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小公爷,你已经不是我二师兄了,昭亭山庄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那我至少还是你兄长的妻弟啊!”

      “就凭这层关系,你还不能对我指手画脚。”

      没想到林轻云会如此决绝,姜少峥从她眼眸中再看不到往昔的温度,眼神冷漠又疏离,她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生硬的线,像是在无声地拒绝任何交流。他不甘地问:“那他姜岫岩又凭什么?”

      “小殿下是我大嫂的徒弟,我是他的师姑,你说他凭什么。”

      林轻云这句话不亚于当头一棒,被震惊的姜少峥嘴唇失去了血色,微微张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姜少峥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冷漠的林轻云,更不曾想象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们彼此像陌生人一样面对面站着,甚至会如同敌人那般针锋相对,她毫不犹豫地想要斩断和他所有的关联,无言地抗拒和他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眼神交流。

      “轻云,你是不是真如外界传闻所言,和岫岩真的在一起了?”

      “这才是你真正想问我的吧。”

      很奇怪,姜少峥在林轻云说这句话的时候,从她脸上找到了久违的笑容,但是带着释然与嘲讽的笑,她好像就是在故意隐藏自己的心事,却又想要让他看出她的动机和心事,她不是那种竭尽全力想要伪装但被自己看穿的遗憾,反而是在自己明目张胆地显摆了这么久,你怎么这么笨、这么蠢,她不需要体面与委婉,她就是无所顾忌地炫耀,她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搭好台子、铺好台阶,就等着你登上来瞧好的。

      究竟到底是谁看穿了谁呢。

      “你喜欢他什么?你难道忘了先太子妃的前车之鉴了吗?”

      “这是我和他的事,想必之前许娇的事你也听说了,那就是我的心里话,我不会对外人做过多解释。”

      面对姜少峥的质疑,林轻云好像从来没有像当下这一刻勇敢过,也从没有意识到姜岫岩在自己心中会达到了某种高度,此时此刻,她无比想他,分别不过须臾,她竟已经不习惯了。

      “你的夫人已等候多时,无聊到与路过的营谨聊了会儿天,小公爷还是赶紧回去安抚夫人吧。”

      林轻云不想听姜少峥跟她讲什么家族门规,什么前事不忘,她只想去见姜岫岩,跑着去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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