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锯人］与她坠入爱河》脑洞往后稍稍

21、第 21 章

　　“……夜见同学的意思是，这所学校可能存在着学生间相互伤害的恶性事件吗？”
　　职员室的访谈间内，班主任井上手扶着脸颊，一脸困惑地对我说。

　　“如果没有的话，我就不会来这里了，这点您也清楚吧。”
　　“话是这么说……”
　　井上老师犹疑地开口道：“但是，大家一直都认为那只是意外……”

　　“一连发生了三次的意外，还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看都很可疑吧。”
　　我打断了她的话，双眼盯着她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任何虚假的痕迹。

　　“这么说是很不对劲……可是，现在也不是十几年前的时候了，学生们顶多打闹一下，怎么会到死人的地步……”
　　井上老师纠结地喃喃道：“至少……我认为我们班的学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明亮的白炽灯下，对方无论是皱着的眉头还是紧绷的嘴角，没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要判断一个人到底说没说慌，这对我来说实在有些困难。我可以操控意识，却无法读心。

　　如果我有这个本事，我只想再见美知子一面。

　　美知子……在面对我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

　　如果容貌也是假的，那我所知道的美知子，还能剩下多少真实存在的东西呢？
　　这一切都是在骗我吗？

　　就算……就算是在骗我，要是能骗我一辈子也好啊……

　　“…夜见同学，你怎么看起来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不必在意。您继续说。”

　　井上老师的脸上真切地浮现出了担忧的神情。

　　果然，我只能看出这种明显的脸部表情。但对方究竟是假意还是真心，我还是看不出来。

　　说到底，这种察言观色的任务为什么会落到我身上？

　　岸边那副酒气熏天的模样出现在脑海。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喝过了头，以至于搞错了接任务的对象。
　　说不定这个任务本来是要派发给光熙的。她长得漂亮又善解人意，一看就很容易和陌生人打成一片，应该很快就能轻松解开谜底。

　　“……最近是有听学生们谈起，‘学校里有人在召唤恶魔’什么的，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言，没想到……”

　　耳旁还在传来接连不断的话语。我回过神，冷静地回答道：
　　“说不定真的是传言。一切要等到调查过后才知道。”

　　“啊，是。”
　　井上老师呐呐地回答，随即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握住了我的手。

　　“不过，一想到自己班上有一个公安学生，总觉得安心了不少。”

　　她笑着打趣道，手的温度略高于常温，手指犹如花的藤蔓般缠绕着我的手。

　　以防万一，我还是先不要告诉她我前不久还是一个罪犯的事实好了。

　　“说起来，夜见这么年轻就当上恶魔猎人啦，我像你这个年纪还在读书呢，真厉害呀。”
　　对方好像是在夸赞我，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就连眼角的泪痣也随着眼周皮肤的挤压变成了微笑的模样。

　　这都不重要。

　　我回忆了一下先前在校长室看到的资料，慢慢地说：“您不也是这么年轻就当上级任老师了吗。”

　　“哎呀，我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况且，能来这儿当老师也是托家里长辈的福啦。”
　　井上老师笑眯眯地说：“说起来，我家姑妈以前也是这间学校的老师呢。她对我们这些晚辈一直都很和善，但在学生中的风评却不是很好，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眼看井上老师摆出了一副即将长篇大论话家常的架势，我赶紧止住了这个话头。

　　“下节课快开始了，我先回去了。”
　　“啊，好的。毕竟夜见明面上还是一个学生嘛。”
　　她点了点头，语气和蔼地说：“课业上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班长哦。尤其是化学，科任老师几乎每堂课都会表扬她。是个很有干劲的孩子，我每次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呢。”

　　我微妙地看了她一眼。井上老师依旧以分不出真假的笑容回望着我。

　　“……好的，劳您费心了。”
　　“不会不会…希望你不要对她有什么误解。别看她那样子，那孩子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呢。”
　　“…我知道了。”

　　温柔的人……吗？
　　想起前不久对方粗暴的举动，我不置可否地朝老师点了点头，离开了职员室。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所学校到底有没有恶魔。至于学生之间的暗潮涌动、勾心斗角抑或是其他什么，我都没必要放在心上。

　　她们又不是美知子。

　　夏日的闷热透过玻璃窗侵入了走廊，我独自一人走过阳光下一道道窗框的阴影，脚下的影子也跟着从建筑的阴影里穿行而过。
　　职员室位于北教学楼，而我被分配到的班级在南教学楼。目前距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十分钟，以现在的速度走过去刚刚好。

　　虽说是抱着调查的目的来到学校，但第一天还是不要太引人注目为好。像个普通学生一样融入班级，或许能旁听到什么情报也说不定。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在踏上楼梯的转角平台时，一股奇怪的感觉从身后传来。
　　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所吸引，还没等大脑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朝着那方向转了过去。

　　一个和我穿着同款校服的女生，正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背对阳光的阴影模糊了她脸上的神情，只有一双带有奇怪圆圈纹样的眼睛格外明显。

　　那股熟悉的波动正是从她身上传来。
　　在芳泽村时，被我放弃了的——

　　“——恶魔？”

　　对方用一双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的眼睛打量着我。

　　“好久不见。”
　　她说。

　　“你现在……是叫‘夜见千里’对吧？”
　　“……”

　　我可以笃定地确认，这不是那个连身体都没有的白痴恶魔。

　　想来也是，哪怕获得了碎片，拥有了力量，头脑空空的恶魔也是活不长的。依目前情况来看，它不出意料地被眼前这个更强大的恶魔给吃掉了。

　　被吃掉的恶魔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真是蠢死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
　　“……”

　　我一言不发，静待她开口。

　　经过一段闷热的沉默后，她轻轻歪了歪头：
　　“听它的描述你好像变了很多……但现在看来，这不是和以前差不多嘛。”

　　“……它是谁？”
　　“你之前还给过它碎片的，你忘了？”
　　“……”

　　见我一副不言不语的样子，那双奇怪的眼睛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又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这也正常。在地狱的时候，就没见过你把谁放在眼里。”
　　“……是吗。”

　　从遇到美知子起，我几乎快忘记地狱是什么样子了。

　　女生还在继续往下说着我不知道的东西。

　　“看样子你也不知道我是谁了，对吧？”
　　“……”

　　将我的沉默视为了默认，她接着说：

　　“不知道也无所谓。我和那几个不一样，随你怎么想，我都不在乎。”
　　“……”

　　听不懂。

　　这种无意义的对话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就在我内心纠结于‘要不直接动手试试’时，楼梯口的恶魔终于转入了正题。

　　“你现在是恶魔猎人？”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是为了调查学校最近的连续死亡事件是否和恶魔有关的话，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答案。”
　　“我不需要。”

　　盯着面前这么明显的一个恶魔，我冷冷地回绝道：“我会自己调查清楚，收起你那套蛊惑人心的把戏。”

　　“哎……”
　　女生叹了口气，没什么表情地说：“你对恶魔的偏见还是那么强，明明自己也是恶魔不是吗。”

　　“以前是恶魔，并不代表我以后也会是恶魔。”
　　我面无表情地强调道，转身就走。

　　就算现在跑过去，第一节课也只能以迟到收场。
　　……算了。

　　就在我踩上第三阶台阶时，上方的平台再次传来了女生慢吞吞的声音。

　　“这里最近发生的一切，其实和恶魔没有关系哦。”
　　“哦。”

　　我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继续往楼下走。
　　这种话就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那……如果说，美知子和恶魔也没关系呢？”

　　我顿住了脚步。

　　“……什么？”

　　“就是说，你的那个美知子……硬要说的话，其实算不上是恶魔哦。”

　　隔着楼梯井，她低头朝我望过来。脖颈几乎弯折成了吊死鬼一般的诡异弧度，那双古怪的梅红色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阴翳。

　　“你还是被耍的团团转呢。”
　　她这么说。

　　我应该早一点动手的。

　　——

　　“夜见……我记得给你的命令是‘尽量不要引起注意地调查恶魔的踪迹’，对吧？”
　　“嗯……”
　　“那你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你和谁打架了吗？”
　　“……”

　　少女一声不吭地站在面前。如果忽略对方衣装狼狈和身上的淤青，和昨天比起来最明显的变化，是她左边脸颊上像是擦伤的痕迹。
　　因为皮肤白得不像话的缘故，那片红色的擦伤看起来格外可怖。

　　“……上体育课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她小声地解释道。

　　岸边叹了口气。

　　“你好歹也是个恶魔，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现在贵族学校的体育课已经残酷到这种程度了吗？”
　　“……”

　　漂亮得难以置信的美少女在一阵沉默过后，又给出了一个新的难以置信的理由：
　　“是…在上家政课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除了摔倒以外你还能再找一个合理点的理由吗？”
　　“……”

　　美少女不说话了。
　　她低下了头，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对不起……”
　　“装可怜没用，我可不是光熙。”
　　“……”

　　夜见悄悄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下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倒在夜见身上，将她端正秀丽的五官染成了一副闪烁明艳的古典油画。抬眼时长长的睫毛也笼罩在一片光蔼中，随着少女眨眼时起起伏伏，像只飞倦了的白昼蝴蝶，赶在黄昏来临前停在了那张天使般美丽的面孔上。

　　——还是不要盯着她看为好。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岸边率先移开了视线。

　　“…没搞出什么动静吧？”
　　“没有。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那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只是潜入调查而已，还是说你已经把恶魔给解决了？”
　　“不是……”

　　夜见顿了顿，声音微弱地解释道：“是……和调查恶魔无关的其他事情。目前为止一切正常，请不必在意。”

　　不在意才怪了——
　　虽然想这么说，岸边沉默着将视线投注到远处地平线上起起伏伏的高楼大厦。即使如此，眼角的余光却依然难以控制地落到了走在旁边的夜见身上。

　　夜见老是这样。
　　和她相处久了就会发现。每当觉得可以对她放心一点的时候，她往往都会在这时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麻烦举动。
　　越是了解，就越是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算已经反复告诫自己只当是在养狗，可养的时间久了，哪怕是狗也会产生感情。
　　但狗好歹单纯得一看就懂，夜见则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若非是上面安排，他打心底不愿和这样的人——或者说恶魔——扯上关系。

　　“那个…岸边、先生……”

　　不想与其产生交集的对象主动开口说话了。
　　甚至用上了敬语。

　　岸边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怎么？如果不想被套上项圈，就老老实实地完成任务。”

　　“不是…啊、是……那个，请问我今晚可以去你家吗？”

　　‘咯嚓’一声，是打火机的叩击装置没能顺利点燃火苗时发出的无用噪音。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光熙看到我这副样子。”

　　岸边下意识地朝身边之人投去一瞥。

　　依旧浓烈的西移阳光照在夜见乌黑的发顶上，形成了朦胧的光晕。在光晕中她有时会抬起头，用一双同样漆黑的眼轻轻看向你，那神情比台风过后的天空还要明净。

　　岸边紧急收回了视线，叼着嘴里的香烟含糊不清地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光熙是个很温柔的人，我不想她担心。”
　　她用一副格外天真的口吻说道。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原来恶魔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你说什么？”

　　面对眼前这个识人不清的迷茫恶魔，岸边短暂地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光熙前不久才打断了公安里一个新人的胳膊这一事实。

　　看那样子，就算说出来她也不一定会相信。
　　不过……

　　“夜见，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
　　“明明我才是你名义上的监管者，但实际上几乎都是光熙在跟着你，你有思考过为什么吗？”

　　夜见奇怪地看着他：“难道不是因为她比你厉害，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可以及时处理掉我吗？”

　　“你要这么说我也无法反驳……”
　　岸边吸了一口终于成功点燃的香烟，慢吞吞地说：“但是，最主要的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光熙她其实……”

　　“——夜见。”
　　一道声音突兀地插入，打断了岸边的陈述。

　　夜见的眼睛顿时忘了他，转向了身后。

　　在看到来人正是他们口中讨论的对象后，岸边清楚地听见身旁的少女短短地吸了一口气。

　　“光、光熙……”
　　夜见磕磕巴巴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怎么来了？”
　　“因为任务提前处理完了。”

　　她十分自然地牵过夜见的手，将夜见拉到了身边。

　　“走吧，回去了。”
　　“啊、哦……”

　　夜见缓慢地点了点头，乖顺地任由光熙牵着她走。

　　“…我说，你倒是也看我一眼啊？”
　　“我可不认识你这样碍事的家伙。”

　　昔日的搭档甩下一句冷酷无情的话，连头都懒得回。

　　要不要追上去呢？
　　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两道背影，被斜阳照得形单影只的岸边独自思索着。

　　不管是以和夜见讨论任务进展的方式，还是邀请光熙和自己去喝酒为由，最终结果似乎都只会指向自己被暴打一顿的悲哀场景。

　　阳光普照的夏日午后，岸边没干劲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