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锯人］与她坠入爱河》脑洞往后稍稍

22、第 22 章

　　恶魔诞生于人类的恐惧。
　　人类越是恐惧，恶魔就越是强大。
　　如果按照这个从小学起就被普及开来的理论推算的话，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恶魔一定是‘贫穷’。

　　至少在雪看来，贫穷对于这世上的绝大部分人而言都是可怕的。

　　只要一提起这个词语，人们第一反应想起的绝不是什么辛勤劳动、值得尊重的正面含义。在他们脑子里，‘贫穷’这个字眼，只能跟破烂的衣服、匮乏的食物、断电的陋屋、粗暴的举止和卑劣的品行联系在一起。

　　贫穷是堕落的同义语。

　　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雪从来没有试图融入过这所学校里的任何一个团体。家境贫寒的她一直都秉持着独来独往的理念，像个幽灵一样毫无存在感地潜伏在班级的角落里。

　　这是最适合她的生存之道。

　　而那个转校生与她截然不同。

　　或许是因为身份和样貌的关系，转校生真的非常受欢迎，几乎走到哪儿都是焦点。这种无时无刻不是活在他人目光下的日常，雪光是在一旁看着就感到极度不适。

　　但会感到不痛快的只有她这样习惯于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转校生显然对于这些目光习以为常，甚至到了毫不在意的地步。

　　在上课被老师故意刁难时，雪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一点。

　　“…这道题完全是超纲了吧，答不出来不是很正常吗？”

　　面对数学老师的怒吼，转校生镇定自若地在众目睽睽中打断了老师对雪的责骂。

　　全班的目光顿时集中在转校生的身上。而转校生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你说的对，是老师一时间没想起来。深山，你坐下吧。”
　　“…是。”

　　雪忙不迭地坐回了座位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下意识回头去看转校生的身影，却发现对方两眼盯着窗外，看上去仿佛正在想着什么超出她的处境的事。

　　刚刚发生的这场‘英雄救美’对于转校生而言，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话而已。老师们一向对于内部生秉承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大部分情况下都会避免与她们发生冲突。

　　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课堂问答，不管是对转校生还是老师来说，都没必要放在心上。
　　说不定对方连自己的名字也没记住。

　　理应如此。

　　可对雪来说不是这样。

　　那些在旁人眼中无足轻重的东西，落到雪的头上就变成了压在骆驼身上的稻草。
　　连雪自己都不知道，那根最后的稻草会在何时降落到她身上。

　　余光里，她瞥见班长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转校生，脸色阴沉，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和她无关。
　　雪心想。

　　距离毕业遥遥无期。想要维持平静的生活，就不要与其他人扯上任何关系。

　　——

　　“……夜见同学，你刚来这里，有哪里不习惯的吗？”

　　午休时间，看着凑到跟前的三人组，我下意识把手上的东西收进了衣兜里。

　　“…并没有，谢谢关心。”

　　离我最近的短发少女闻言凑得更近了：“这么一看，夜见同学真的好可爱哦。”

　　“是吧！夜见同学刚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真的超显眼的，我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呢。”
　　“优子你在瞎说什么啊，夜见同学明明比明星还要可爱好多倍欸……”

　　在一左一右的两人兴致勃勃的讨论中，站在中间的班长只是微笑着倾听她们的对话。

　　“…好啦。你们不要再给夜见同学添麻烦了哦。”
　　随着班长的话音响起，原本热烈的说话声顿时停止了。

　　一左一右的两名女生同时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心虚表情。左边的短发少女试着柔和地反驳道：“可是，夜见同学明明看起来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在班长无言的凝视中，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夜见同学，希望你别介意，这孩子有些过于活泼了，关于这一点我也很头疼。”
　　班长的目光转向我，脸上又挂起了笑容，露出雪白的牙齿：“小麻衣特意嘱咐我们要多关照一下你，所以有什么事请一定要跟我说哦。”

　　“……小麻衣是指？”

　　“啊，我忘了。”
　　话是这么说，班长的脸上一点儿也没出现类似懊恼的情绪，微笑像张面具一样被她长时间挂在脸上：“小麻衣是指我们的班主任井上老师哦。因为我和她关系很好的缘故，所以我可以这么叫她。”

　　“这样啊，我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对方接着说了下去。

　　“我看到了，小麻衣昨天单独和你说话了。真好啊，这样的老师很温柔对吧？”

　　她的语气不辨喜怒。似乎只是单纯的陈述。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两人立刻像收到了某种指令一样，积极附和道：

　　“对啊对啊，井上老师人真的很好呢，有什么事找她都会帮忙解决，简直就是天选教师嘛。”
　　“果然是家族遗传吧，井上老师的家里出过好几位老师呢……”

　　即使是不通人情的我都看得出来，两人说话的语气有点过于夸张了。
　　但我依旧不知道她们在我面前表演这出戏码有什么意义。

　　“…小麻衣最近好像经常和你谈话，你们在聊什么呢？”
　　班长状似不经意地插嘴问道，先前还在叽叽喳喳的两人立刻闭口不谈了。她低着头，眼睛锁定在我身上，仿佛在时刻防备我逃出她的视线。

　　有点奇怪。

　　我垂下了眼，避开了那道过于尖锐的目光：“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嗯，没错。和我无关。”
　　班长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就不要去过问。我希望夜间同学今后也能保持这样的行事作风。”

　　她就差把‘别多管闲事’给直接念出来了。

　　换作以往，我当然懒得去管除了美知子以外的事。可是……

　　想到那项如同暗云笼罩般模糊不清的调查任务，我犹疑地看向班长，思考着该怎么问出那句话。

　　但在我想出措辞以前，班长就被人叫走了。

　　“班长，芳根老师正在找你，请你去一趟化学实验室吧……”
　　前来报信的同学畏畏缩缩地说道，连头也不敢抬。

　　班长眯起的眼睛掠过一丝阴影，眉间诧异地皱出直纹，在意味不明地盯了我几秒后，什么也没说地走出了教室。

　　“果然…芳根很看重班长呢……”
　　“要叫老师啦！毕竟班长很有这方面的天赋，谁不喜欢成绩好的学生呢。”
　　“也对。听说芳根上次这么重视一个学生，还是十几年前的时候了。”
　　“都说了要叫老师啦！对方好歹也是这所学校里资历最老的教师……”

　　空旷的教室里，尚未离开的两名女生再度小声地聊起了天。

　　在察觉到我的目光后，短发女生又恢复成了一开始开朗的样子，语气雀跃地说：“夜见同学，你一直盯着我看，是喜欢我的意思吗？”

　　“人家怎么看得上你啦，亏你好意思说出口。”
　　另一个女生抢先反驳道。
　　她警告地瞪了同伴一眼，转头又歉意地对我说：“对不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铃木老是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好的。”
　　我随口应和了一句，却没想短发女生由此开始了不服气的揭短。

　　“优子也太过分了，明明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整天丢三落四的，上次居然连校服都搞丢了……”
　　“你到底还要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几次啊。我只丢过这一回东西啦，而且后面不是找到了吗！”
　　“才不是呢。之前也是，如果不是因为优子忘记了那件事，田中也不会唔唔唔——”

　　短发少女正要说什么，却被同伴一把捂住了嘴。

　　“哈哈、你又在乱说什么啊……夜见同学，我们有事先走咯。”

　　女生干笑几声，看也没看我一眼，挟持着一脸慌乱的短发少女紧急离场了。

　　哪怕是我这样不擅于感知情绪的人都看得出来，对方几乎是把‘心里有鬼’这个词写在脸上了。

　　原因是什么呢？

　　我侧头看向窗外。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照在金属窗框上，泛起刺眼的银光。

　　先前看过的调查文件随着窗框上晃动的光斑一齐跃入脑海。

　　田中理子。
　　17岁，二年级。
　　个性平平无奇，父亲是公司职员，母亲是家庭主妇，家庭关系和睦。
　　半夜去旧校舍探险，失足落水淹死。死亡时间为上周周五。

　　寥寥几句话就写完了死者的一生。

　　如果不是学校里部分权贵子女们的父母担心是恶魔作祟而联合向公安施压，这样的死亡事件早就以‘意外事故’为名盖棺定论了。
　　毕竟到目前为止也无法确定是否真的是恶魔在搞鬼。

　　她们刚才提到的‘田中’…是指‘田中理子’吗？
　　就算是这样，那又说明了什么呢？

　　自杀，他杀，意外事故，恶魔所为……

　　延伸出的无数种可能让我脑子里一团乱麻。本来就不大聪明的我被摆在眼前的待推理选项搅得头晕眼花，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如果我变成笨蛋了，美知子会喜欢我……吗？

　　“身上的伤已经好了？”

　　打断思绪的话语来自教室门口突然出现的女生。

　　是昨天碰到的恶魔。
　　叫什么来着…？

　　“关你什么事。”
　　“还真是够无情的。”

　　女生发出一声叹息。缓慢地挪动到我座位跟前，十分顺手地抽出前面座位的椅子坐了下去。

　　在察觉到我将手伸进口袋里后，她撑着脸，语气平静地说：
　　“劝你不要动手。虽然我现在很弱，但你也好不到哪去，昨天摔成那样子还不够吗？”

　　“……”
　　一想到昨天的场景，一种不知道是丢脸还是生气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虽然在最后关头硬拉着对方一起滚下了楼梯，但是……

　　“反正你也拿我没办法，不如听我说几句话吧？”
　　“…我才不要听恶魔说话。”

　　少女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我。

　　“夜见，你也是恶魔。”
　　“是也不意味着我要听你讲话。”
　　“这样啊。”

　　她歪了歪头。中午的光线照得教室里亮堂堂的，连那双奇怪的眼睛都被日光照映出了春樱般绚丽的色泽，随着明暗交错在浅桃和茜色之间变换不定。

　　“你和以前确实不一样了。”
　　面前的恶魔说出了和昨天截然不同的话语。

　　“别这样瞪着我了，我也只是恰好路过，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

　　我想笑，发出的却是短而尖的声音：“是吗？”

　　对于这种不含半点信任的语气，她依旧没什么反应。我与她四目相对，好像过去了几秒，又好像过去了好几分钟。终于，她似乎累了，静静开口道：

　　“就当是为了摆脱嫌疑，我可以提供一点情报。
　　“上周死掉的人，校方给出的结论是失足落水淹死。等警察赶到现场时，尸体已经被送往太平间了，所以只能根据相关人士的口供进行记录。
　　“因此，官方的调查报告上可能会漏了一些东西。”

　　那双红色系的眼睛在此刻又变成了月光下的夜樱，花朵模糊成一团，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你知道吗，田中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是面朝下浮在水里的。”

　　我下意识握紧了双手。
　　在强行将脑中的回忆压下去后，若无其事地开口道：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编造一个凶手的名字。”

　　她用花一样的眼睛看着我，轻轻地说：“我没那么蠢，你也不傻。”

　　“……”

　　话已至此，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将美工刀从兜里拿出来，起身准备离开这里。离午休结束还有一段时间，最好还是去找其他人确认一下这件事情。

　　“作为回报，不应该请我吃顿饭吗？”
　　身后，那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进了耳朵。

　　我只当作没听见，半点不带犹豫地离开了教室。
　　除了美知子以外，我绝对不要和恶魔待在一起。

　　——

　　夏季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就乌云密布，下起了雨。
　　还是那种让雨伞支离破碎，让雨衣形同虚设的雨。

　　在不间断的哗啦声里，岸边看了眼窗外几乎能淹死人的瓢泼大雨，又将目光投向了室内。

　　现在是下午五点。
　　也不知道是天赐良机还是孽缘作祟，他们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困在了便利店里——他，一点也不亲切的搭档，还有将搭档迷得神魂颠倒的绝世美少女。

　　这种人物简介岸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要是敢说出来的话，等待着他的只有类似此前胆敢对美少女纠缠不休的搭讪者的下场。

　　那个不亲切的搭档在揍人的时候可不会考虑这么多。

　　现在躺在休息室里被打晕过去的收银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在几次三番硬是凑过来索要联系方式无果后，恼羞成怒的青年还没来得及放狠话，就被光熙干脆利落地一手刀劈晕了过去。

　　虽然按照往常她动手时不是打断别人四肢就是踹断几根肋骨的前科来看，岸边有理由怀疑搭档是顾忌到旁边有人所以没有下重手。
　　这么看来，她也并非是什么也没想。

　　岸边将目光转向她旁边的人身上。

　　夜见怔怔地望着玻璃窗外被雨水冲刷的景色。街道上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躲进了屋里，天与地被形如实质的暴雨连在了一起，空中的河往下落，地上的水到处淌，宛如一个封闭的水世界。
　　看的久了，连那双漂亮的眼睛也隔着建筑沾上了水汽，雾蒙蒙的，如含泪少女般情意脉脉。整张脸被外面阴郁的天气笼上一层面纱，有种雾里看花的不真实感。

　　不过，夜见本身的长相就很不真实。这种程度的美貌已经快脱离人类的范畴，往都市传说方面靠拢了。

　　“岸边，你不是还要带新人吗，赶紧出去吧。”
　　“……这么大的雨我可不想出去。”

　　面对光熙冷淡中带着不耐烦的眼神，岸边只能叹一口气，拿起手边的啤酒一饮而尽。

　　“想喝酒的话就去附近找家酒吧。”
　　“你跟我一起吗？”
　　“不要。你傻了吗。”
　　“那我也不去。”

　　嘴上这么说着，在轻巧地躲过光熙挥过来的拳头后，耳畔依旧残留着轰然低鸣的拳风声响。
　　要是被打到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死。

　　抱着这样的想法，岸边选择了转移话题：
　　“夜见，别发呆了。今天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啊、是……”

　　美少女迟缓地眨了眨眼睛，从层层叠叠的迷雾中走了出来。

　　“今天……偶然听到学校里的人说，那个失足溺水的女生被发现时，是背朝上浮在水面的。”

　　她似乎感到困惑，视线无措地在半空中游移，以至于没能注意到光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握住了她搁在桌子上的手。

　　“……”
　　岸边欲言又止。在与搭档对视的瞬间，对方那种不论怎么看都像是威胁的眼神让他决定将疑问吞回了肚子里。

　　“…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换了个问法。

　　“嗯…就是，如果是溺亡的女性，不是应该脸朝上，背朝下吗？”

　　她呐呐出声，语气犹豫，看过来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下了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