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 27 章 ...
-
梁应走到墙边,拿起遥控器,按下全闭键,中空玻璃墙内置的百叶帘就自动降下呈闭合状态。
自动帘的反应速度很快,快到梁应还来不及观察外面众人的表情。
不过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出,应该都是一脸震惊吧。
梁应将遥控器放回原位,又回到董事长床侧规矩站好。
他想不出这老爷子能憋什么大招,因而他不得不调动起全身的警觉细胞,毕竟现在这里成了完全封闭的空间,在他出去前,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造成自己无法承担的后果。
他双手稍显局促地合拢在身前,等待着董事长的示意。
结果老爷子只是问了些寻常的话题,有关公司的、有关宋清霖的,倒也都在他职责范围内,不算什么特殊。
梁应一一作答,鉴于每多待一秒风险就多增加一分的现实威胁,他只希望这场谈话能早点结束。
“你怕什么!”哪怕到了需要输氧才能维持体征的地步,宋老爷子的威压依旧令人生畏。
梁应说没有。
事实上他确实挺怕这老头的,不光他怕,宋家人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怕。
就好比古代的太上皇,即使再孱弱,只要有一口气在,只要手上还握着生杀大权,旁人就都要臣服。
老爷子乜他一眼,讥诮道:“难成大器,要你办事……没用!”
“是,辜负您的栽培了。”梁应尴尬地扯出一点公式化的微笑,“不过,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虽然我能力有限,但一定尽力而为。”
“你去一趟半水山庄,我的卧室。”
梁应瞳孔一震。
宋老爷子是个疑心病挺重的人,这一点从他这么多年来退位不退权的作风上就可见一斑,
半水山庄是他住了大半辈子的居所,也是他最后一道防线,他入院治疗的第一天,那里就在他的律师和执行秘书的共同见证下封闭了起来。
一个连自己亲生子女都信不过的人,居然肯托外人相助,属实匪夷所思。
明知不妙,可梁应没有选择,他只能应下,“好的,具体要替您做什么?”
“过来,我告诉你……”
梁应老老实实听完,老爷子让办的事其实就是跑个腿的问题,要命的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宋家人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盯着瞧,他这么瓜田李下的,难免叫人误会。
所以他从内间出来,自然而然地收获了众人的视线。
他在里面待的时间不短,老爷子跟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足够让每一个宋家人好奇。
梁应越过那些带着质询和警示的眼神,径直走到宋清霖边上问,"宋总呢?"
他被叫进去时,宋总是看见了的,他觉得有必要把董事长交代的事向自己的上司汇报一下,信不信由人,说不说在他。
宋清霖朝门口一瞥,“刚出去,不知道干嘛去了。”
“嗯,我去找找宋总,等下回来。”
一般来说,这种场合宋总都不会走远。
梁应到门口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于是他顺着走廊往前走,扩大寻找范围。
走到一半,他逐渐听见有细微的说话声。
“……老袁的产业都在我这,我们母女俩怕什么?从小我就没跟你们争过,到现在这个岁数了,也不至于为那仨瓜俩枣的抢来抢去,我什么也不图,你们几个弟弟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大姐。清霖最近已经来公司上班了,要接手只是时间问题。”
是宋总在跟他姐姐说话。
这阵子他姐姐跟老二宋承康走得很近,好几次会上发表意见都跟宋承康站在一头,兴许宋总是想趁这个时机好好谈一谈。
梁应知趣地向后慢慢退步,这不是他该打扰的时候。
“我不是不放心清霖,我是不放心梁应!”
听到自己的名字,梁应的脚步停了下来,偷听别人说话的确不道德,但是谁能做到在别人谈论自己的时候转身离开呢?
“就是多管闲事我也得说,清霖是个好孩子,我怕梁应把他拐带坏了……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万一仗着从前的交情胡来……清霖又那么仁义,我担心他将来难做。”女人的声音停了停,又劝道,“说到底,咱们是家族企业,一家人才互相信得过,承康他不是针对你,他也是为了防患未然。梁应算不上难得的人才吧,不管是站在公司的角度还是站在家族的角度,因为这么个可有可无的人伤和气,没必要。”
要被裁员了?
梁应细细品味着她的话,觉得自己被说得挺冤的,可能是上次宋清霖当众替他骂了宋承康这事,让她认为自己可能有拿宋清霖当枪使的嫌疑吧?
“是,大姐你说的我都明白。这些我已经考虑过了,梁应嘛肯定谈不上难得,但他办事还算妥当。清霖那儿……等明年他结了婚,再生个孩子,成熟了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不懂事。”
等明年他结了婚……
梁应听到这几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哎哟,你不早说!哪家的闺女啊,要是能定下来可太好了。”
“老赵家的孙女,刚留学回来,过几天安排他们见一面。”
“那好呀,老赵他儿媳妇我见过,挺漂亮的,妈好看闺女准差不了……”
两人边聊边走,脚步声渐近。
仓惶间,梁应赶紧拉开了旁边消防通道的门,转身躲了进去。
他紧紧贴着墙面,直到那两人的脚步声近了又远。
宋清霖真要结婚了吗?还是说,这只是宋总拿来随口应付的话术?
他蹲坐在台阶上,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论证,可是不论得出哪个结果,他都不敢相信。
更悲哀的是,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并不是震惊于“宋清霖要跟别人结婚”这件事本身,而是惊异这件事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他以为至少还要再等几年的。
多蠢,尽管预先就有了早晚要让出宋清霖身旁位置的认知,可他还是选择飞蛾扑火式的投入。
可惜这一点点光亮还未让他尝尽温暖的味道,就足以让他身死。
他烦躁地拆了领带,把脑袋靠在墙上,失魂落魄地对着地面放空神情。
待了好一会儿,他接到了宋清霖催他的电话,这才被迫回到现实世界。
宋清霖问他去哪儿了,探视结束,现在大家都要走了他还不见回来。
梁应一边对着电话说马上,一边站起身开始打领带,平时打得挺顺手的结这会儿也别扭起来,他干脆一把拽下来,将那条领带团成一团,塞进了西裤口袋。
“怎么去这么半天,我以为你丢了呢。”
“在卫生间。”
“是吗?”宋清霖狐疑地看了眼他,有点怪,但又说不出哪儿怪。
梁应吸了吸气,跟在他身后往车位上走。
想到马上要开车,他开始强迫自己让思维回笼,不再去想那些事。
宋清霖坐进副驾,一双眼睛扫描似的在梁应身上来回,终于发现了端倪。
“你领带呢?”
“摘了,”梁应从口袋里拽出一角让他看,又塞回去,“洗手时弄湿了。”
“你会那么不小心?”宋清霖难得敏锐地发现了他低落的情绪,“是爷爷说你了吧,你别往心里去,他谁都骂。除了他自己,他把谁当人看了,靠着那点钱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都要听他发号施令……”
梁应听着他滔滔不绝地抱怨着宋家,大意是说在老爷子那每个人都平等的讨不到好处,这种笨拙又迂回的安慰方式倒很有他的特色。
“让你猜着了,我躲在卫生间里哭了一场。”他轻轻踩着油门,含笑配合着说,“董事长怪我不会办事来着。”
如果真能哭一场发泄发泄也不错,然而梁应的理智让他清楚地明白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根本没用。
所以他哭也哭不出来。
他只能在安静的深夜,清醒地分析着。
宋总不大可能会因为谁说几句话就开了自己,他看重的从来不是横溢的才华,而是死心塌地的忠诚,在这一点上自己只要做得足够好,就能够继续留在宋清霖身后……
梁应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惊,原来甘愿当一个工具人,才是自己唯一的优势。
第二天,梁应顶着两个黑眼圈,还是要完成既定的工作。
昨天在慈信没来得及说,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在去山庄前先知会宋总一声,否则事前不汇报事后说再多也没用了。
他给宋承衍打了个电话,简明扼要地把老爷子吩咐他的事交代了一遍。
听到让他独自去山庄的消息,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很快回复他,“既然说了让你去,那你就去吧。”
等了半天,就等来短短一句“去吧”,这到底是过于信任他还是完全不信他呢?
梁应有点拿不准宋总的态度,他有些焦虑,他不想让宋总觉得自己没说实话。
照理说,能托他办这样私密的事,那他就应该是老爷子最信得过的人,偏偏那个人最不能是他。
在这个敏感的时节,让宋总误会是老爷子许了他什么好处,导致他有所隐瞒,实在不是好兆头。
梁应挂掉电话,不由地发起愁来。
半水山庄里存着太多重要的东西了,宋老爷子的私章、各种文件、证明票据……他清清白白的进去,不知道别人还能不能相信他清清白白的出来。